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安再吐出一口烟,身后传来水龙头的水流声,声音约莫三四秒后停止了,紧接着是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在消散到一半的烟雾里,他瞳孔忽地紧缩。
镜中那一闪而过的脸就像是一只带着火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
白洛瑶!?
贺安转过身,面前却空无一人,几米外的水龙头还滴着水,证明几十秒前有人使用过。
是他出现幻觉了吗?还是一个和白洛瑶长得相似的人?
贺安紧抿着唇,将烟一扔,快步走了出去。
已经结好账的顾凌风拿着白洛瑶的包在侧门等着白洛瑶,见她出来了便叫了一声:“白洛瑶,这里。”
这一声让正在以刀叉和鹅肝宣泄自己不满的郑琳一愣。
她回头望去,只看到一男一女从侧门走了出去,玻璃上的花纹和遮住了正好遮住了两人的脸。
郑琳怔怔地看着,是同名同姓吧,或者名字听起来像。
忽然,贺安快步走了出来,他扫视了一眼所有餐桌,只有靠窗卡座那一桌只剩下餐盘。
“先生,请问……”
“那桌的人呢?”贺安神色一凛,如冰的目光让询问的侍者生了几丝惧意。
侍者看了一眼贺安望向地方向:“走,走了。”
郑琳站起身走了过去:“深知,你怎么了?”
贺安咬了咬牙,脸色黑的堪比此时的天。
他一言不发地迈着长腿走了出去,一点也没有打算和郑琳继续吃晚餐。
餐厅外不远处是一个广场,宽阔的人行道上人来人往,然而再也没看到刚刚那好像是白洛瑶的人。
贺安望着满是喜意的红色街道,心里竟然有种难以抗住的无力感。
他扶着路灯,微微喘着粗气,紧蹙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深知!”
匆匆跑出来的郑琳看着他这幅模样,诧异又不解。
贺安抬眸瞥了她一眼,收回手站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
“深知,你怎么了?”郑琳上前,想扶住他却被他甩开了。
郑琳看着贺安沿着街道走着,眼底竟是怀疑,他怎么去了趟卫生间就这样了。
忽然,她想到刚刚听到的一声像是叫“白洛瑶”的招呼声,立刻警惕了起来。
可下一刻又觉得荒唐,白洛瑶都已经死了快两个月了,况且她还是死在西藏,怎么可能在这儿。
郑琳瞪了一眼那远去的身影,哼了一声转身去开车。
公寓。
顾凌风将包递给白洛瑶:“早些休息。”
白洛瑶点了点头,朝他做了一个“谢谢”的手语,而后又做了一个“晚安”的手语。
见此,顾凌风微微一愣,她怎么用手语了。
等回过神,白洛瑶已经进门了,他也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屋子里。
白洛瑶开了灯,看着空阔的大厅,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和贺安的那个别墅家里。
她眼底不由划过一丝落寞,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纸笔。
刚在在车上她查了一下关于声带神经修复的手术,风险大,而且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她苦笑了一下,其实当看到这个结果时她已经不想做手术了,白白浪费那么多钱去冒险,所以她又学了几个沈单的手语,或许以后手语就成了她的“语言”了。
白洛瑶走向沙发,坐了下来,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脑海中突然响起在餐厅从卫生间出来时看到对面的那个男子的背影。
有点像贺安。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怎么会那么巧碰上他。
他现在应该和郑琳在一起吧……
次日一早,顾凌风便给白洛瑶留了言,说先去医院找医生。
白洛瑶看了会儿电视后自己做了午餐,草草吃了休息了会儿。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阴沉沉的,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很冻人。
挑了件黑色束腰大衣穿上,她戴上口罩后出了门。
已经快两个弋㦊月没有去看看父亲了。
白洛瑶想着,心越发堵得慌,然而她没有后悔,顾凌风说那个小女孩现在很健康,和父母出国了。
空气中还残留了烟花的气味,白洛瑶轻叹了口气,并没有感受到其中的喜意。
墓园。
一眼望去,除了白洛瑶那再无别人,冷风阵阵,那纤细的身影倒有几分萧瑟。
白洛瑶将花轻轻放在沈父的墓前,摘下口罩,抚摸着冰冷坚硬的墓碑,心道:爸,对不起,过了这么久女儿才来看您。
她眼眶渐红,一股温热的眼泪不由从里滑落,跌在地上。
她吸了吸鼻子,看向一旁母亲的墓碑,眼泪越来越汹涌。
如果他们还在,看到这样的她应该会很心疼吧。
白洛瑶面露愧疚地垂下了头,缓缓坐到两座墓碑之间,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不断地在心里说着话。
委屈的,她红着眼低下头,悲伤的,她流着泪,高兴的,她含泪笑了出来。
也好像只有现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刻,她才能无所顾忌的去释放自己的喜怒哀乐……
忽然,手机响了一声。
白洛瑶拿起一看,是顾凌风的消息。
——我临时有点事,晚一点才能回去,晚餐记得吃——
白洛瑶回了信息后也站起身,又站了会才离开。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白洛瑶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脸。
她再次走到那家精品店的橱窗前,里面还挂着风铃。
白洛瑶神色一凝,好像在贺安离婚前一个月,她亲手做了一串贝壳风铃,想在他生日的时候寄给他。
但是……
她垂眸自嘲着笑了笑,或许他收到了,但是那串风铃一定在某个垃圾场里了。
白洛瑶收回目光,甩了甩头离开了精品店。
一个玩着气球的两三岁小男孩一蹦一跳地从白洛瑶身边跑了过去,男孩母亲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在后面喊着小心些。
白洛瑶看着那小男孩的身影,眼神渐渐柔和,如果她的婚姻正常,或许她的孩子该这么大了。
忽然间,蓝色的气球被风吹的开始滚向马路中间,小男孩立刻伸着手追了过去。
“气球,气球……”
“浩浩!回来!”男孩母亲惊惧地尖叫着。
拐角处,一辆黑色的车开了来。
那一瞬间,白洛瑶像是看到了父亲,在那个夜晚,他懵懵懂懂地走过马路,却被一辆飞驰而来的车撞了。
她心猛地一揪,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丢开包,冲向那个已经在马路中间的小男孩。
正是夜晚,小男孩个子小,又蹲着身子,小李根本没有发现他,等小男孩站起来时,车子已经距离他只有四五米了。
小李眼神一震,猛地踩下刹车,可车前突然冒出一个身影,将小男孩一把捞了过去。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白洛瑶摔倒在地,但右脚踝处却传来钻心地疼痛。
“浩浩!浩浩!”男孩母亲急急忙忙地快步走了过来,见孩子没事后才不断地给白洛瑶道,“谢谢!谢谢你了姑娘!”
车子停在了十米开外,小李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而后座的贺安的脸已经黑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