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白符辰心里还因为夏桑榆那些脱口而出的话语而轻悸,只是下午的工作量很大,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让她整理自己的私事,她只好暂时将那些思绪收敛起来,脚不沾地地带着人往返于工地和工厂之间,一直忙到晚上八点钟,她们才找到时间吃饭。
街边的小吃摊上,白符辰和小倩各点了一份关东煮,热腾腾的烟雾驱散冬夜的寒意,让奔波在外的人有了一丝温暖。
小倩鼻尖冻得通红,边吃边问:“南经理,您中午去找夏总监,没和她起冲突吧?”
白符辰围着大大的围巾,将半张脸都埋住,她眨着眼睛说:“没啊,我们都是斯文人,起什么冲突?”
“我看您回来后脸色不太好,还以为您又和她起冲突了呢。”
“‘又’?”白符辰挑眉,“我们的之前起冲突你知道?”
“当然知道,无论是您和夏总监起冲突,还是和陆董事长闹脾气,我都是第一个知道的。”小倩无不骄傲。
白符辰倒是好奇了:“你怎么知道?”
小倩端着一副正经的表情,神秘地说出两个字:“看相。”
白符辰哧笑:“你什么时候掌握这项高端的技能?”
小倩急了:“您别不信啊,我还知道您前天晚上和陆董事长一起吃饭,肯定又说了不开心的话,因为您第二天来上班,一整天都没有怎么笑过。”
白符辰只是淡淡一笑,低头喝着汤,**的汤烫得她的唇瓣嫣红。
小倩以为她是不想聊这个话题了,也就继续吃自己的,过了会儿,她忽然听到对面的女人问:“小倩倩,假如你是个男人,你会怎么看待我和盛总的关系?”
小倩歪着头想了想:“怎么说呢?我以前以为你们会在一起。”
“为什么?”白符辰愕然。怎么会有这种‘以为’?她和盛于琛怎么可能在一起?
小倩笑着说:“因为你们看起来就像会在一起的样子啊,盛总那么护着您,您又对盛总那么好,我们私底下还开过玩笑,说是您和盛总让我们又重新相信了爱情。”
看白符辰一脸错愕,小倩以为自己又说错话,连忙补充了句:“不过看您现在和陆董事长在一起,我觉得你们才是最般配的。”
“……”
白符辰呆坐着,手上的筷子半响没动。
小倩又点了一份烤鸡翅,但那口味是辣的还是麻的,她没有注意,五感好像随着思绪离家出走,好半天都没有回来。
小倩忽然抬起手挥了挥:“宋mishu!”
白符辰蓦然回神,听到宋琦的名字,下意识想到了某人,忙不迭地回过头,但灯牌边只站着一个人。她这时候才想起来,宋琦是单独被叶昱祺留在北城工作的。
宋琦好像也是刚从伊生出来,微笑着道:“少夫人,小倩,晚上好。”
小倩热情地招待:“晚上好晚上好,宋mishu,要不要一起吃?”
“谢谢,不用了,我买了这个。”宋琦拎起手里的塑料便当盒,里面装的是小米粥。
她们三人都住一个酒店,宋琦也干脆和她们一桌,吃了再一起回酒店。
天空簌簌地飘下来雪花,温度骤然低了几度,三人吃完也不在外面逗留,直接回了酒店。
酒店门前,宋琦像是下定了决心,停住脚步说:“少夫人,我有话想和您单独聊聊。”
虽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白符辰还是答应:“好。”
小倩识趣道:“那我先上去。”
等小倩走后,白符辰才问:“怎么了?”
宋琦忽然弯下腰,歉意满满:“少夫人,对不起,我刚才故意没有出声,在灯牌下站了十几分钟,听到了您和小倩的谈话。”
她这突然的举动使得白符辰微微怔忡,跟着才明白过来,她是在为偷听她们说话而道歉。陆家人礼义廉耻分得很清,宋琦在陆家长大,耳濡目染也继承了这种品格。
只是白符辰也没觉得有什么,笑着道:“没关系,不用道歉。”
宋琦直起身,表情很认真:“少夫人,您问小倩那个问题……我其实也有些话想说。”
白符辰眸子轻闪,笑了笑:“哦?”
“少夫人,其实陆先生是很喜欢您的。”她以直白的一句话作为开场,白符辰拎着手包的手指微微蜷紧。
宋琦道:“您也知道,陆先生很在意您和盛总裁的关系,可他就算是那样在意,也没有让我去调查您和盛总裁的来龙去脉,您知道为什么吗?”
他没有查过?白符辰讶异,她以为他早就去查了……
“一开始我也不理解陆先生的做法,直到那天晚上,就是您和他起了争执没有回酒店的那个晚上,我听到陆先生说了一句话,才终于明白他的想法。”宋琦没有多加一字一句,只将那天叶昱祺的原话悉数搬出来,“他说——我和她之间的事,不需要第三个人插手。”
白符辰心头蓦然一窒。
今天这一天里,她接受过那么次冲击,但都没有这句话来得震撼。
不需要第三个人插手……也就是说,他不仅没有去查过,甚至没有问过别人?
宋琦又是道:“如果陆先生真的去调查您了,反而是代表他怀疑您,不相信您。”
“可他没有那样做,因为他是相信您的,所以他在等您亲口告诉他那段过往。”
白符辰试图找出一个反驳的理由:“他既然相信我,为什么还非要跟我较真那段过往?”
宋琦摇摇头:“不,不是较真,陆先生只是想听您说,不是要一个解释。”
“不一样吗?”白符辰微惑。
“当然不一样。”宋琦凝声道,“‘说’,是告诉身为丈夫的他,身为妻子的你,在没有他参与的过去里,曾经经历过什么。”
而‘解释’,是代表他本身在怀疑她,要她为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辩证。
……她一直以为他什么都知道,还气他明知故问,气他扭曲是非,根本没有想过,他其实是一直在等她开口。
白符辰有些懊恼地捶捶额头——自己怎么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雪花落满肩头,宋琦从手从包里拿出一把折伞撑开,遮在她的头顶:“如果不是真的太在意您,陆先生那样的人,又怎么会介意他在您心里的分量?又怎么会介意您和谁走得近?和谁关系好?”
白符辰缓慢地点头。
她懂了,也明白了。
人是理性动物,但也是感情动物。
理智让他不曾怀疑过她的真心,可情感却让他介意着她的过往,所以他才会那么矛盾。他是生气的,气她,也气自己。
白符辰在心里喟叹一声,怎么会有那么别扭的男人?真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她也有错,因为介怀他和夏桑榆的关系,就也跟着不冷静,非要跟着他对着干。
宋琦轻声道:“少夫人,陆先生的性格就是这样,越放在心上越说不出口,从不喜欢解释,也不会特意告诉别人自己曾做过什么事。”
“您还记得吗?济南泰山,您差点摔下山崖,陆先生为了救您,手都拉脱臼了。您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一直在医院守着您,直到确认您没有任何生命危险,才赶着凌晨三点钟的飞机去澳洲洽谈合作。”
“他为您做过的,从未说起。”
白符辰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能承受之重,忍不住抬手摁住心脏的部位,隔着血肉和衣服,那颗心脏跳动的频率还是那么强烈。
宋琦说完了,又是一鞠躬:“对不起少夫人,我对您说这些话逾矩了。”
白符辰轻摇着头,没有她这番话她也不会明白那个别扭的男人的心思,她笑着叹息:“是我太想当然了。”
他纵容着她太过,使得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无论什么事情他都应该包容她,这是她错了。
她记得自己陆太太的身份,却忘记陆太太这三个字代表什么。
思绪纷乱了一会儿,白符辰心里忽然有了一股冲动,她倏然问:“他现在在哪里?”
宋琦怔了怔,好像是明白了她这么问的意思,转而露出笑意道:“陆先生在榕城。”
在榕城。
在榕城啊……
白符辰想起他发给她的第一条短信。
那时候她在港城,他在榕城。
他说——我在榕城等你回来。
现在,他也在等她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