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洋场烟花地。
北城最大的歌舞厅此刻灯火通明、纸醉金迷。
秦绾宁一身艳丽的歌女裙，站在台上唱着歌，只往台下轻轻一瞥，就在一众宾客里看见身着黑色风衣的萧宴。
每到她登台，萧宴就会过来，五年如一。
她嘴角微扬，眉眼间都是欢喜笑意。
一曲唱罢，秦绾宁下台，满心欢喜地去后台见他。
然而刚走出后台的帷幕，她就看见萧宴挽着一个陌生女人的肩向老板秦九爷介绍。
“她是我未婚妻莫柔。”
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震的她心里发颤。
未婚妻？
秦绾宁怔在原地，手包“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三道视线同时落在秦绾宁身上。
萧宴皱着眉看过来，眼里的嫌恶一览无遗。
秦绾宁对上他的目光，眸色不觉蒙了一层雾气。
这五年来，他说除了自己从未有过喜欢之人。
还说，以后一定会娶自己……
秦绾宁张了张唇，想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要食言，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成了。
“沈先生，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她不想当着另一个女人的面揭穿他。
闻言，萧宴拍了拍身侧人的手，温和道：“你先在这里等我，外面风大，别冻着。”
他眼里毫无保留的情意，刺得秦绾宁遍体生寒，那么一瞬，她很想逃。
僵着脚步，两人走到歌舞厅外。
夜色如水。
秦绾宁看着萧宴英俊的侧脸良久，才开口：“你没什么和我说的吗？”
深秋的寒风吹在身上，她只觉冷到了心底。
萧宴幽暗的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将自己的风衣披在她身上：“和你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他的动作温柔，话语却如刀一般。
秦绾宁仰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宴，碎裂的声音脱口而出：“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
话落，眼泪不自觉爬满了她的脸。
萧宴见状，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方手帕，“擦擦泪吧。”
秦绾宁看着面前绣着梅花的女人手帕，怎么也抬不起手。
萧宴从来不带手帕，以往都是用自己的。
当初萧宴第一次拿到她的手帕，异常珍重，还说，只要是她的东西，他都想要珍藏。
言犹在耳，可现在，他却随身带着别的女人的手帕……
那一刻，秦绾宁才知男人所说之话，不可全信。
“这……是她的吗？”秦绾宁忍不住问。
萧宴沉声回：“柔儿很好，也很善良，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秦绾宁愣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萧宴的意思。
他是在告诉她，即便他未婚妻知道他们的事，也不会找她麻烦，让她安心。
她只是想知道，让萧宴改了习惯的那个人，是不是他要娶的人，仅此而已！
秦绾宁苦涩一笑，看着他，一字一句回。
“萧宴，和你在一起，我从未怕过。”
萧宴不再言语，沉默地看着秦绾宁，目光晦暗不明。
在这一刻，秦绾宁恍惚回到了从前，他温柔说爱自己的时候。
可下一秒，一个声音将秦绾宁拉回了现实。
“煦川。”
萧宴扭头视线停顿在某处，然后眼神慢慢柔软。
秦绾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莫柔站在门口，噙着笑意温柔地望着他们。
萧宴头也不回的向莫柔走去。
“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你身子骨不好还胡闹。”
他略带责怪的语气里满是关心。
秦绾宁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待旁人，眼眶不由自主再次湿润。
站在风中，凌乱的头丝遮挡住了秦绾宁的视线，可她还是清楚地瞧见萧宴紧握着莫柔的手，
从自己面前离开。
望着两人登对的背影，她迎着冷风不知站了许久……
歌舞厅，声色犬马。
秦绾宁却浑噩地坐在角落，痴痴地望着窗外整整一日。
她记得萧宴说过多次，让自己等他，他很快就会赎自己回家。
这一等，就是五年。
如今她方才明白，一个“等”字是人最大的谎言。
直到秦九爷叫秦绾宁说要登场了，她才回过神。
秦绾宁踏上舞台。
歌舞厅一如往常的人声鼎沸，灯火摇曳。
她的目光扫遍台下的人群，最后停在萧宴之前一直坐的地方，却不见他人影。
秦绾宁眼底最后一丝希冀破灭了，只剩自嘲。
他都要结婚了，怎么还会来看自己。
想到这儿，她喉头一阵哽咽，破了音。
下场之后，秦绾宁被秦九爷拦下，“啪！”得一声，一道耳光猝不及防落在她的脸上。
秦绾宁耳朵顿时一阵轰鸣，看着秦九爷指着自己骂，却听不清他再说什么。
“对不起。”她第一次道歉。
秦九爷一时愣住，秦绾宁一直是歌舞厅的台柱子，众人眼中的高岭之花，以前就是自己骂她，她也会回怼。
外面连绵的枪声让她的心中一悸，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还在北城么？
许至君回过头，看着已经停住了脚步的秦绾宁，他望着她眼底些许流露出的些落寞。
他不由得心中一慌，许家的调查早就出来了，萧宴是因为战事才不得不离开的！
他的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不！他绝对不会让她知道这一切的！
绝对不能！
他抬头看着外面纷飞的烟雾，他平生第一次希望萧宴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他泛起苦涩的笑，就让他这么自私这一回吧！
秦绾宁看着某个闪过的人影一愣，她心口一跳，会是萧宴么？
他是来看我的么？
她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人的身影，连什么时候松开了许至君的手都不知道。
许至君好半天才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只一瞬，他就发现了自己空落落的手！
“烟儿！”
秦绾宁寻着那个身影追了出去，良久发现不是他。
不是萧宴。
她自嘲一笑，现在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来呢！她还在期待些什么。
她看着周围弥漫着的烟雾，陷入了一丝迷茫。
战，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柔出声打断了秦绾宁的思绪，她的脸上有了些担忧，但很快就被掩盖过去了。
秦绾宁回过神来，看着莫柔温婉的脸，心中有了些许冷意。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莫柔接触到了话里的冷淡，她沉默了瞬，转而扬起一抹笑容：“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怪我吗？对不起啦。”
秦绾宁闻言不再开口，任谁都能察觉到冷意。
“这里不宜久留”两人沉默了好久，莫柔才再次开口，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秦绾宁的手就走。
秦绾宁挣脱了片刻，看着周围滚滚硝烟，终是随她去了。
两人停住了脚步，秦绾宁抬头看着那一栋欧式建筑，上面用新式牌匾写着“莫式酒店”。
秦绾宁沉默地任由着莫柔拉着，她看着莫柔自信温柔的笑容，和他们说着她听都听不懂的话语。
嘴角泛起一抹苦涩，她直到今天，才终于明天她们的不同，才明白她与萧宴的鸿沟。
莫柔回过头来，看着秦绾宁逐渐苍白的脸色。
她明白，秦绾宁对萧宴的情意终是磨灭了很多。
两个人之间横亘着无尽的沉默和压抑。
秦绾宁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莫柔想起莫家和萧宴之间的交易，和他对自己的警告。
她嗫嚅了会，最终还是把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秦绾宁抬起头，看着之前的人折而复返。
莫柔张了张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我给你安排了住处，你跟我来吧。”
秦绾宁木然的点点头，任凭莫柔拉着自己。
“啪”的一声，莫柔打开了灯。
秦绾宁环顾周遭的环境，古朴的木质地板上铺了层地毯，落地窗上还有雕纹。
莫柔看着秦绾宁兴致不高的样子，她轻声开口：“你可以现在这里住下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秦绾宁放下行李，就听见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许至君气喘吁吁地把着门框，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秦绾宁。
他一把上前猛地揽住秦绾宁的肩膀，在她耳畔闷闷地说：“你去哪里了，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秦绾宁被揽得几乎难以呼吸了，她叹了口气道：“怎么了？”
许至君松开了些手，眼里有翻涌的情绪。
“怎么了？我刚刚一转身，你人就不见了！”
秦绾宁一愣，似是没有料到他的着急，她沉默地推开他的怀抱，不敢去看他灼热的目光，她淡淡开口道：“莫小姐已经为我找了住处了，我以后也不能一直麻烦你的。”
许至君僵硬了瞬，看着空落落的怀抱，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秦绾宁对自己的冷淡拒绝，又想起她常常出神。
而一切都是为了萧宴！
嫉妒之火不断烧灼着他仅剩的理智，多日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你喜欢他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