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已经完全在角色内，她的举手投足，就算没有实物，你也能看得出来她在干什么。
台词清晰可辨，感情也恰到好处，尤其是细节上的处理，她在哄睡皇子时候那个笑容，越看越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味道。
但是在不知道她是反派之前，这个笑容又显得无比正常。
表演结束，场上很是安静。
李岩清了清嗓子，说，“都说说看法吧。”
几个互相看了彼此两眼，最后推出来了一个副导演。
副导演清了清嗓子说，“演的是还可以，不过演员有点太年轻了，可能压不住角色。”
李岩拇指顶着下巴，半天没说话。
这确实是很现实的一个问题，因为原定的皇后的角色，是个三十加的女演员来演，气质沉稳，阅历丰厚，那张脸一看就是很有故事的感觉。
陈凡却长得太漂亮了，她站在哪儿，人们最先注意到的永远是她那张脸，这是身为演员的优势，同时也是一个致命点。
因为往往过于出众的外形，会让观众下意识地忽视她的演技。
陈凡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有老师评价过她的长相，说她也许会因为这张脸吃到红利，也会因为这张脸限死戏路，很难有太高的发展。
她心里不服，大学时候大家忙着谈恋爱，她忙着照周母亲攻读学业，结果没等她先证明自己，就先跟楚闻野结婚了。
现在这一点再次被重提，陈凡反而淡定很多。
李岩沉默了片刻，说，“你们刚刚听她的台词，有觉得她太年轻吗？”
此话一出，众人噤声。
陈凡的台词几乎无可挑剔，不管是咬字，发声，还是语调轻重，把握得非常好，甚至在细节上，比原先那位更多些许深度。
但是很显然，陈凡并不是这些人意愿里想选的演员。
于是又有一个人开口，“我刚刚看了她的简历，没有作品啊，这么重要一个角色，启用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这时于珊珊也道，“李导，这个角色的戏份几乎和女主相当，找这么一个人演这种举足轻重的角色，我觉得不行。”
李岩瞥了她一眼，“那你有更好的人选吗？”
于珊珊立刻道，“姚可欣，我们之前合作过，这个演员有一定流量，戏也不错，而且对这个角色很感兴趣，我觉得可以让姚可欣来试试？”
陈凡惊讶，之前有传言姚可欣是这部剧的女主，难道不是？
唐笑笑也纳闷，这消息她是在工作群里看到的，当时好几个人转发，说姚可欣要演李岩的剧，闹了半天啥也不是，现在想来，肯定是这死女人作妖自己炒作的。
先把气氛烘托起来，到时候选出来没有她，粉丝又能骂一波剧方给自己热度。
真是好手段！
听到于珊珊推荐的人，李岩抿起唇，“我看过她的戏。”
于珊珊心里一喜，“您觉得怎么样？要行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联系她让她过来。”
李岩淡淡道，“全是技巧。”
于珊珊刚以为李岩在夸姚可欣，就听见下一句他说，“没有感情，泪都流成那样，眼睛竟然一点也不红。”
这下于珊珊再蠢也知道李岩是在讽刺人。
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另一个副导演出来打圆场，“偶像剧嘛，主要拍给粉丝看的，可能本来也没下劲儿演。”
李岩撩起眼皮，“靠粉丝养就拍那种垃圾东西敷衍粉丝？”
那人噎了一下，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李岩在圈里是出了名毒舌，但是他的戏又实在是好，所以尽管这张嘴容易得罪人，依然有很多人愿意和他合作。
李岩这两个字就是质量的保障，只要他导的剧就没有不爆的。
而于珊珊完全不一样，她的剧更看重资本市场，谁火找谁演，热播期间，花大价钱买营销，收割的全是粉丝的钱。
人就是这样，钱赚够了又开始图名。
于珊珊拍的剧，在国内某知名网站的评分最高不超过五分，平均分在3.5左右，可以说就算是拍偶像剧，她的剧的质量也是垫底的。
所以网友也给了她一个称呼——烂剧女王。
于珊珊急于摘掉这个标签，她老公在这部剧砸了不少钱，给她弄了个副导演的职位。
她本以为到了剧组，别人都会让她几分，她还能像之前一样，在剧组有那么高的权重。
没想到她遇到的是李岩，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她提的建议全都是直接否决，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于珊珊都要都快恨死他了。
她忍着不快道，“李导心中既然有了定夺，又何必让我们几个来过来？”
言下之意，指责李岩专横独断，一言堂。
李岩瞥了她一眼，“不叫你们过来，当面看着签约，怎么能确定会不会有人借着权力，偷偷换了我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于珊珊脸色变了几分，抿紧唇没再说话。
“就她了。”李岩顿了下，问一直在旁边提着心的唐笑笑，“你是她经纪人吗？哪家公司的？”
唐笑笑说，“我是博纳的，现在算是她经纪人。”
“算是？”
陈凡解释，“我还没有签约经纪公司。”
这倒让李岩有些意外，再一想她跟老叶是同行，倒也多少明白她的处境。
“那你自己配个助理吧，到时候拍戏现场得有个人帮忙跑腿，别因为这个耽误拍摄。”
陈凡心情激动，面上维持着稳重，低声应道，“不会的。”
于珊珊早就不想在这儿待，趁着陈凡看合约的功夫，摔门离开。
其他几个人跟李岩聊了片刻，也陆续离开。
很快这会议室就剩下她们，李岩和他助理。
这合同其实也是圈内通用的模板，只是在乙方的义务上面加了两条别的。
一个是合约期内重新注册微博，配合剧组宣传，另一个就是宣传期内，不得从事别的行业。
这两条很明显是在针对她之前的职业。
“日暮繁星”是她的底牌，而这张底牌，不应该过早暴露。
陈凡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本来这之前，她已经将近半年没有接配音的戏了。
陈凡很快就要签字，唐笑笑拉住她，小声跟她说，“阿星，片酬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合同里的片酬是按照整部剧开的，一部剧税前二百万，拍摄周期一百二十天。
这个角色戏份并不少，按照市场价来说，确实是太低了。
除去税，加上到时候要雇助理，以及在剧组的一些必要开销，甚至还有宣传时候的一些花销，怕是拍完这部戏，陈凡也落不下多少钱。
陈凡也压低声音，“先上他的贼船再说，片酬又不指望这一次花一辈子，万一这剧把我捧红了，以后咱还愁接不到戏吗？”
李岩淡淡抿着茶，这两人，是当他聋吗？
会议室有聚声效果，何况这里就四个人，就算她俩声音压很低，其实还是能够听见的。
唐笑笑一听，也觉得十分道理，眼光得放长远点。
于是很快就把合同签了。
陈凡心里一颗巨石落地，对李岩伸出手，“李导，以后请多指教。”
李岩跟她握了一下，淡淡道，“以后都是一条贼船的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陈凡……
她这当面嘀咕人的臭毛病，以后真得改改了！
助理拿走合同，将完整打印版的剧本交给了她。
“回家没事，最好把全部剧本看一遍，这个角色对全剧至关重要，你要是给我掉链子，别怪我说话难听。”
陈凡点头。
心里却在想，谁说话能有楚闻野难听呢？
从办公楼出来，唐笑笑就叫嚣着要买彩票，说是她黄了的戏都能再回来，还换了个更厉害的角色，运气简直爆棚，自己要买张彩票，沾沾她的喜气，没准儿能中头奖。
陈凡也开心，便跟她一起去了。
两人选号的时候，她手机响了，陈凡一看，是沈青川。
她跟唐笑笑说了一声，出去接了电话。
“嫂子，这一大早你跑哪儿了？”
“出来有点事，”陈凡顿了顿，“你有事吗？”
“我是没什么事，楚闻野有事啊，你再不来可能就见不到他了。”
饶是知道沈青川在跑火车，她心里也是紧了一下，抿唇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昨晚楚闻野被那几个王八蛋揍了，现在人还在重症躺着呢，医生说挺严重的。”电话。”
“嫂子，这事儿我能骗你吗？你不信你打他电话，他人昏迷着呢，怎么接啊？昨晚那两个家伙就是亡命徒，手里拿拿着刀，下手又毒又狠，要不是警察来得早，命都要搭上去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血。”
这下陈凡有些不淡定了，因为昨晚她昏迷了，并不知道事发经过，但是早上醒来，她衣袖上确实有几点褐色红点，她一开始以为是咖啡沾上了，难道是血吗？
“嫂子，你赶紧过来吧，我真怕他撑不住。”
说着电话就断线了。
陈凡再打过去就成占线了，而楚闻野的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她心里猛地揪了起来。
唐笑笑在店里喊她，陈凡回过神，进去将钱付了，扭头跟唐笑笑说，“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回去一趟，你慢慢选，晚一会儿联系。”
唐笑笑见她脸色有点发白，忙问，“什么事，要不要紧，用不用我陪着？”
陈凡摆摆手，“晚会儿再说。”
说着在门口截了辆出租车，立刻赶往医院。
路上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以为是沈青川，结果看到是陆旭升，立刻皱起眉。
她这会儿脑子已经够乱了，直接将手机关成了静音，放任它一直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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