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是我有眼无珠，我不该泼你咖啡，不该骂你，不该炒热度，你放过我，别断我的路……」
电话那头，她泣不成声，我见犹怜，狗一样哀求着，和往日气焰盛盛的模样判若两人。
「好啊，下午五点，你和你经纪人、助理一起，跟我去个地方，我就放过你们。」
万怡连忙欣喜若狂地答应下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
真到了车上，看着公路延伸向郊区的荒芜，万怡一行心里发毛地试探着我的动机。
而当车子在公墓前停下，秦晴的墓碑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她经纪人豆大的汗珠开始不停的滚落。
「你和秦晴道歉，我放过你们。陶敏不会车子，你和你家艺人依旧可以在这个圈子里混。」
万怡将信将疑：
「就这么简单？」
「对，把当年和秦晴的死有关的一切都说出来。」
她的经纪人一张脸憋得铁青，久久张不开嘴，直到万怡跪在她脚边哀求他，不住地说着只要他照做自己的演艺生涯就不会被毁时，经纪人终于开始松动：
「是我，我找的水军，为了让我的艺人全身而退……」
他说的话，很多我都没听清。
可能是日头太毒了，有可能是人心太毒了，毒得我目眩，毒得我心惊。
一向怯懦，躲在万怡身后的丁茉茉，闻言也怒不可遏地大吼：
「你这是杀人！」
我指了指经纪人：
「你给秦晴磕个头。」
重重的一声，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身后的唐淮关上手机。
直播结束了。
唐淮的这一场直播，在线人数超过百万。
网上的舆论再一次哗然开，当年关于秦晴的一切重新跃然于大众的视野。
【对秦晴道歉】的热搜被顶到第一位，取代了我们隐婚曝光的热度。
【对秦晴道歉，当时我年纪小，不辨是非，也骂过她。】
【对秦晴道歉，她死的时候，我还庆幸过自己的偶像恢复单身。】
【对秦晴道歉，我们都是杀人凶手。】
……
掺杂其中，最让我欣慰的一条是：
【她的经纪人，也是唐淮的妻子，陈瑾佳，真的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我拿给唐淮看，唐淮眼睛笑得弯弯，摸着我微微隆起的小腹，温言道：
「你妈妈从来都不是胆小鬼。」
……
很快，不用我动手，关于万怡和她公司的一切劣迹就逐步浮出水面。
炒热度、雇水军黑竞争对手、与投资人不正当交易、甚至偷漏税……
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让她从娱乐圈销声匿迹。
丁茉茉也站了出来，发文控诉人前亲和温柔的万怡，背地里施加给自己的种种霸凌。
我还听说，她从万怡团队离职的当天，往万怡脸上泼了杯冰咖啡。
这段不知被谁拍成视频发到网上，下面的评论一水的：
【干得漂亮。】
【大快人心。】
【万婊滚啊。】
看着这一切，我不知该痛快，还是悲凉。
玩弄舆论的他们，最终也被舆论玩弄，和当初的受害者一样，万劫不复。
……
宝宝四个月时，我和唐淮一起去孕检。
照片被人拍下，放到网上。
另一种论调不知从哪儿冒出头，开始孵化出来：
【陈瑾佳一看就很有心机，当初万怡的事情搞不好就是她故意策划的。】
【秦晴的死和她也有关系啊，她身为秦晴的经纪人，为什么不阻止秦晴公开？】
【秦晴死了，她却好好活着。】
唐淮的车停在红灯前，他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摁暗屏幕，踹进自己口袋：
「不看了，乖。」
「没事，还给我吧。」
我的内心平静而冷漠，也许，是被舆论这把刀子扎上太多次，千疮百孔，早已麻木不堪。
又也许，是慢慢学会了卧刀的姿势，足以坦荡且坦然。
但前路漫漫，纵然键盘后是明枪暗箭，屏幕上是枪林弹雨，这条路也得走下去。
「唐淮，你怕吗？」
「我不怕。」
我扬起头，看着面前亮起的绿灯：
「唐淮，我们一起走，我也不怕。」
【笑死，什么脑残毒唯粉，还无语万怡，搞得好像唐淮就看得上她一样。】
离谱，原来这么轻易就可以被冠上毒唯粉的帽子。
我这头正看得兴起，突然汪导又给我打来电话。
这短短一个早上，铃声此起彼伏：
「姑奶奶，求求你了，来片场一趟吧，需要你主持大局。」
「怎么了？」
「你家艺人，要罢演。」
去片场的路上，微博也没有消停。
榜单上猝不及防挂上了最新的「爆」字，词条是【唐淮万怡恋情曝光】。
打开一看，满屏配着打了水印的图片，图片中的背景是我昨晚入住的那家酒店大堂正门。
第一张是万怡下车进入酒店，第二张是今天一大早唐淮离开酒店。
配的文字是：「唐淮隐婚对象曝光，竟是同剧组小花万怡，官宣后急不可耐同酒店约会。」
多年混迹娱乐圈的直觉，我打死也不信这是个巧合。
果不其然，刚到片场，我就正巧撞见万怡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得意洋洋地刷着微博，嘴咧到了后脑勺：
「短短半天涨了三十万粉丝，你昨天支的招真不错，唐淮现在可是顶流影帝，这波热度够吃大半年了。」
她高兴得直夸赞经纪人，还不忘嘱咐，
「对了，你安排的狗仔靠谱吧，不会把我们让他跟拍蹲点的事情说出去？」
「当然不会！我可是专业的。」
经纪人拍着胸脯保证，
「昨天开车载你跟踪唐淮去酒店的司机也跟了我好几年了，口风紧着呢。」
万怡满意地点头：
「对了，还有评论下面那些骂我的，你也都处理干净了。」
「放心。」
她的经纪人继续邀功，
「就连回个『无语』的，都买了三十块的水军骂回去，保证评论里舆论一边倒。」
这就是他们玩烂却有用的招式，令人作呕。
来不及多看一会儿，汪导已经上前拉走我躲到树后：
「姑奶奶你可来了，这里也只有你能在唐淮面前说得上话。」
「怎么了？」
「唐淮今早一来就说，这个组，要不万怡走，要不他走。」
汪导在我耳边低声，
「你知道的，万怡是制片方塞进来的人，动不了。」
他焦急而殷切地盯着我，像是把所有希望压在我身上。
也是这会儿，万怡正好经过。
没瞅见我，她还在肆意地讨论着蹭热度的事：
「你说，我这会不会闹得太大收不了场？」
她还是有些担心，只是很快被经纪人止住：
「怕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我再花钱往男方身上泼脏水就是了。你知道几年前那个死了的秦晴么，和当时一个顶流谈恋爱，我那会儿就是那个顶流公司的公关。只花了五十万，网上就一边倒地骂秦晴，我们家艺人一点事都没有……」
我的心随着她说出口的每个字一颤一颤。
从「秦晴」两个字开始，后面的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剜上我的肉，见血见骨。
经纪人继续洋洋得意的叙述：「本来还想再加点码，直接让秦晴彻底糊掉，谁知道她自己没用……」
说罢，她们一起大笑。
我的呼吸像是窒在了喉间。
直到，掌心的疼痛唤回我的理智，一看，指甲已深深嵌入血肉……
「你怎么了，瑾佳？」
汪导关切地询问。
「你刚才说什么？是说，万怡动不了？」
我擤擤鼻子，
「动不了啊，那没事，动唐淮好了。」
汪导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我斩钉截铁又地逼出这句，
「你听着，万怡不从这里滚蛋，我的艺人，从此不会和你，还有这个剧组合作一部戏。」
汪导急得直跳脚：
「姑奶奶，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我冷笑：
「老汪，都是前年的狐狸，你和谁玩聊斋？真当我不知道，万怡经纪人和你是一家公司的？她玩的这些把戏，你难道没有为了剧的热度而支过招？」
就连他们的官方微博，昨晚都换上了万怡P的那张和唐淮嘴对嘴的剧照做背景图，甚至公开发博称：「好入戏的一对璧人。」
被捅穿心思，汪导瞬间蔫了下来，却依旧贼心不死地求饶：
「瑾佳，我们都合作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一向低调好说话的么？怎么这回，你和你家艺人一个臭脾气。」
「我家。」
「什么？」
「你也知道，唐淮是我家的。」
我一字一顿，「夫妻两个，能不一个脾气么？」
撂下这句，我转身离去，完全无视身后的汪导瞪圆了眼。
去带走唐淮前，我还做了两件事。
第一，是打电话给陶敏，让她从所有有万怡、或她经纪人参与的剧中撤资。
陶敏答应地爽快。
第二，是安排了人去查万怡公司的账。
处理完这些，我去休息间找唐淮，他正独自坐在化妆镜前，咧嘴傻乐。
看见我，他抬起头，笑意更浓：
「我家。」
他炯炯地盯着我，继续，「夫妻两个。」
「唐淮，听说你要罢演？」
我抄起衣架上他的羽绒服外套，「那就快收拾东西，我来接你回家。」
唐淮起身：「外面围了几圈狗仔，你要在镜头下接我回家？」
「我很丑么？」
我把他拉过来，将羽绒服披上他的身，
「很丢你的人？」
唐淮连连摇头，呼之欲出的欣喜跃然于双眸。
「那我为什么要怕镜头？」
唐淮不应，猝不及防掀开羽绒服，一手勾住我的腰，一手捧起我的脸。
吻落在我的唇上，长长久久。
分开后，靠在他的怀里，我觉得属于我们的心结在此刻蓦地豁然开朗了。
秦晴的死，从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不是镜头的错，更不是恋爱的错。
舆论是把刀子，能砍柴切菜，也能枭首分尸。将它用作武器，挥动着来砍人的凶手，才是祸首。
……
离开休息间时，万怡和汪导都围在门口。
看见我拉着唐淮的衣袖，万怡一脸不爽，一个白眼翻上天：
「不就是个小助理么，还以为谁在里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