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江莱醒来时，身边一如往常空荡。
她望着窗外阴雨绵绵的天，心绪惆怅。
忽然，几滴血猝不及防地滴在淡蓝色被子上。
江莱慌忙捂住口鼻下床冲进浴室，再摊开手时，掌心已是一片鲜红。
她手一颤，赶紧打开水龙头冲洗干净。
可就在抬起头后，江莱目光一怔。
镜中的自己脖颈处多了几块红色瘀斑，衬的她脸色更加苍白。
医生说随着病情的加重，瘀斑可能会遍布她的全身。
一种被死亡笼罩的恐惧感像大手攥住江莱的心。
她急切地翻出遮瑕粉，一点点把瘀斑盖住。
等收拾好一切，江莱突然就红了眼。
她以后都要这样，才能欺骗自己和别人她很健康吗？
良久，江莱才平复心情下了楼，落地窗旁的婚纱已经不见了。
她窝在沙发上，给沈照打去了电话。
几声嘟后，手机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怎么了？”
江莱轻轻问：“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闻言，对面沉默了几秒后才回答：“嗯，不要再站在外面等，今天冷。”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话就像颗糖在江莱心中融化，抚平了身体里所有的病痛。
沈照上一次在家吃晚饭还是夏天。
挂了电话，江莱不由自主弯着唇角，似是已经忘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
傍晚，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
江莱做了大桌子的菜等待着下班的沈照，就像他真正的妻子期待着。
但夜渐深，菜彻底凉了，那个说要回来吃晚饭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江莱看着始终没有响过的手机，心一点点下沉。
她想给沈照打电话，可他说过自己每天只有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机会……
江莱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沈照才回来。
对于昨天的食言，他没有解释，反而突然质问：“你怀孕了？”
江莱起身的动作一僵，被那带着警意的语气刺的胸口一钝：“没有。”
闻言，沈照皱起了眉。
看着他越过自己坐到沙发上，江莱眸光一暗：“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下午，你妈打电话给我说你怀孕了。”沈照捏了捏眉心。
听了这话，江莱面色微变。
她知道江母是个心急嘴快的，可看沈照脸上的不悦，她攥紧的手。
“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你……”
江莱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照吐出的两字狠狠打断。
“不要。”
气氛僵凝，江莱抑着心底的冷意，强颜欢笑：“玩笑话而已。”
也许是觉得刚刚的话说的太重，沈照软下眉眼，起身将她抱进怀里：“我只是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江莱平静地点点头，颤抖的唇线却出卖了她的悲戚。
沈照依旧没有解释昨晚为什么没回来，只说了句“我去换衣服”便上了楼。
看他消失在楼梯转角，江莱才去将饭菜放进冰箱，又给江母打了个电话。
可她还没责怪，江母就劈头盖脸地骂道：“要不是你不争气，我用得着说那种话吗！”
江莱无言以对，在听见下楼的脚步声挂掉了电话。
她走出去，却只抓住沈照匆忙的背影。
偌大的屋子又只剩她一人，安静的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半晌，江莱才上楼回房，拿起沈照换下的衣服准备去洗。
忽然，一张旧照片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她捡起一看后愣住，照片里的女孩和自己又八分相似！
而这个女孩就是林雪瑶。
看着照片中一身白裙，清纯美好的人，江莱心不觉一紧。
曾经她也是这样简单淡雅，只是因为沈照喜欢，她才改变了自己……
江莱望向穿衣镜中的自己，目光渐深。
洗好衣服后，她卸掉浓妆出门去了理发店，把金发染回黑色，买了条米白色的冬裙。
当看到镜中大学生模样的人，江莱熟悉又陌生。
天渐黑。
客厅只亮着沙发旁的落地灯，大门缓缓被推开。
江莱站起身，望向那道震惊的视线，心慢慢高悬。
几乎是瞬间，沈照冲上前将她紧紧怀内：“瑶瑶……”
江莱抬起的手臂一僵。
记忆中的他从没有这么大的心绪波动，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下狂跳的心。
“陈哥……”江莱堪堪开口，声音低哑。
沈照眼眸一怔，他放开手定定看着面前的人。
目光中的惊诧和失落最后都被从未有过的怒意和冷漠代替。
“谁让你打扮成这样的？”沈照冷冽斥问。
江莱眼圈一涩，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去换了。”
“可我以前就是这……”
“我让你去换了，没听见吗！”
雷鸣般的怒吼回荡在客厅，震的江莱浑身颤了颤。
她竭力忍住即将滚出眼眶的泪水，转步上了楼。
再下楼时，沈照坐在沙发上，脸色缓和了些：“过来。”
江莱迟疑了瞬后才走过去，却在靠近时忽然被攥住手腕用力一扯。
冷峻的脸瞬时放大，淡淡薄荷味在她唇齿间弥漫开来。
沈照抚着她的眼线：“这样的你才是最好的。”
酸苦如箭穿过江莱的心，痛的无可奈何。
最好的，却不是他最爱的。
良久，沈照语气放轻了许多：“过几天我休息，带你出去走走。”
江莱抿着唇，无言接受了这不知道属于自己还是林雪瑶的温柔。
几天后，沈照没有食言，带着她在外面玩了一整天。
逛街、吃饭、看电影，他们就像最平凡不过的情侣约会着。
直至傍晚，两人才回了家。
沈照理了理江莱额前的碎发：“今天玩开心吗？”
江莱点点头。
今天的每一秒都承载着她这些年所有的快乐，她恨不得时间停滞，好让她逃离病魔和林雪瑶的影子。
沈照微扬唇角，牵住她的手准备进家门。
可下一刻，他突然停住了脚。
江莱感受到手慢慢被松开，不由顺着沈照滞住的目光看去，瞳孔霎时紧缩。
不远处站着个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恬静温婉。
女人看着沈照，轻柔的声音如三月春风。
“景远，我回来了。”
======第五章 要走了吗======
灯光昏暗。
江莱坐在床上，迷惘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不安从沈照跟着林雪瑶离开后达到了顶峰，她好像一下失去了方向。
江莱黯然垂眸，将满心酸苦咽下肚。
直到午夜十二点，房门才被推开。
她抬头望去，正好撞上沈照深邃的目光。
沈照脱掉衣服，一言不发地走进浴室。
江莱捏着被角的手缓缓收紧，听到水声后她才下床将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
不同于之前各种昂贵又刺鼻的香水味，这次他的大衣上有股淡淡的薰衣草味。
江莱僵在原地，心仿佛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点点挖空。
不一会儿，穿着浴袍的沈照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拿出一根香烟。
望着那双淡漠的墨眸，江莱艰难扯开唇角：“陈哥，我要走了吗？”
沈照点烟的动作一顿，并没有立刻回答。
朦胧烟雾间，他薄唇轻启：“以后再说。”
话落，他招了招手，好像在唤一只宠物。
江莱眼底掠过丝落寞，却还是不受控地走过去。
沈照将她抱进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头发。
听着他胸膛下平稳的心跳，江莱心底泛起点点涩意。
或许对自己，沈照永远都不可能有那样的悸动……
往后几天，沈照再也没回来过，只是会让司机送来一些生活用品。
江莱知道，他一定在陪着刚回来的林雪瑶，而自己不过是他养在笼中的一只金丝雀。
直到第十天，她在熬过发热后，再也忍不住拨通了沈照的电话。
嘟声响了很久，电话那端才传来一道久违的声音。
“怎么了？”
沈照语气冷淡，却让江莱的双眼感受到了火烧般的灼热感。
她抓紧了手机，刚张口就被里面林雪瑶的声音打断：“景远，我忘拿浴袍了。”
一瞬间，江莱的心恍如沉浸冰窖，寒凉刺骨。
通话被切断，她谨慎的思念仿佛也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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