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渊!爱上你,是我毕生大错!”
话落,她猛地拔出头上的发簪,狠狠朝顾明渊刺了过去。
“噗嗤——”
发簪捅进了顾明渊的手臂,在半空中带起一捧血花。
顾明渊皱眉捂着不断渗血的伤口,垂眸扫了一眼容雪攥得发白的指尖,眼底闪过一丝心痛,转瞬即逝。
“来人,太子妃伤心过度,送回顾府别院好生照看!”
……
顾府别院内。
容雪木然地躺在床上,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泥偶。
自容府那夜起,她便大病一场,卧床不起。顾明渊将她关在这里,转眼便已过了一个月。
这日清晨。
“啊!”
容雪猛地从床上坐起,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刚才噩梦中容府满门惨状的情景。
汗珠顺着额发滚落下来,滴在她骨瘦如柴的手上。
也不知容家人的尸身是否入土为安了……
而她被关在这里,连烧张纸钱都做不到。
正垂眸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喜乐声。
容雪抬头向窗外望去,就见一个双鬓上扎着红纱的小丫鬟喜笑颜开地从门口跑过,嘴里还高兴地喊着。
“太子殿下大婚,大家快去喜堂领喜钱!”
刹那,容雪的心头泛起一阵尖锐的冷意。
门外敲锣打鼓的热闹里还混着丫鬟的笑闹声,反衬得这间院子格外的冷清。
容雪十指不自觉地攥住身下的薄毯,用力得几乎要掐出血来。
容家满门被灭,她被顾明渊囚禁在此。顾明渊却新婚燕尔,佳人在侧。
这时,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婆子领着几个丫鬟,端着一个瓷白酒壶并一个杯盏走了进来。
“容姑娘,今日太子殿下大喜,特命奴婢过来给您赐酒。”
容雪看着那杯盏内翠绿的酒液,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必定不是宴席上的美酒,而是一杯毒酒。
她的嘴角自嘲地勾了起来。
重活一世,竟然还是重蹈前世的覆辙,简直是荒唐可笑。
那婆子使了个眼色,几个丫鬟会意,上前按住了容雪的手。
容雪久病未愈,身软无力,在几个丫鬟的手下徒劳地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被婆子捏住了下巴。
“容姑娘,您占了别人的位置,如今太子殿下恩典,让您用一杯酒了结仇怨,您还是快点喝了谢恩吧。”
“不是您的,就别想了。”
婆子轻蔑地一笑,抬手就把酒杯抵在了容雪的唇边。
正欲灌下时,几道破风声响起,婆子并几名丫鬟悄然无声地倒了下去。
容雪惊疑未定,抬眸看去,就见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的谢景辞从门口闪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袱。
“阿玥,我来迟了。”
容雪眼泪开始成串地往下掉:“景辞,你何必冒险救我……”
谢景辞迟疑了一瞬,还是拿出手帕给她拭去了眼泪。
“阿玥,你要好好活下去。因为你的侄儿容靖瑜,他还活着。”
容雪闻言一震,死灰般的眼神中又生出一丝生机,脱口问道:“当真?”
她侄儿尚不满十岁,如今双亲俱亡,她便是他唯一的亲人与依靠了。
谢景辞道:“我何曾骗过你?”
说话间,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件丫鬟穿的外衫罩在容雪身上,又随意将她的头发扯得松散一点。
容雪不明就里,疑惑道:“这是作甚?”
谢景辞在地上抓了把灰,胡乱地在自己和容雪的脸上抹了几道,然后将她背起来往外走。
“阿玥,我带你走。”
行至门外,谢景辞从身上摸出火折子,淋上火油后扔向小院。
浓烟渐起。
与此同时,顾府门口。
顾明渊穿着大红喜服,看着越来越近的花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晦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侧轻轻敲着,不知为何,心口的不安越来越浓。
“来人。”顾明渊唤来侍卫,问道:“别院那边是否安好?”
“殿下安心,一切都好。”
顾明渊轻舒口气,高悬的心这才轻轻放下几分。
这时,花轿停下,喜婆搀着楚含烟走了过来,将红绸递到了他手上。
顾明渊正接过红绸,心口突然猛烈地开始跳动起来。
这时,几个小厮匆匆忙忙奔来,嘴里还慌乱地叫着:“后院起火啦!”
顾明渊抬头一看,见黑色浓烟自檐上袅袅飘起。
他脸色骤变,心瞬间空了一拍。随即他扔下红绸,疯了般地往后院跑去。
行至花园,到处都是慌乱奔跑的丫鬟小厮。
其中,一个低头的小厮背着一个被斗篷盖着的昏迷丫鬟,和顾明渊擦肩而过——
顾明渊顿时心口一空,眼里望着不远处的大火,却没有停留。
背上,透过斗篷的缝隙,看着擦肩而过的男人,心脏彻底被恨意攫住。
——顾明渊,你等着,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必当百倍奉还!
两日后,京郊。
当日容雪一离开顾府,绷紧的神经便骤然放松,连日来的身心折磨让她在谢景辞的背上就晕了过去。
花香怡人,容雪悠悠转醒,一时间有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窗前,一道长身玉立的影子正逆光站着。
容雪眼前依旧带着几分晕眩,她艰难地撑起手臂,靠在竹床上。
谢景辞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脸上满是忧色。
“阿玥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容雪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哪?”
“这是我在京郊的一处宅子,你自安心在这里休养。你的侄儿我也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有稳妥的人照顾着,你放心。”
谢景辞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没等她发问。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容雪感激地笑了笑道:“此番多谢你了。”
转而眉目间又飞快掠过一丝担忧,“只是我如今是罪臣之女,你救我出来,岂非是惹祸上身?”
她先是遭遇家变,随即又被顾明渊囚禁,整个人都苍白消瘦得不行,看起来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但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形下,她最担心的还是会给别人添麻烦。
谢景辞看着她强打精神的样子,心口忍不住一刺。
他担心提及容家人会让容雪神伤,便浅笑着避开了话题:“我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有。”
容雪点了点头。
待谢景辞离开后,她靠在床榻上的肩膀瞬间沉了下去。
痛楚一点一点地从心口复容,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片刻后,谢景辞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声可谓不轻,可都快走到容雪身边了,她却依然像没听到的样子。
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容雪,谢景辞的眉目间闪过一丝痛色。
他和容雪自小一起长大,见到的总是她或神采飞扬、或温柔含笑的样子,何曾见过她如此失意的样子?
谢景辞边想着边走到容雪身边,探了探药的温度后才递到她手里。
“先喝药吧。”
容雪回过神来,接过药碗,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谢景辞又递了个松子糖过来,有意岔开她的思绪,笑道:“你小时候可是最怕吃药了。”
容雪拿着药碗的手狠狠颤抖了一下。
她现在家人俱亡,又去哪里找能让她撒娇不喝药的人呢?
……
顾府。
顾明渊怔怔地坐在书房里,清俊的眉眼中满是苦涩。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楚含烟端着一碗粥袅袅走了进来。
“明渊哥哥,你吃点东西吧。容姐姐在天之灵,必定不想看到你如此难过的。”
听到“在天之灵”四个字,顾明渊情不自禁地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长眉紧紧拧成一团。
“不,她不会死的。”
闻言,楚含烟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嫉恨。
两日来,顾明渊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吃不喝。
没想到容雪人都死了,顾明渊竟还如此对她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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