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轩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一定是我?”
“因为你是我弟弟,你去他才会信。”
裴敬之说完,裴长轩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才开口道:“可是,可是……”
裴敬之笑了笑:“江卫和蒙哲都在我身边,况且,你还不信我吗?我何时输过?”
裴长轩开始犹豫:“实在是这次我们人马悬殊太过厉害,我真的不放心……”
“长轩,你若不去,这么多的将士和羌谷城的百姓可就真的没有了希望。”
裴敬之一番话,裴长轩彻底没了拒绝的理由。
国难当前,数万的将士,他不能做任何自私的决定,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兄长。
裴长轩默了默,接过玉佩:“我会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你们一定要撑住,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长轩。”裴敬之突然叫住了他。
裴长轩回头,只见裴敬之拿过一旁的一杆红缨长枪。
这是他从战以来,从不离身的武器。
“哥,你这是……”
裴长轩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裴敬之将自己的长枪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不是一直喜欢我这杆长枪吗?拿去吧。”
裴长轩有一些摸不清头脑,谁不知道这杆长枪是自家兄长最贴身的宝贝。
如今这么轻易的给了自己?
“你给我了,你用什么?”
裴敬之没有回答,裴长轩的视线却看到了另一边放着的另一杆长枪。
那是江杳杳的长枪。
裴敬之把他的武器给了自己,却留下了江杳杳的武器。
裴长轩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接过武器,忍不住问了一句:“哥,我想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没有爱过杳杳吗?”
裴敬之闻言皱了皱眉,侧过身去:“家国之前,没有儿女情长。”
闻言,裴长轩没有说话,连飘在一侧的江杳杳也沉默。
她知道他心里没有他,可是却还是不愿意听他亲口说出来。
“哥,我比不上你,没有那样的大义,我喜欢江杳杳,很喜欢。可是她的心里从来只有你,哪怕你不爱她。”
裴长轩低声的说,裴敬之默默听着,手却暗自攥紧。
“哥,如果我能早点遇到她就好了,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去晚一步就好了。哥,如果这一切能重来,我不会把她让给你的。”
说完,裴长轩不想再停留,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裴敬之再次叫住他。
裴长轩等了很久身后才传来一句:“一路平安。”
营帐外,冷风夹杂着黄沙,生生扑在裴长轩的脸上。
他的眼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涩,泪水滚滚而下。
这边境的风沙,可真厉害。
江杳杳跟了出来,看着裴长轩,神色复杂。
他的一片赤忱,终究是被她辜负了。
可是这一世,毕竟已经过去。
她已经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消失于这世间,可是他却年轻,未来一片晴好。
他的情谊,她承受不住,亦不敢承受。
江杳杳呆呆的看着裴长轩的背影离去。
“少将军,谢谢你,愿你平安归来。”
江杳杳重新飘回营帐内,裴敬之已经在闭眼小憩。
他这两天气色很不好,眼底乌青一片,嘴唇也毫无血色。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可是即使这样,他依旧决意和江国拼死一战。
江杳杳能微妙的感受到,裴敬之似乎已经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身体了。
这样的心态,江杳杳很熟悉,就像她当初死守城门的时候一样。
一边咬牙死守,一边又想着死了也好,再也不用受人生的苦。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求死,因为求死也需要勇气。
但是看淡自己的生命却很容易,不想死,也没有多想活着。
天色将亮的时候,裴长轩便带着一队人马从小路悄悄出发了。
江杳杳跟在裴敬之的身侧,目送着他们离去。
她看了看身侧的裴敬之,只见他眼底深沉一片,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裴长轩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离去。
而后的几日,裴敬之越发沉默,几乎只有商议军事的时候说话。
江杳杳知道他在难过,却不知道在难过什么,总之不是为了自己。
第二日。
江国还没有动作,裴敬之也先决定按兵不动。
江杳杳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穿戴好盔甲,拿起长枪,像往常一般。
天空此刻沉得厉害,黑云笼罩,似乎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可是外面驻守的将士们依旧背脊硬挺,站在寒风中,眼神中毫无畏惧。
他们的身后是他们家园,是他们的家人。
这一战,要么胜,要么死,绝无退路可言。
江杳杳荡在他的身边,发现自己的力气似乎已经越来越弱。
自从变成幽魂之后,她一直觉得非常累。
她不需要睡觉,也睡不着,而那种累,并不是睡眠缺乏,而是不知从何而的疲惫。
现在,她居然很难集中精神,偶尔回想自己和裴敬之的过往也有些困难。
她知道,离开的日子快要来了,不会太久了。
她在一点点消失,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先是她所有的记忆一点点模糊,然后就是她的存在。
原本就是悄然出现在裴敬之的身边,如今悄然离开,也挺好的。
江杳杳蹲在裴敬之的脚边,看着他研究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和江国的一战,也来到的最紧要之处。
裴敬之修长的手指顺着地形图,缓缓摩挲。
“羌谷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唯有一处平地……”
江杳杳刚念完,裴敬之的手指也滑到了那处平地。
江卫见状,问道:“将军可是要在此处设置埋伏?”
“不。”
裴敬之拒绝,江杳杳的手也顺势滑到了羌谷城最险峻的一座山边。
果然,两人的想法还跟从前一般默契。
“我带兵坚守他们最易进攻的的平底处,江卫你和蒙哲带队从山边包围。”
“好。”江卫点了点头,“如今我们还剩五万人马,分成两队……”
江卫的话还没说完,再次被裴敬之打断。
“我只要五千人马。”
“什么?五千人马?”
此话一次,江卫和蒙哲都惊讶不已。
蒙哲吓的上前一步:“将军,你这话是何意啊?”
“五千人马?这不是送死吗?”
蒙哲说完,就被江卫呵斥:“怎么跟将军说话?”
蒙哲不吭声了,但是脸上还是不解。
江杳杳面色沉重的看向裴敬之,她大概猜到了裴敬之的想法。
只见裴敬之不急不缓的开口:“如今我们已经被包围,若没有援兵,必死无疑。五千人马只是一个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你们包抄拖延时间,只要你们那边能成功,我们就保住羌谷城。”
“可是,那和又不傻,能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马吗?再说了,难道那山边他们就不会设置防备吗?”蒙哲直言不讳。
江卫也投来疑问的目光。
“还记得,开战前,我嘱咐过留下四万人马,隐藏踪迹,不得跟随大部队吗?”
江卫和蒙哲点了点头,而后瞬间明白。
“原来那藏起来的四万人马,就是为了混淆那和的视线,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只有六万人马,从而懈怠?这样不仅我们成功拿下三座城池,还为即将到来的恶战做了铺垫?!”
裴敬之点了点头:“如今那和以为只有我们五千人马,这五千人由我带着,其余的你们带走。至于山边如何攻破,只有二字。”
“强攻!”
话落,江卫和蒙哲都没有再说话,而是面色沉重的看向裴敬之。
江杳杳一直知道他的打算,但是没想过他居然要用五千人马单挑对方数十万的人马。
此招极险,但胜算也极大。
裴敬之看出两人的顾虑,淡淡开口:“局势已定,长轩临走前我已嘱咐于他,他只要获得援助,便会带上援军即刻向你二人处出发,此次,你们必须攻下!”
“属下……领命!”
很快,江卫和蒙哲带队出发,浩浩荡荡的将士朝着黑暗走去,只为换取光明。
江杳杳静静的站在裴敬之的身边。
他送走了裴长轩,如今又送走了江卫和蒙哲。
裴敬之孤身一人,似乎没再给自己留有余地。
天色黑了又亮,到了决战生死之时。
羌谷城门五十里处。
裴敬之坐在马上,身后是五千将士。
那和领着十万兵,得意洋洋的矗立在不远处。
见到裴敬之只带着五千人,他不屑嗤笑:“裴敬之,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敬你是我的对手,如果你此刻投降,我便不杀你,如何?”
“对手?”裴敬之勾了勾唇,“赢过我的才能算我的对手。”
话落,那和脸色一变,怒气瞬间上涌。
裴敬之在讥讽他,因为他从来没有赢过裴敬之!
可是他不信,今天还不能赢他!
那和咬着牙,面色阴狠:“不知死活,给我上!”
话落,马蹄声响,尘土飞扬。
裴敬之眼神坚定,长枪一挥,策马而上。
江杳杳跟在裴敬之的身边,无数刀剑穿过她的身体,她毫无感觉。
她眼睁睁的看着带着血的刀剑从将士们身上划过,血肉翻开,哀嚎夹杂着怒吼紧紧的围绕着她。
江杳杳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