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感觉到他的肩膀一紧,立马脱口而出:“是臣女按痛殿下了吗?”
顾羡礼双眸如寒潭般清冷,淡淡道:“没事,有劳宋姑娘了。”
那厢,御医重新给顾羡礼包好了纱布,擦了下额间的汗,弓着腰退下去了。
容真慢慢退开,只觉得后背都浮起了一层薄汗。
两人都不再开口,偌大的太子寝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好在不久后御医就端着药上来了,打破了一室的凝重。
顾羡礼端起将药汁喝尽,扫了一眼旁边宫女捧着的一小盏蜜饯,移开了视线。
容真正好抬眼,不知为何就捕捉到了顾羡礼眼里的一丝无奈,不禁脱口而出道。
“去取份山楂来。”
说完后她便心脏猛地一跳,心知这句话实在是冲动了。
果不其然,顾羡礼微微怔了一瞬,随即眼光如冷刃般扫了过来。
她知道顾羡礼其实不爱吃这些甜腻的蜜饯,前世顾羡礼有一次高烧不退,喝完药后对她奉上的蜜饯一口都没动。
那个时候的她所有心思都挂在他身上,总想让他嘴里的苦药味快些散去,便挖空心思地备好各类吃食。
只有一次,她亲手做的山楂被顾羡礼吃得干干净净。
可顾羡礼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旁人也无从得知这个习性。
眼下她顶着宋君瑶的身份,可要如何解释?
顾羡礼渊邃的双眼有如缀着无数星子的夜空,他扫了一眼十指蜷缩的女子,多日来的疑惑让他忍不住试探道。
“我之前是否与宋姑娘见过面?”
容真身形一顿,停了片刻方道:“臣女第一次见到殿下,便是在护国寺。”
顾羡礼皱起眉,心里涌动着的疑惑快要如山洪般倾泻而下。
正要在问时,一个小宫女快步走了进来,朝容真恭敬道。
“宋姑娘,谢将军进宫了,想见您一面。”
容真心中松了口气,她正不知要如何从这满是顾羡礼气息的地方逃开,谢景辞无疑是来得正合时宜。
“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说完后,她忽略掉顾羡礼探究的视线,飞快地跟着宫女走了。
御花园。
谢景辞一见她便急急迎上来,拉着她上下打量,眉间满是忧色。
“我听说你昨晚遇到了暗杀,可有受伤?”
容真腰间的刀口还疼得厉害,但她不想让谢景辞担心,便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笑着道。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谢景辞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好起来,他迟疑了半晌,轻声道。
“哪怕危险重重,你还是决心不改,是吗?”
不断有宫人从御花园经过,他也不能说得太明显。
容真唇角慢慢收拢,凝成一个面无表情的样子。
“如果是你,你会安安心心地忘掉所有的血活下去吗?”
谢景辞知道这是劝不动她了,心中暗叹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帮她入宫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半晌,他从怀中掏出一瓶捂得温热的药膏,沉声道。
“这是我谢家独有的药膏,止血生肌最好,你带在身上,我也放心一些。”
容真接过,嘴角笑出两个小梨涡:“多谢。”
谢景辞又细细嘱咐了几句,方才满怀忧愁地离去。
容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不由得柔和下来。
与此同时,东宫。
顾羡礼靠在床头,见霍林走了进来,便挥手让所有宫人都退下去。
霍林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呈到他眼前。
“回禀殿下,谢将军的确有一表妹名叫宋君瑶,这是下官整Ns理的一些有关宋姑娘的文书,请殿下过目。”
======第二十四章======
顾羡礼拿过那薄薄的一页纸,一时手微微有些颤抖。
既然宋君瑶是真的存在,那他一直以来暗暗期盼的东西便应声碎裂了。
宋君瑶,不是容真……
这个认知如同一只小虫子,在他心脏上密密麻麻地咬,传来一阵绵密的痛。
顾羡礼喉结上下一滚,慢慢打开了那张文书——
霍林做事稳重心细,虽然不知顾羡礼为什么要调查宋君瑶,但还是事无巨细地写上了跟宋君瑶有关的事情。
顾羡礼一目十行地扫着,随即眸光一定。
“宋姑娘幼时不慎被火燎了一下,手腕上留下个疤?”
霍林点了点头:“下官是听宋姑娘的邻居说的,确有此事。”
顾羡礼端方持重,君子之风,自然也不会去注意一个姑娘家的手腕是什么样的。
他心念落空,便随意草草扫了几眼,将文书收了起来。
“此番劳累你奔波了。”
霍林忙道不敢,见顾羡礼面带疲意,便行礼退下了。
脚步声远去,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羡礼头往后仰靠在床榻上,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
心里有一个念头慢慢明晰:玥儿……今日我受的痛,都是报应……
墙角的熏香散发出清新淡雅的香味,顾羡礼慢慢睡了过去。
朦胧间,他听到一阵轻软的脚步声,随即容真便偷偷摸摸地走了进来。
她语笑嫣然,手里捧着一碗莲子羹,唇角的梨涡里似是容着漫天星辉,晃得他失神了一刻。
“夫君,这是我亲手熬的莲子羹,吃一盏吧。”
眼前的女子笑得粲然,顾羡礼却不知为何,心口狠狠空了一下。
他慢慢伸出手,正要将碗端过来,却触了个空。
顾羡礼蓦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莲子羹,也没有温柔浅笑的容真。
是他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