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之稳了稳缰绳:“你我的婚约已经解除,日后如何,与我再无关系,你好之为之吧。”
说完,裴敬之扬鞭一甩,带着浩荡的将士,绝尘而去。
纷扰的尘土遮住了身后白梦浅瘦弱的身影,可她还是跌跌撞撞的朝前跑。
“敬之……”
呼喊被湮没,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注定。
许是之前江杳杳的宁死不降,也或许是裴敬之的实力威慑。敌军已经隐隐有所忌惮,逐渐有些畏手畏脚。
打仗的时候,人有了畏惧,就如同探到了猛兽最柔软的肚皮。
裴家军全部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一时间锐不可当。
漫漫长夜,天色将明。
裴敬之满身是血,长枪一挥,砍下最后一个敌军的头。
仅仅一夜,首战告捷。
营帐内。
裴敬之褪去满是鲜血的衣衫,身上的伤口瞬间便显露出来。
军医在一旁上药,动作小心谨慎。
所幸都是一些小伤,并不致命。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看得江杳杳心惊胆战,心底泛痛。
在一盆盆血水被端走以后,裴敬之的伤口终于算是包扎完了,江杳杳的心也总算放下。
看着他闭着眼躺在床上休息,江杳杳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
即便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触摸他。
她苍白几乎透明的手缓缓顺着他挺拔的眉眼,缓缓下滑,他的眉、眼、唇……
一寸寸,都是她曾爱到心底的模样。
“杳杳……”
裴敬之闭着眼,突然呢喃出声。
江杳杳手一顿,他刚才是在唤自己的名字吗?还是错觉?
等了许久,裴敬之没再开口,江杳杳知道,原来又是自己自作多情听错了……
她蜷缩起身子,靠在裴敬之的身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
外面雨声呼啸,帐内安静无声。
烛火摇曳,不知明日的风雨何时到来。
第二日,天色刚亮。
前方传来消息,江国增派了十万精兵,包围了羌谷城。
裴敬之一头扎进营帐,和裴长轩、江卫、蒙哲研讨起了策略。
江杳杳跟在一边,紧紧的皱起了眉。
江杳杳下意识看向裴敬之,只见他也紧紧皱着眉。
可是不知道为何,江杳杳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的感觉,大概是来自于裴敬之的绝对威严吧。
他十五岁上战场,战无不胜,功勋累累,无数次背水一战,死里逃生,他都能化解。
后来江杳杳跟了他,更是如虎添翼。
裴敬之的锋芒从来都是不可掩盖的。
这时,蒙哲小声嘀咕了一句:“江军师最善和江国作战,若是她在就……”
话还没完,就被江卫狠狠一戳。
蒙哲心中一惊,瞬间反应过来,立马跪下。
“属下失言,还请将军恕罪。”
蒙哲胆颤,自江杳杳死后,裴敬之最忌讳别人提起她的名字。
今日自己失言,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半晌,就在几人都紧张不已的时候,头顶传来裴敬之的声音。
“无妨,你起来吧。”
裴敬之没有太过计较,只是脑海不自觉的浮现出江杳杳的脸。
蒙哲的话没错,只是所有的事都没有如果。
裴长轩此刻上前:“哥,明日我当前锋,率领一队人马,先杀过去。”
“不可。”
几乎是毫不犹豫,裴敬之便拒绝了裴长轩的提议。
“为何不可?”裴长轩不解。
裴敬之起身:“因为那和的人头,我要亲自拿下!”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和渗人的杀意。
裴敬之看向裴长轩:“明日,你带一队人马,先去往燕国。”
说着,他拿出一个玉佩:“将此玉佩交于燕国国主,他会明白的。”
裴长轩狐疑的看着自家兄长。
他推开玉佩:“我不去,你换个人去,我要留在这里跟你一起并肩作战,为杳杳和将士们报仇!”
“不得胡闹,这是军令。”
裴长轩犟得很:“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拿军令来压我了,反正我不去,你要打要罚我都认!”
裴敬之看了眼江卫和蒙哲一眼,两人瞬间明白。
“属下先告退。”
江卫和蒙哲离开。
裴敬之目光沉沉的看向裴长轩:“你若不去,此战之怕真的凶多吉少了,我们若赢不了,那羌谷城的百姓又该如何?”
“哥,你这话何意?”
“我曾救过燕国君主一命,这个玉佩是他给我的,并许诺我,任何时候只要我有需要,他都会相助。”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请援兵?”
裴敬之点了点头。
一旁的江杳杳有些一头雾水,她为什么从来内听裴敬之提过此事?
裴长轩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一定是我?”
“因为你是我弟弟,你去他才会信。”
裴敬之说完,裴长轩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才开口道:“可是,可是……”
裴敬之笑了笑:“江卫和蒙哲都在我身边,况且,你还不信我吗?我何时输过?”
裴长轩开始犹豫:“实在是这次我们人马悬殊太过厉害,我真的不放心……”
“长轩,你若不去,这么多的将士和羌谷城的百姓可就真的没有了希望。”
裴敬之一番话,裴长轩彻底没了拒绝的理由。
国难当前,数万的将士,他不能做任何自私的决定,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兄长。
裴长轩默了默,接过玉佩:“我会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你们一定要撑住,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长轩。”裴敬之突然叫住了他。
裴长轩回头,只见裴敬之拿过一旁的一杆红缨长枪。
这是他从战以来,从不离身的武器。
“哥,你这是……”
裴长轩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裴敬之将自己的长枪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不是一直喜欢我这杆长枪吗?拿去吧。”
裴长轩有一些摸不清头脑,谁不知道这杆长枪是自家兄长最贴身的宝贝。
如今这么轻易的给了自己?
“你给我了,你用什么?”
裴敬之没有回答,裴长轩的视线却看到了另一边放着的另一杆长枪。
那是江杳杳的长枪。
裴敬之把他的武器给了自己,却留下了江杳杳的武器。
裴长轩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接过武器,忍不住问了一句:“哥,我想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没有爱过杳杳吗?”
裴敬之闻言皱了皱眉,侧过身去:“家国之前,没有儿女情长。”
闻言,裴长轩没有说话,连飘在一侧的江杳杳也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