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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飞禹看了眼天色，顺话坐了下来，心中却想不知黎初醒了没有，心肺还疼不疼，咳不咳血。
她与宛瑶还有秦奕都不亲近，他若不在，黎初定会不自在。
“大人？”
辜娉林略带一丝诧异地看着他，在她的印象中，程飞禹可从未这么心不在焉过。
程飞禹回过神，面不改色：“失礼。”
“大人可是在想与七公主一事？”辜娉林冷硬地莞尔一笑。
程飞禹眸光一沉：“辜小姐也知道？”
“……有所耳闻。”辜娉林神色一僵，倒有些不自然。
闻言，程飞禹面色微变。
京城的事都传到这儿来了，辜珣在朝中的门生还不少。
辜娉林正了正色:“大人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程飞禹心里惦记着黎初，直言道:“年前秦将军曾赠辜小姐两株玉虫草，不知辜小姐可还有余？若有，我愿以重金交换。”
闻言，辜娉林愣了愣:“……有，只是玉虫草乃解毒药草，莫非大人？”
她眼光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程飞禹却也没觉他像是中毒的人。
程飞禹抿了抿唇:“是我的好友。”
“……原来如此。”辜娉林收回目光，却也没有立刻叫人去拿玉虫草，反而又问，“不知大人找到七公主否？”
程飞禹眼角隐隐带了一丝不耐:“七公主暂时还不愿回宫。”
他头一回有种有求于人的无奈感。
明明不乐意同她多说，却又不得不去迎合。
辜娉林算不得心细如发，但也知道察言观色，况面前的是她心仪多年之人，又岂会愿惹他嫌恶。
“琴儿。”
她声音高了几分，一个丫鬟从正厅外走到她身边行了个礼：“小姐。”
“去我房里衣柜上的那个雕花木匣拿来。”辜娉林抬眸往着那名唤琴儿的丫鬟。
琴儿低眉看了程飞禹一眼：“是。”
不过一会儿，琴儿便捧着一个约莫五六寸长的红木盒走了来。
辜娉林结果，将其打开，一株似人参又似石斛的药草躺在盒中。
“希望大人的友人能尽快痊愈。”辜娉林把木盒推到程飞禹面前。
程飞禹望着盒中那不过一小指粗的药，心中不免流过一丝欣喜。
黎初有救了！
他站起身，朝辜娉林作揖道：“待救下友人，我定登门叩谢。”
辜娉林在他起身后也站了起来，只是闻言后眼眸一暗。
她不曾听说程飞禹有什么至交，是什么样的朋友能让一品大员又心高气傲的他能说出“登门叩谢”的话。
等程飞禹告辞了，辜娉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几番挣扎踌躇后才对一旁的琴儿道：“去派人跟着。”
辰时过了半，程飞禹才匆匆赶回了秦家。
黎初坐在屋檐下，身上盖着一件厚重的披风，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几丝倦意，眸光黯淡。
直到看到程飞禹的身影，她的眸子才亮了些许。
“先生。”黎初正想起身，却被程飞禹轻轻按了回去。
“别乱动。”他蹙起眉，“怎么坐在外边儿？”
程飞禹拢了拢披风，生怕寒气灌了进去伤了黎初。
黎初扯着嘴角，竭力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觉着里头闷，才叫姐姐把我挪出来的。”
姐姐？
程飞禹下意识地看向柴房外与秦奕说话的宛瑶。
黎初这一声姐姐叫的还是有些生分的，不过程飞禹倒是很意外。
想不到宛瑶能这么快接受她未曾见过几面的妹妹。
秦奕见程飞禹回来了，便走了过去：“可求到药了？”
程飞禹点点头，将木匣从怀中拿出来打开。
“正是玉虫草。”秦奕转头看向宛瑶，“咱们赶紧去将药煎上吧。”
宛瑶“嗯”了一声，木匣接过后扶着秦奕向柴房走了去。
黎初仰望着程飞禹，心中有喜有怕又有愧。
喜的是程飞禹心里有她，即便他从未说出口，但他冒着欺君的危险救她早已胜过万千情话。
怕的是此事若一暴露，程飞禹在朝中难以立足，甚至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而愧不知是对程飞禹，还有被她留在冷宫中的母妃和哥哥。
她不知还有不有机会再去他们坟前磕个头，忏悔她的不孝……
黎初心绪百转千回，视线渐渐被涌上的泪水模糊，连近在咫尺的程飞禹都看不清了。
听到小声吸鼻的声音，程飞禹低头一看，黎初鼻尖微红，紧抿着唇也无法控制那如小兽般的呜咽声。
他心不由发紧，忙蹲下身轻声问：“怎么了？”
黎初抬眸，眼中晶莹一片，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了手，大胆地抱住了程飞禹。
程飞禹眼眸一怔，但很快就回过神，不觉弯起了嘴角，轻轻环住黎初。
“先生，谢谢你……”
黎初噙着泪低喃了一句。
好像只有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城，她才能欺骗一下自己能无所顾忌，去做曾经早就想做的事情。
程飞禹抚了抚黎初有些泛黄的头发，因她又瘦了不少的身子拧了下眉。
他将黎初扶正，执起她脸颊旁一缕发别到耳后：“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黎初眨了下眼，本想将眼泪逼回去，不想一滴泪水就这么滑落了下去。
一只温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将那湿润一并带走。
“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程飞禹忽然绷着脸，凝重地看着黎初。
“……何事？”黎初一愣。
程飞禹深吸了口气，一字字回道：“往后无论发生了何事，你都不许再寻死。”
黎初就好像他最喜读的《文心雕龙》中的字。
她没了，书页依旧是黑纸白字，但他却看不到半个字，犹如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程飞禹回想起那日在冷宫中阿兰的话还有茫茫无际的乱葬岗，心又是一阵紧缩。
若不是西城外讨了碗水，他真的会和黎初永远错过。
黎初心中也不好受，她当初求死一是不愿再受折磨，二是不忍看哥哥因为她隐藏锋芒，屈于人下。
只是造化弄人，哥哥却走在了她前头。
她唯一的牵挂便只剩下了程飞禹。
“好。”黎初郑重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回了一个字。
听到她的回应，程飞禹才稍稍放下了心，不愿再去想之前的事。
程飞禹正想将黎初抱回房里，却见宛瑶红着眼从柴房中跑了出来。
她在程飞禹和黎初面前站定，死死瞪着程飞禹：“程飞禹，若父皇的人来了，你敢做缩头乌龟，我就让你五马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