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则眼睁睁看着,鹿桑桑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越过。
她现在的轮椅是电动的,比起当年需要人推的那种,方便很多。
操作上也更加自主,能够做到不需要他人的帮助。
望着她的背影,陆令则心里闷闷的钝痛。
“我们回到以前那样不好吗?”他的声音藏不住颤抖,“我只是想承担一点我的义务。”
那缓缓移动的轮椅闻声停了下来,鹿桑桑并没有回头。
“你对我没有什么应尽的义务。”话语顺风入耳,“救你这件事我没后悔过,重来一次也是一样。”
鹿桑桑叹息般的说:“只是,这一次,我可能不会爱你了。”
先爱的人总是要卑微一些的,她总是不由自主去迁就被爱的那一鹿,因为她只想让他开心。
却不知道,这样不对等的感情是走不长远的。
就像他们这一段中道崩殂的婚姻,流失在了一滩血泊里。
就这样吧。
说完,鹿桑桑重新将手杆往前推,朝着深渊般漆黑的门口,步履不停的前进着。
陆令则就这么蹲着,看着她消失进了俱乐部里。
门锁落下的声响如同直射的箭,穿透了鼓膜。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不了解鹿桑桑了。
那个从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坚定跟随着他的少女,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陆令则茫然着,爱情有那么重要吗?爱情又是什么呢?
他抬起手摁在了胸口的位置,那里痛的让人想要落泪。
山城的日出比其他城市要早,金轮从山尖上慢吞吞的爬出来。
《星辰》职业联盟赛事开幕式,准时在山城体育馆开始。
体育馆中心,两边是比赛用的电脑设施,而选手们比赛的场景会投放到馆中央的大屏幕上,供粉丝们观看。
本赛季一共三十支队伍,由往期的积分排名开始从左到右依次站在台下。
第一是去年的夺冠的MGD,第二是VI。而从预选赛里脱颖而出的三支新队伍,因为还没有积分,也没有人气,念到名字的时候,甚至零星的呼声都没有。
摘星身着银灰色的队服,站在队伍的最旁边。
贺冉在鹿桑桑的身后,脸色不好,不仅因为粉丝,还有陆令则的事。
昨天鹿桑桑在工作室呆了一整天,又回归到了当时刚刚接到摘星的样子。
冷静的疯狂,无声的恐怖。
贺冉眺目望去,VI在队伍的另一端,看不到人。
升完旗,主持人邀请选手们落座,一一展示自己的游戏角色。
鹿桑桑是教练,不能上台,只能依照礼仪小姐的指示,去到教练席。
正走着,身旁窜来一个不速之客,红色的队伍亮眼夺目。
“哟,这位教练真是身残志坚呐。”男人摸了一把自己的短胡,“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来参加残奥会的呢。”
鹿桑桑充耳不闻,教练之间的素质,也不是一概而括的。
男人得寸进尺:“摘星战队?这几届联赛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什么野鸡战队都能……”
随着“砰”的一声,男人陡然摔倒在地。
嘴角青肿,赫然是被一拳殴打在地的。
而在男人的身侧,是紧捏着拳面色难看的陆令则。
事发突然,幸好他们已经走到了观众席下,被露台挡着,粉丝们没有关注到刚刚的意外。
瞿时业面露怒色:“你们俱乐部没有提醒你,出门记得漱口吗?”
男人挣扎着起身,面色不善,正要发火,主办鹿立即上前警告。
按理赛场上出现暴力行为将会被处罚,瞿时业和男人心知肚明。
再者男人理亏,二人不甘不愿,假惺惺哄过主办鹿后,臭着脸分道扬镳。
瞿时业嘀咕:“什么人啊,嘴巴真欠。”
他刚结束完公司里的事务来体育馆,本想来为自家选手加油助威什么的,结果一来却看见教练先被人欺负了。
接着,他转向鹿桑桑:“你没事吧?”
转头的时候,瞿时业意外的在鹿桑桑身后看见了陆令则。
这人,莫非刚才也看见了场景?
看着瞿时业发愣的样子,鹿桑桑也回过头,见到是谁后又收了回来。
“幸好没有处罚,不然咱们白干了。”她又问,“事情解决了?”
瞿时业耸耸肩:“嗯,公关部和技术部已经到位了,等会回去你过目。”
鹿桑桑移到了教练席,说:“你弄好就行。”
“行,”瞿时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道,“他怎么回事?”
不用想就知道他说得是谁,鹿桑桑抬起头看向大屏幕:“不知道。”
屏幕里游戏角色一个接着一个蹦了出来,还远远没到摘星。
余光中,陆令则依旧站在那里,眉头是一贯的皱着,眼睛微垂。
鹿桑桑重新将心思放在屏幕上,关注起各个选手来。
陆令则低着头,紧握的拳头悻悻松开。
他想起了以前青训生的时候,他们进来得晚,天赋却强,被人嫉妒是常事。
鹿桑桑身世不好,常被欺负。
陆令则性子暴,见不得霸凌,一个一个的替鹿桑桑把吃过的亏全给补了回来。
那帮欺软怕硬的装可怜去告状,陆令则后来也没少被基地惩罚。
可是现在,就像鹿桑桑说的,——她真的已经不需要他了。
陆令则心口就像是被醋从头淋到尾,酸涩难言。
这时,瞿时业蹭了过来:“陆教练。”
陆令则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不算友好。
他还惦记着瞿时业把鹿桑桑抱上私家车的那档子事。
瞿时业是个自来熟,他也知道陆令则不怎么爱社交。
但是上一次两队聚餐,陆令则吃到一半就没人了,他还没怎么问到些秘密,现下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不得抓紧机会再套点近乎。
瞿时业没话找话聊:“去年VI搭档组失利,今年是不是进步了点?”
现在VI的最佳搭档的游戏角色,一个给了苏音,一个给了夏有铭。
不过两人配合越来越差,去年竟然打出了二小于一的场面来。
陆令则只是睨了瞿时业一眼,这么明显的套话,他怎么看不出来。
于是他淡淡应了一声,转而提醒:“摘星打进积分赛不容易,注意一下队内成员的心理状态。”
话外本意是想让瞿时业关注那个心怀不轨的小子,可没想打瞿时业大为赞同。
瞿时业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嘴里嘀咕:“我怎么没想到再招个心理医生?”
见他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陆令则抬腿想走。
脚尖刚离开地面,接着便听见瞿时业自顾自的说:“正好给小桑看看病。”
那离地的脚掌倏时又落了回去,陆令则的手扣在了瞿时业的肩上。
“你说给谁看病?”
肩上的大掌力道惊人,瞿时业是个身骄肉贵的少爷,这么一抓肩胛骨都觉得快碎了。
他“嘶”了一声,颇为震惊:“你做什么?”
顾不得上解释,陆令则就这么扣着人托到了无人的安全通道里。
场内的喧嚣声转小,他立刻问道:“鹿桑桑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瞿时业不是冒失的小子,他默了默,才说:“陆教练,这是我们队的事情。”
即使陆令则以前和鹿桑桑很要好,但是那也是以前了。
话外的意思陆令则自然也明白,可是心里那团火愈加烧得旺鹿了。
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每件事,遇见的每个人,都明明白白告诉他:鹿桑桑和自己,已如楚河汉地。
有欢呼声从体育馆内传进来,却盖不住陆令则沉闷的呼吸声。
瞿时业眼珠子一转,心里升起个不成体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