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涧生已经三天没理我了。
虽然他仍旧像个老妈子似的,任劳任怨地端茶倒水伺候我,但只要我一张嘴,他转身就走。
站在院子里的他,挺拔得像一棵小树。
和他进行过那么多次的深入交流,我当然知道,三角款的苦茶子,确实有点委屈他。
想到这里,我舔了舔唇。
有点馋了。
于是我喊了他一声:「宋涧生。」
宋涧生转身就走。
这回他直接从大门走了出去。
我瘪瘪嘴,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往外面看了一眼,人已经不见了。
我也没往回走,而是转身去了隔壁的院子。
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正在趴在凳子上面做作业,抬头看见我来了,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皎皎姐!」
宋涧生一定想不到,他不陪我玩,我还能找别人。就在他不肯理我的这短短几天里,我已经和邻居家的小女孩洛湘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湘湘很可爱,她喜欢来找我玩。
当然。
都是趁宋涧生不在的时候。
最近天气炎热,但恩镇靠水,树又密,远比 S 市要凉爽得多。
湘湘的作业做得差不多,她下午约好了要和朋友们一同去踩滩摘莲蓬,见我一个人无聊,很仗义地捎上了我。
踩滩?
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我接受邀请,欣然一同前往。
整个下午,我都和小朋友们在一起。
我们翻遍了浅滩里所有的石头,捉了一整桶小螃蟹,还摘了一船头的莲蓬,玩得忘乎所以。
傍晚回到家,迎接我的是宋涧生的怒火。
他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眼神恨不得把我给生吞了。
「许皎皎!」
我抱着两支莲花路过他,裙摆故意擦过他小腿,把花仔细插进水缸里,语气漫不经心:「……干嘛?」
宋涧生的神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但语气却变得平静下来:「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跑出去?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下午。」
为什么不说一声?
因为你跑了啊,你跑,我也跑。
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我继续插着莲叶。
宋涧生忽然暴怒。
手里的莲蓬还没来得及插进水缸,就被他扼住手腕往房间里拉,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我被摔到了床上。
看了眼宋涧生的脸,我眉头一跳,毫不犹豫地往床角里爬去。
但宋涧生的速度更快。
他伸手握住我脚踝,把我拉了回来。
一手捏住我两只手腕,膝盖抵住我的腿,他的声音里满是怒气:「……许皎皎,你知道这里的山有多高有多深吗?你知道被人贩子拐走会发生什么吗?!你是想被铁链锁在地下室里,还是变成一个生育机器?!」
我扭了扭身体,发现自己被他挟制得根本无法脱身。
本想好好和他说「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关你什么事」。
宋涧生被气笑了,他点点头,连声道好:「……许皎皎,你真行。」
视线被动地转了一圈,宋涧生凶狠地帮我翻了个身,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啪——」
凉意和痛意同时从身后传至大脑。
接二连三。
这应当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挨打。
我也没想到,打我的人,竟然会是宋涧生。
他的力气太大,我挣不开。我紧闭嘴巴,倔强地不向他求饶。
他的巴掌又快又狠,不肯停。
直到我终于疼得受不住,喊他的名字:「宋涧生……真的好疼。」
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
我不想哭的其实。
可是太疼了,我忍不住。
宋涧生的巴掌停了下来,手腕一松,我又可以自由活动了。
身后火辣辣地疼,闭着眼睛,我把手慢慢地伸到背后,颤抖着碰了一下臀尖,一股剧痛直冲大脑。
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床单上。
宋涧生没什么表示,我又怒又怕,扯过被子不去看他:「……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瓮声瓮气,实在是没什么威胁力。
但宋涧生真的走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心里漫起无边无际的委屈,我哭得更厉害了。哭出了声音,我心里总算好受很多。
今晚还没吃饭。
可我太困了,哭着哭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我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汗水味,混着浓浓的药膏味,闻起来奇怪极了。嫌弃地皱了皱眉,我拿着衣服,去了简陋的浴室。
宋涧生人不在,但洗澡水已经兑好了。
我没拒绝。
毕竟在他看来,我许皎皎委屈谁也不会委屈自己——
当然,我也不否认,这是事实。
痛意仍旧顽固,我面目扭曲地洗完澡,总算觉得舒服了许多。擦着头发出来时,早餐已经在桌上摆好,但宋涧生却仍旧不见踪影。
我冷笑一声。
啧,这是想当田螺小伙?
他宋涧生想求个心理安慰,我许皎皎可还没答应。
我爸妈都是商人,最会算计。
我是他们的种,难道会做亏本生意?
刚刚洗澡的时候,我就想得很清楚,昨天的确是我自己玩儿脱了,但是宋涧生的打,我不能白挨,他必须得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我心里涌起一股闷气。
宋涧生竟然敢打我,而且还是那样羞耻的地方。
继续擦着头发,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我气冲冲地进屋,大力地关上了门。
怎么说呢,不吃他做的饭,就是我的宣战。
这两天,我用他兑的洗澡水,也穿他洗的衣服,但就是不吃他做的饭,也不和他有任何交流。
这不是在赌气。
这是我对付他的战术。
宋涧生这个人,对他的态度必须要极端一点。
要么就逼近他,让他无处可逃,然后冷淡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和熬鹰一个道理。
宋涧生在意我,这是我熬他的底气。
虽然我的肚子可能会受点委屈,但显然,效果是非常明显的。
宋涧生率先坐不住了。
在我拒绝进食的第二天傍晚,他终于出现在我眼前。
「许皎皎。」
他手里端着一碗粥,忍着怒意:「……你是想饿死自己吗?」
我背对着宋涧生,侧躺在床上,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屋子里安静下来,四周只剩下我和他的呼吸声,一个舒缓,一个急促。
良久,房间里再度响起宋涧生的声音。
「许皎皎。」
他的声音很轻,我听见他在说:「……你赢了,许皎皎。」
我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给了回应,但不多。
宋涧生见我这作态,索性放弃挣扎了,他自暴自弃地问我:「许皎皎,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隐去暗喜,神色平淡:「……要什么你都给吗?」
沉默半晌,宋涧生艰难点头。
「是。「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我再次翻了个身,趴在床边,语气凶狠:「和我说对不起!」
宋涧生:「……对不起。」
我勉强满意了,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声音有气无力:「快点喂我吃饭,我已经饿得没有力气端碗了。」
这和我设想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我本来是想再吊他一会儿,和他讲条件,但我实在是太饿了,坚持不了高冷的姿态。
没办法,人是铁饭是钢。
饿了整整两天,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宋涧生嘴唇抿紧,忍着怒气给我喂饭:「……就不知道去厨房偷吃一点东西么?!」
「我才不去!」
我咽下一大口粥,语气委屈又倔强:「就算是饿死,我许皎皎也决不为五斗米折腰!」
再一次想起了自己挨的那顿惨烈的打,现在我看见宋涧生就来气:「……我还在生气呢,宋涧生,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坏!」
「是你先不听话的。」
宋涧生替我擦了擦嘴:「态度也很不端正。」
「那你也不能打我屁股!」我再三强调,语气铿锵,「我是一个成年人,谁也不能这样对我,你也不行!」
想了想,我继续补充道:「……当然,作为你和我困觉时的小情趣还是可以的,但公平起见,我也要打回来。」
「许皎皎!」
宋涧生再一次恼羞成怒:「你给我闭嘴!」
真没劲。
我就是开个玩笑,宋涧生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吃饱喝足,宋涧生去洗碗。
他动作很快,等我洗完澡出来,他早就收拾好了。此时的我,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淡定理智,趴在床上,我毫不客气地喊了一声:「宋涧生!」
他走了过来,语气不善:「干嘛?」
「哦,没什么。」
我神色自然地撩起睡裙裙摆,理直气壮地使唤他:「快点来给我擦药。」
宋涧生极迅速地闭上眼睛,额头绷出青筋。
「许、皎、皎!」
他咬牙切齿地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全是怒气和警告。
嘁,假正经。
这两天他都不知道碰了多少遍了,还在这里装纯情。
不过我到底是没继续逗他。
毕竟才十九岁,老是上火,对身体不好。
「好了好了,不擦药了。」
整理好裙子,我正襟危坐,看起来规矩得不得了:「……我的男人,可以帮我吹一吹头发吗?」
宋涧生终于放下手。
可能因为这个称呼些许羞耻,他的脸色有点恼火。
「许皎皎。」
他拿着吹风走到我身边,一边插电一边低声道:「你给我收敛点!」
我「哦」了一声,抱住他的腰。
「许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