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们离开,司眠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淡静地翻过一页书。
忽然间,房间里响起一道轻笑,伴随着陌生男人清朗的声音:“你还真不生气啊?”
司眠愣了愣,抬起头,就见门框边倚着一个人。
他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二十岁出头,穿着很休闲舒适,在她打量他的时候,他已经兀自走了进来。他先是绕着笼子看了一圈,最后停在离开司眠最近的地方,含着笑看着她。
傅祁墨下了令,除了打扫和送饭的佣人外其他人不准上楼,司眠虽然不知道他是谁,怎么能来这里,但表面上还是没什么反应,脸色素淡地和他对视。
他蹲了下来,对她招招手:“过来,你过来一下。”
司眠动也不动,他就从口袋里拿出两根棒棒糖,像哄小孩似的:“过来呀,我给你糖吃。”
司眠只是看着,他也不急,笑吟吟地等着。
过了半响,司眠站了起来,拖着两条长长的铁链朝他的方向缓慢地走过去。
离得越近,他越能看着司眠的脸,在司眠停下来时,他以一种欣赏的目光赞美:“你长得真漂亮。”
司眠幽幽地说:“像鬼一样漂亮吗?”
他眉眼弯弯:“是啊。”
司眠眼角一动,他哈哈大笑:“我开玩笑的。”留意到司眠手腕被铁链摩得破皮,他就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帮她扎在腕上,减少铁链和皮肤的摩擦,“很疼吧?要是下次还有机会来看你,我就给你带支药膏。”
司眠的目光从他为她包扎的手移到他的脸上,他真的很年轻,一双笑眼弯着,看起来很是天真无邪,她低声问:“你是新来的佣人吗?”
他挑眉:“不是啊。”
“那你是谁?”
他笑着站起来,却又弯下腰,靠近笼子轻轻吐字:“一个夸过你和鬼一样漂亮的人。”
司眠微微愣怔,他已经笑着离开。
蹲在地上发了会儿呆,司眠才回神,轻轻抚摸手腕上的手帕,意外发现这条粉红色的手帕内里有淡huángsè的痕迹,好像是……字?
她解下来在地上铺开,上面的确有字,但是很淡很淡,她看不太清楚。
她连忙拿着手帕起身,想走到灯光下看,可就在此时,阁楼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门板‘砰’的一声撞在墙壁上,司眠被声音惊得回头,门外已经走进来一群完全眼生的人。
当先的贵妇人穿着华贵的旗袍,气场不怒自威,目光温温地看着她,司眠莫名的感受到一种来者不善,她捏紧着手帕,不断往后退,手上的铁链跟着铃铃作响。
贵妇人身边跟着苏姨,她用钥匙打开了笼子的门,司眠错愕,钥匙不是只有傅祁墨有吗?
来不及思考太多,贵妇人就说了句:“把她带走。”
五月初的榕城,气温已经远离春寒变得很温暖,只是白天还是很短,现在才五点多,但天已经黑了。
傅祁墨合上文件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稍作休息,宋琦敲门进入,走到他身边低声禀报:“陆先生,夫人将少夫人带出了公馆,好像去了一趟私家医院,现在已经送回去了。”
傅祁墨眉心徒然拧起——母亲……?
嘴角倏然一抿,他旋即转身快步离开公司,宋琦早就通知司机在门口等着,一路极速赶回陆公馆。
傅祁墨行至客厅,方管家看见他们时,脸上有明显的愣怔:“少爷,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的?”
宋琦立即问:“夫人呢?”
“夫、夫人刚刚走了。”
方管家平时是公馆里最老成稳重的人,此刻却眼神闪烁不停,饶是宋琦都觉得不对劲:“夫人来公馆做什么?”
方管家看了傅祁墨几眼,含糊其辞道:“夫人……怀疑少夫人的孩子不是少爷的,就把少夫人带去私家医院,抽了少夫人的羊水做检验……”
宋琦怔了怔,抽羊水?
就算方管家说得再怎么隐晦,但是关键的字眼一出来已经足够让人做出联想。
抽羊水检验……司眠一定不肯的,那么屈辱的事情她怎么会肯?但现在显然是夫人得逞了,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对司眠动了粗……
傅祁墨眸子和脸色均生出冷意,薄唇显现出凌厉,身形一动疾步上楼。
宋琦都忍不住训斥:“你怎么不拦着!”
方管家有苦难言:“那是夫人啊,我怎么拦得住?”
傅祁墨一路没有停顿走到五楼,阁楼的门开着,快要靠近的时候他稍稍慢了脚步,直到房门口,他听见里面梅婶小声的抱怨:“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您,太过分了……”
他的脚步僵了一霎。
司眠侧躺在床上,她的肚子已经有四五个月大,侧躺的姿势很不舒服,梅婶也想把她扶正,但她不愿意。梅婶只好用毛巾帮她擦脚,她的脚腕处有一道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抓住,她又用力挣扎勒出来的。
傅祁墨走了进去,无声无息的,梅婶手上毛巾被他拿过去的时候她才知道他来了:“少……”
手摆了摆,傅祁墨示意她出去,梅婶犹豫地看了眼司眠,见她没反应才出去。
傅祁墨将毛巾重新浸湿温水,拧干,贴在她的脚腕轻轻按揉。
司眠没有给予反应,紧闭双眼,任由他摆弄。
沉默。
安静。
凝滞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
长久的死寂。
温水凉了,傅祁墨开了口,语气含着一抹复杂和低沉:“今天的事情是母亲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以后再有这样的事。”
司眠平平地启唇:“孩子本来就不是你的。”
傅祁墨目光投到了她的脸上,微沉。
她一副坦然的模样:“根本不需要检验,我承认,孩子的确不是你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她提出佐证,“我和于琛哥青梅竹马,怎么可能清清白白?这个孩子就是我和他在野山怀的。”
傅祁墨将她翻转过来,让她仰面躺着,司眠没挣扎,目光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他伸手拨开她脸上的散发,竟看到看到她额角还有一块淤青,他眸色一暗——她到底是挣扎得多用力,才会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
司眠唇边却是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不会有下次?羊水都抽了,检验结果一出来就能证明孩子不是你的,当然不会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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