两人只是随便聊了几句，沈思辰就被顾泽言赶了出去。
医院，重症监护室。
沈陌陌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门外是护士和来考察的狱警说话的声音。
她知道，就算不蹲大牢，她也再没自由了。
“沈小姐。”护士推门进来，声音低低的，像是怕吵到沈陌陌。
休息了一下午的沈陌陌也有了些力气，她回道：“怎么了？”
见她醒着，护士才快步走进来，手上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虽然你现在打着营养针，但是肚子一定会饿的，我帮你买了粥，你多少吃点。”
护士小心的吹着冒着热气的粥，白净的脸上透着关心。
沈陌陌不知为沈突然想哭。
医生与护士与她萍水相逢，照顾她也是出于职责，但这小小的沈暖是顾泽言十多年都不曾给她的。
“谢谢你。”沈陌陌由衷的说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护士一口口喂着她，粥见了底以后帮沈陌陌擦了嘴后才说：“刚刚来的警察说建议你取保候审，若是在里面儿又恶化了，怕救治不及时。”
沈陌陌眼皮有些沉重，沈声回道：“嗯。”
她的钱早就用来买奶奶和她的墓地了，就算上边把保释金酌情降百分之八十，她也是拿不出来的。
护士看她也有了困意，也就没有多说，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次日。
顾泽言刚把公文包放桌上，敲门声便制止了他要坐下去的动作。
他绷着一张脸，走过去开了门。
前台的小顾抱着一个纸盒站在门口：“顾律师，这些都是前段时间整理出来的案件资料。”
顾泽言接了过来，冷淡一句：“谢谢。”
小顾看着眼前被关的巨响的大门，不由得捏了把汗。
总觉得顾泽言最近的情绪都不怎么好，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起来。
顾泽言看了眼手中的资料，随手将它放进了柜子中。
还没开始工作都已经有点身心俱疲了，玛丽独家整理他坐了下来，捏了捏眉心。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顾泽言一看，是顾母。
“喂。”
“小节，在上班吗？”
“嗯。”顾泽言看着电脑，神游了一样。
“我和你爸晚上七点到，你来接我们吧。”
“知道了。”
“对了，沈陌陌那死丫头呢？”
随着顾母变得嫌恶的语气，顾泽言本就未舒展的眉头又蹙了几分。
“这次你妈我非要把她赶走不可，纠缠了你那么久，真是不害臊。”
明明生活里已经没有沈陌陌了，偏偏生活中的其他人又不断的提起她。
“行了妈，你和爸回来以后就住市北那套房子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顾泽言直接挂了电话后就将手机摔在桌上。
他抚了一把额前的黑发，好半天才平复了焦躁的心绪。
也没过多久，沈父突然气冲冲的闯进顾泽言的办公室，拉开椅子就坐下来猛拍着桌子：“小顾，沈陌陌坐了牢，那赔偿金呢？她不是该赔钱吗？”
“如果她有钱赔，也不至于要蹲十年了。”顾泽言冷冷的瞥了沈父一眼。
妻子昏迷，他却只想让已入狱的亲生女儿赔钱。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
沈父听了，脸色一变：“放屁！我妈当年死抓着两百万，她死了，这钱当然就给了沈陌陌，她怎么可能没钱！”
顾泽言愣了下，转而想到沈陌陌这些年过的苦日子，随即嗤笑道：“如果那笔钱作为遗产到了沈陌陌的名下，法院自然是查得出来的。”
沈父立刻站起来，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陈慧每天要花千多块治疗费，我哪来那么多钱！打官司前我就说了不管她坐不坐牢，只要赔钱！”
顾泽言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看着两眼中只有金钱两字的沈父居然替沈陌陌感到悲哀。
人心凉薄到了如此境地了！
“宣判结果已经执行，你就算再告，她也不会有钱。”顾泽言阴沉着脸，“我还有事，请别打扰我工作。”
沈父也知道顾泽言不好惹，也没敢多纠缠，闷着一肚子气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
沈思辰一脸沉重的看着沈陌陌今天的检查结果，好像在权衡什么。
“沈小姐，你的情况如果做心肺联合移植的话也许可以延长你的……”沈思辰突然停住。
他有些尴尬，他忘了沈陌陌目前是保外就医的情况。
心肺联合移植手术的费用最少也要五十万，现在沈陌陌住院的治疗费全部由监狱方面出的。
这样大型的手术监狱方恐怕是不会承担的。
沈陌陌呼吸平稳，没有说话。
她也知道她没有资本去买几年的命。
沈思辰思索了一番，又问了句：“你真的没有其他家属了吗？”
他偶然听了护士说过，沈陌陌是被她亲生爸爸告到坐牢的。
沈陌陌眼眸始终是暗淡，语气有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淡然：“没有。”
听她这么说，沈思辰无奈的晃晃头，只能任她去。
刚出了病房，手机就响了，沈思辰一看，是顾泽言。
“喂？”
“你在医院吗？”
“怎么了？”沈思辰抬头看了眼寂静的走廊。
“我爸心脏有些不舒服，我现在带他过去，你给他检查一下。”
还没等沈思辰回答，顾泽言就把电话挂了。
沈思辰瞪着手机，腹诽道拿我当工具人呢，呼来喝去的。
另一边顾泽言正在开车，顾父一脸难受的捂着胸口，时不时的哼哼两声。
顾母安抚着他，突然问了句：“那死丫头呢？她不是总缠着你上下班吗？”
顾泽言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却当做没有听见一样。
见他不吭声，顾母将犯病的丈夫都放在一边，立刻扒着驾驶座的椅背上。
“你别告诉我你真被她给拿住了啊！”
顾泽言被顾母这两句话说的有些烦躁，语气带着些不耐：“妈，我的事你别管。”
顾母气恼的拍了一下他：“什么话？我是你妈，你的事我怎么不能管？”
见顾泽言板着一张脸，顾母还是不太放心的说：“反正你给我离沈陌陌远点，还有，小颖过两天也要回来了，你俩结了婚，妈这心才放得下。”
顾泽言听了，更是心烦意乱起来：“我不会和她结婚。”
“你还不结婚？你都快三十了。”顾母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跟你爸花那么多钱送你去上名校，指着你有份体面工作以后成家，你妈我也好抱个孙子。”
说到这儿，顾母语气开始不善：“偏偏沈陌陌那死丫头老是……”
车突然急刹停下，顾泽言爽利的解开安全带，绕到后座车门旁开了车门。
“爸，我扶您下来。”顾泽言将顾父搀扶下来，丝毫没有理会顾母。
顾母看着冷漠的儿子，又想唠叨两句，但又知道他的脾气，一团火只能憋在肚子里。
因为打过招呼了，顾父很快就被沈思辰带去做了检查。
“顾叔叔这情况还是住院吧。”沈思辰将X光片递给顾泽言，“先把血压控制住。”
顾泽言应了声，转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4号重症监护室里一个叫陈慧的植物人你知道吗？”
沈思辰好笑道：“我是心肺科的，又不是脑科的。”
顾泽言当然知道，只是在沈父找了他以后他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陈慧若是醒了，沈家虽然不用再花钱，可是难保陈慧不去再告沈陌陌。
沈父又笃定沈陌陌还藏着钱，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怎么了？”沈思辰迷惑的看着他，“那是你朋友？”
顾泽言摇摇头，眼中划过一抹不明的情绪：“我爸那儿就拜托你多留点心了。”
沈思辰见他走了，拿上沈陌陌和顾父的病历本出了办公室。
病房中，顾父挂着药水，脸色有些白，表情却是有些不耐烦。
只因顾母在一边喋喋不休的数落着沈陌陌的不是，还有就是顾泽言的不听话。
“行了！”顾父忍不可忍的打断她，“你给你的下辈子积点阴德吧！”
顾母听了这话立刻炸了：“老顾，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为了咱们儿子吗？”
顾父扭过头不理她，满脸的愤恨，眼中却带着似有若无的愧意。
沈思辰站在门口听到这些话，黑眸一暗，转身往沈陌陌病房去了。
此刻沈陌陌感觉全身骨头都在慢慢分解，心脏的疼痛像是蔓延到了血肉里。
“不舒服吗？”
沈思辰一进来就看见沈陌陌整个脸都绷着，脸上的疤也变得有些狰狞。
沈陌陌虽然疼，也不能乱动，只能噎着嗓子呜咽几声：“嗯……”
“先忍一忍。”沈思辰将输液的滴速调慢了些。
他直起身，仔细的看了下沈陌陌，玛丽独家整理这几日看她实在不像那种心狠的人，怎么就会故意伤人呢？
沈思辰忍不住问道：“沈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沈陌陌痛苦的神色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依旧用着平淡的语气道：“没有。”
“感觉你不像会伤害别人的人。”
沈陌陌一怔，即使疼痛也扯出一个笑容：“谢谢医生。”
她突然间明白：原来感情是一个和时间没有关系的东西。
顾泽言与她一起长大，十多年的陪伴都换不来他的信任。
而萍水相逢的沈医生仅凭着感觉就认为她不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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