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陡然间跳的极快，快得让他几乎有些无法喘息。
明明是艳阳四射的天气，他却仿佛被黑暗席卷，陷入不可挣脱的沼泽，四面八方好像涌出无数只手，要将他拽入地底。
那温文尔雅男人笑盈盈地看着苏芸，语气无奈又宠溺：“谈完了吗？妮妮非要来找你，我犟不过她。”
苏芸捏了捏小女孩的嫩得能掐出水的脸：“是吗？又欺负你爹地是不是？”
小女孩咯咯娇笑着往她怀里躲，场面温馨极了。
顾勋看着这一幕，手不自觉握紧成拳，手背上青筋爆出，眼底情绪如海啸般天崩地裂。
她竟然已经……有了女儿？
苏芸终于想起旁边还站了个人似的，转头对着顾勋介绍：“谢总，这是我未婚夫贺卿，还有我女儿妮妮，我没时间照顾，他们父女俩一直生活在港城。”
说完她又对贺卿道：“阿卿，这是顾勋谢总，我的……一位老友。”
耗费了十年的时光找寻，到头却不过换了一句老友。
眩晕感向顾勋袭来，他感到头疼欲裂。
贺卿笑意温润，声音也如人一般和煦清风：“您好谢总，很高兴认识你。”
唐启星从茶楼里走出来时，刚好看见这场景。
顾勋久久没有动作，苏芸微一蹙眉。
就在唐启星心惊胆战地以为场面即将失控时，顾勋终于伸出手。
汹涌的情绪被冰封，他声音冷得如北城的雪。
“你好，贺先生。”
打完招呼，一家三口相携离去。
唐启星走近，小心翼翼唤了一声：“毅哥。”
顾勋却不理他，嘴里喃喃自语重复一遍那名字：“贺卿。”
这淡漠瘆人的语气听得唐启星心惊：“毅哥，咱们是法治社会，您别冲动。”
是夜。
唐启星走进白天鹅酒店最大的套房内，一进门就猝不及防踢到一个酒瓶，再低头一看，只见酒店地上满是各式各样的酒瓶。
顾勋坐在沙发上，神情清醒，手指中间夹着一根烟，烟雾氤氲。
再看他身旁的烟灰缸，满的几乎溢出。
唐启星叹了口气：“查出来了，贺卿是港城贺氏的少东，因为醉心学术，不喜生意，一直被贺家保护得很好，确实有消息说年底就要结婚了，不过新娘的身份还没曝光，但小阿……”
他及时止住那个称呼，改了口径：“苏芸确实常常出入贺家，据说贺家老爷子很喜欢她。”
“还有那小女孩，不是苏芸生的，她这是给人当后妈去了。”
“毅哥，她已经……不是当年红星镇那个苏芸了。”
顾勋抬眸，眼神幽深如海。
指尖夹着的烟几乎已经燃尽，他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
唐启星等了好半晌，才听到他声音沙哑，一字一顿的说：“就算是她生的也没关系。”
旁边唐启星脸色一变：“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勋嘴角露出一个笑，接着说：“就算结婚了也没关系。”
唐启星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面前的人眼里满是不可救赎的疯狂执拗。
顾勋声音虚浮如鬼魅。
“我绝不会放手。”
港城，晚上十点。
虽然与粤市仅仅一江之隔，但这里的夜晚却总是拥有着最艳丽的时光。
灯火阑珊不灭，车辆川流不息。
深蓝色的苍穹之下，像一颗永不落幕的明珠。
海鲜酒楼鼎记门口，一群人东倒西歪的走出。
苏芸脸色染了诱人红霞，却还是处处周全的吩咐秘书。
“叫司机过来，务必安全把各位老总护送回家。”
有人路都走不稳却还是不忘高声呼喊：“我没喝多，接着来。”
还有人感慨：“颖总的酒量真是千杯不醉，不行，下次一定要再切磋。”
“戚总太高看我了，我现在已经开始头疼。”苏芸捂头，眼中有朦胧酒意散出，“哪比得过戚总这么清醒，这是还赶着去下一场吧，真是好精力。”
戚总皱眉，一摆手：“家有河东狮，哪儿还敢去放纵，打电话来让秘书催了好几次了。”
苏芸眼中适时流露出同情，接着又笑道：“戚总今天送了我这么大一笔订单，我感恩得很，下次到粤市来，我一定将您安排得宾至如归，保证让您玩得尽兴。”
戚总听懂言下之意，哈哈大笑：“你说的，那我下次可一定要去拜访了。”
苏芸含笑应下：“一定。”
将人全部送走后，苏芸眼中醉意散去，神情清明。
身后司机唤道：“颖总，上车吧，早点回酒店休息。”
苏芸点点头，刚欲上车，一辆黑色的奔驰悄无声息停在她面前。
车窗落下，顾勋清冷的眉眼撞入她眼帘。
“上车。”他出声，强硬地似在命令。
苏芸蹙眉，顾勋挥了挥手中的文件袋：“这里面是你想要的东西。”
副驾上的保镖在顾勋出声的时候已然下来为她打开了车门。
苏芸默了一瞬，转头对司机摆手：“你先回去。”
上车后，苏芸揉揉眉心，对顾勋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顾勋静静看着她不说话，他的车在鼎记外面停了一晚上。
从苏芸进去，到苏芸出来，他一直在街对面看着。
她一定喝了很多酒，从她身上浓烈的酒意顾勋就可以闻到。
可她依旧清醒。
想起苏芸刚才滴水不漏跟那些老油条打交道的样子，顾勋幽幽出声道：“你成长了。”
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女人，更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唐启星说的对，她已经不再是红星村的苏芸了。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也早已不是当初的顾勋。
活在这样肮脏的世界，谁又比谁干净。
苏芸似笑非笑：“还得多谢谢总。”
要不是被逼到那一步，苏芸也不敢想象她能长成这模样，上辈子的她永远无法触及的模样。
顾勋还欲再说什么，苏芸却是将他手中文件袋一把抢过，这着急的动作惹得顾勋失笑。
苏芸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东西，看清上面字的瞬间，眼眸立时冷下来。
“顾勋，你什么意思？”
顾勋故作不知：“怎么了？”
苏芸将手中的文件重重摔在他身上，怒道：“我要的是离婚协议，不是什么谢氏集团的破合作书。”
顾勋神情依旧平静。
“苏芸，一直都是你在自说自话，我从未答应你要离婚。”
苏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可是我马上要结婚了。”
顾勋笑容冷冽：“我们不是也结婚了？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这场婚姻是你把我拉进来的，现在你想抽身就走，没那么容易。”
苏芸摇头，震惊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喃喃道：“顾勋，你疯了！”
顾勋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又拿出一个银色的zippo打火机。
咔哒一声——
蔚蓝色火苗陡然窜出，灰白色的烟雾氤氲四散。
在安静得令人窒息的车里，苏芸听见那张凉薄的唇开口：“贺家是吗？”
苏芸心脏狠狠一跳：“你想干什么？”
顾勋轻笑，淡淡吐出两个字：“退婚。”
苏芸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
“你发神经，停车，我要下去。”
前面的司机和保镖宛如聋了，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苏芸心中慌乱不已，却还是强撑起气势瞪向顾勋：“让他们停车。”
顾勋置若罔闻，若有所思：“你说贺家的人，现在睡了吗？”
苏芸本来被酒意晕染的醺红的脸一瞬变得煞白。
她软下语气：“顾勋，有什么话，我们先回酒店再说好不好？”
顾勋眼中寒冰不化，嘴角却噙着笑：“你怕了？”
苏芸真的怕了。
她从来没看见过顾勋这一面，身上的压迫感席卷而来，像是要毁灭这世界。
顾勋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眸中的温柔似要溢出。
他抬手抚过苏芸姝丽的脸：“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伤害你的，贺家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但你如果非要一意孤行，我不敢保证我会对贺家做出什么事。”
车子已经驶上半山的别墅区，贺家占地广阔的豪宅近在眼前。
苏芸默然许久，唇边溢出一抹绝望的笑：“好，我放弃。”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眼底水雾氤氲，无力妥协：“顾勋，我不结婚了。”
“我跟贺卿之间，什么都没有，没有婚约，没有孩子。”
顾勋静静地看了她许久，像是在确认她说的话。
下一秒，他吻住苏芸顺着眼角滑下的泪，又顺着眼睛滑到唇边。
咬住唇的瞬间，顾勋终于肆无忌惮起来，舔弄纠缠，舌尖相抵。
浓烈的烟草味萦绕在唇齿间，苏芸被动地承受着。
这一吻长得让人忘却了时间，再分开时，苏芸唇色潋滟。
她低声说：“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顾勋却是邪气地勾起一边嘴角，打开车门就欲下车。
苏芸攥住他的手，神色紧张：“你还想干什么？”
顾勋轻声道：“我必须要亲自向贺家确认，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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