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颖穿着白色高领毛衣,深蓝色牛仔裤,简约又不失优雅。
一头波浪卷发散在背后,精致的眉眼一颦一笑都满含风情。
然而越承泽却变了脸:“你怎么在这儿?”
察觉到他的不满,方颖依然端着温柔想帮他脱下外套:“我改签了航班,阿姨就把钥匙给我了。”
越承泽躲开她的手,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见茶几上的胃药和维生素都不见了,目光骤冷:“药呢?”
方颖敛去被拒绝的不甘,从自己包里翻出写着英文的药瓶:“那些劣质药对身体伤害大,这是我特地从美国给你带的。”
闻言,越承泽眼底一凛:“你把药扔了?”
冰刺般的语气让方颖不觉怔住,也就没有否认。
越承泽看着空荡的茶几,想起那天冒雨送来一大堆药的安菱,双手攥紧:“出去。”
方颖蹙眉,只当他生气的是自己不该丢了药而已。
她坐到越承泽身边,缓缓握住他的手:“对不起,下次我不会再乱碰你的东西了。”
方颖顿了顿,脸颊泛起丝红晕:“我已经完成了学业,阿姨说挑个好日子让我们结婚。”
话音刚落,越承泽就抽出了手:“我再说一遍,出去!”
盛怒的语气震的方颖心颤,可她又不想就这么错过和他独处的机会。
她软下语调,眼尾一垂:“我还没来得及找房子,阿姨说让我先住你这里。”
“你倒是听她的话。”越承泽嗤声,起身将包直接丢到方颖怀内,“不过这间房子的主人是我。”
他向来讨厌自作主张的人,包括季母。
况且他也知道方颖留下来是为了什么。
方颖笑容僵在脸上,捏着包的手慢慢收紧:“寒夜……”
越承泽满眼不耐,浑身冷冽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那我去医院看看叔叔……晚上再一起吃饭吧。”方颖站起身,不情愿地选择妥协。
等人走了以后,越承泽扫了眼桌上的饭菜,扯着领带坐回沙发上。
明明周遭一派宁静,可内心的焦躁让他无比烦闷。
他转头看着沙发上一直没有放回卧室的毛毯,眸中掠过丝不明的情绪。
医院。
秦霄宇进入病房,依旧是扑面而来的药水味。
而病床上的安菱似乎睡着了,相比上次,她手里多了张照片。
他走过去坐下,目光落在她泛白的指尖上,那力道仿佛攥的不只是一张照片,而是一抹希望。
秦霄宇眯了眯眼,想起去安菱家的何思辰。
原来是去帮她拿照片。
“奶奶……”
低哑的呓语让秦霄宇一怔。
安菱缓缓睁开眼,迷蒙的双眼还有未褪的仓惶。
感觉到有人在,她僵硬地偏过头,还没完全清晰的视线只有个模糊轮廓。
安菱眸光一亮:“小叔?”
秦霄宇唇角微扬:“我可不是你的小叔。”
有些陌生声音让安菱瞬时清醒,随着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楚,她才看清眼前的人。
她眼底闪过丝失落,心中却又忍不住自嘲。
越承泽怎么可能会来看她,恐怕他连她不久于人世的事都不知道。
见安菱又回到不愿理人的模样,秦霄宇故意道:“不过我听说你小叔的未婚妻回国了,你很快就有小婶子了。”
轻飘飘的一句调侃就像是雷在安菱耳畔炸开,震的她手颤了颤。
越承泽要结婚了?
对了,他早就说过了。
安菱压着涌上心底的酸涩,扯出个艰难地笑容:“你是他的同学,麻烦你帮我说一句祝他新婚快乐。”
“……”
秦霄宇以为她会哭,甚至生气,可没想到居然大度到献出祝福。
有一瞬,他突然对眼前这么受着冤屈又身患重病的女孩来了兴趣。
秦霄宇拨弄了下额前碎发:“你就不想亲自跟他说?”
安菱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他的最终目的:“我不上诉。”
秦霄宇手一僵,头一次被噎的哑口无言。
气氛凝固了半分钟,安菱突然紧拧起眉,脸上也多了分痛苦。
而照片因为疼痛的脱力而慢慢掉落在地。
秦霄宇俯身捡起,这才看清照片里老人的模样。
记忆中一个红发女孩依偎在老人怀里的画面让他有些出神。
“还给我……”安菱有气无力地伸出手,生怕他把自己唯一的念想拿走。
秦霄宇回过神,将照片放在她手里:“如果你奶奶在,她应该会希望你活下去。”
他打过很多当事人寻死觅活的官司,但从没这样慷慨的给出自己的劝告。
安菱眼眶一涩,却没有回答。
秦霄宇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松动,便继续道:“抛开你想不想活下去不谈,卸下你那些罪名,至少你能清清白白的去死,也不用顶着杀人犯的头衔去见你奶奶。”
听了这话,安菱苦涩地笑了笑:“你们做律师的,说话都这么伤人吗?”
秦霄宇舌尖扫过上颚:“我应该没某人那么铁石心肠。”
可以强调的“某人”让安菱神色微凝,她转头望向窗外:“我考虑考虑吧。”
虽然这么说,但她心中始终没有上诉的想法。
毕竟她对未来根本一点希望都没有。
秦霄宇眉目一挑,并没再说什么。
走廊外,端着杯热奶的何思辰刚抬头,便见秦霄宇从安菱的病房里出来。
当看到越承泽时,安菱心里已经知道,这官司输定了。
陈慧没有出庭,全由越承泽一人代理。
整整一个小时,安菱只是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她听着徐律师的声音越来越低,而越承泽口若悬河的推翻她好不容易搜集的证据……
休庭间隙。
越承泽紧绷着脸,目光一直在手边的文件上,终是没有去与安菱说一句话。
“因证据不足,驳回原告诉讼请求。”
随着法官的宣判和法槌落音,这场官司了结了,安菱也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
直到走出法院,她蹲在马路边,双手穿在黑发间颤抖。
压抑的哭声让行人频频回顾。
乌云遍布的天开始飘起了细雨,淋着安菱单薄的身子。
“这是法院,要哭回去哭。”
越承泽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菱放下手,声音凄惨:“我输了。”
看着那瘦弱的双肩,越承泽心中头一次生了悔意。
他知道陈慧是安菱继母,但他不知道安菱还有个奶奶。
难道她去会所做陪酒是因为需要请律师和救她奶奶吗?
安菱目光发怔,一股咸腥气息伴随着心绞自心口袭上喉咙。
她撑着路灯柱沉重地站起身,将那股咸腥死死逼了回去:“小叔,你不愧是桐城的金牌律师。”
阵阵闷雷从远方传来,越承泽心微微一紧,半晌才吐出一句:“上诉吧。”
闻言,安菱怅然一笑:“然后呢?你做我的律师?再去告被你辩护到无罪的陈慧吗?”
带刺的话让越承泽无可反驳。
他心躁地扯了下领带,转移了话题:“你奶奶呢?”
安菱神情滞了瞬,医生的话历历在耳。
“老人伤势过重,又有心脏病,恐怕很难熬过术后的并发症,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她攥紧了双拳,突然道:“我真的好恨陈慧。”
安菱挪着灌了铅一般的脚转过身,苍白的脸和嘴唇让越承泽更觉难受。
越承泽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
她眼底的恨意他看的很清楚,也因此又多了几分愧意。
“小叔,我想让她死怎么办?”
安菱的语气中多了分迷茫和隐忍,一个令人发
他皱起眉,嘟囔了一句:“怎么又来了?”
看人走了,何思辰才揣着满心的疑惑进了病房。
“苏小姐。”
安菱闻声转过头,通红的眼眶无声诉说着她的悲伤。
“喝点牛奶吧,光靠营养针也不行。”何思辰调整好病床角度,把特地准备的吸管放到杯子里。
安菱喝了几口,干哑的嗓子才舒服了些。
“谢谢医生。”
何思辰拿着杯子,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我已经见过你爸了。”
闻言,安菱眸色一紧:“医生……”
“上诉期只有十天,现在已经快过一半了,你真的不打算翻案?”何思辰不解。
他并不是想多管闲事,只是觉得她不该带着委屈和遗憾离开。
然而安菱不这么想,她的心早在越承泽放弃自己的时候死了。
“没有必要,而且对方律师……没有人能赢他。”安菱疲惫地闭上双眼。
何思辰脸上却多了分自信:“可我认识的那个律师也从没输过。”
至少在毕业以后没输过。
安菱没有接话,睁开眼后的目光分外平静:“医生,你这么好心,能让我走的时候不要那么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