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砚是真的知道,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要知道,他的眼睛可就是她故意弄瞎的。
“尧砚,你可是林盟主之子,今日何故护着这妖女!当日都说你亲手将云意晚推下悬崖,如今她不仅没死,竟还护着她,说!你们陆家是不是早就跟魔教沆瀣一气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开了头,紧接着便不断有人跳出来言语讽刺。
云意晚闻言,眉头深锁,当初是尧砚将她推下悬崖的?
她看着尧砚的背影一僵,却不知道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谢安是个急脾气,说了几句就忍不下去了:“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陆家怎会与魔教为伍!”
一向话少的红筱也忙道:“你们这些人休要信口雌黄!陆家乃是武林之首,岂容尔等出言诋毁!”
只是这句话一说出口,众人更怒了。
“别以为你们陆家能永远一枝独秀,他尧砚袒护妖女大伙都是亲眼所见,便是林盟主在场也无法狡辩,咱们大家可不怕你们陆家!”
几句话间,众人便分成了两个派系,一边是心属陆家之人,另一边则是昆仑派为首的其他人等。
看着这些人一言不合就已经开始大打出手,云意晚忽然明白了。
上次离尘说他更乐意要坐山观虎斗,如今整个武林便被他这样搅得一团乱,当真是好手段。
只是,她却无形之中充当了那枚最重要的棋子。
云意晚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悲,只是看着尧砚的眼神越发复杂。
“走吧。”尧砚忽然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她愣了一下:“他们都这样打起来了,你就这么走掉?”
尧砚忽然靠近她,脸上的神情极为认真:“卿卿我们离开这里,哪里都好,我们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好不好?”
云意晚怔怔看着她,只觉得这句话非常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她脑中忽然疼痛如绞,她死死抱住了头,面色痛苦,眼前也昏昏沉沉。
尧砚听到好像有些不对,忙扶住她:“卿卿,你怎么了?”
……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云意晚睁开眼,看着眼前一阵恍惚。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她只记得那一瞬间,脑中疼痛难忍她好像晕过去了。
“你醒了。”尧砚的声音传来,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云意晚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尧砚,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她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那些人说,当时是你将我从忘归崖推下去的?”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房间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既然没有回答,那多半便是默认,不然常人被这样问,起码也会否认一二。
云意晚眼中一沉,死死攥紧了手。
宁愿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当初若真是他尧砚要将她推下悬崖,要杀了她,那么她现在杀了尧砚也自然是情理之中。
可是……偏偏前些时日,又是这个人救了她。
不过当时尧砚救她只是偶然罢了,他瞎了眼,那时候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是谁。
如此想来,云意晚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尧砚终于挪动了一下身子,语气却是难以名状的沉痛:“若你生气,便杀了我吧。我说过,我愿意死在你手中。”
云意晚上前,拨出他放在桌边的剑,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剑锋直奔尧砚喉头而去。
剑锋寒凉,带着一股凉风直扑面庞。
可是剑尖刚触及尧砚喉头便分毫不差地收住了。
云意晚眼神一暗:“你为何不躲。”
不知为何,她竟没有下得去手,她知道她是圣女,绝不能动了这一丝恻隐之心,不然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可是手好像不听控制一样,最终没能刺出那一剑。
尧砚的声音一如往常,没有丝毫起伏:“我说了,我愿意死在你手中。”
云意晚有些恼怒,可偏偏面对这样的尧砚,她就是狠不下心来。
终于,她收回剑,语气却比从前冷了几分:“我上次看你练我九重宫的剑法,你究竟是何人!”
尧砚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喉头有些生涩:“我是九重宫第一刺客,林易。”
云意晚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好像耳边回响了好几次“林易”这个名字。
明明很熟悉,好像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了,可就是想不起来。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你可知,九重宫第一刺客叫青山?”
尧砚微愣了一下,青山?那确实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平日不会怎么说话,在人前几乎不会有什么存在感,是个如影子一般的鬼魅存在。
他在九重宫之时,他排第一,青山便紧随其后。
想不到,他走以后,还有人替了他的位置。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九重宫山后有一棵桃树,长了很多年了,上面挂了很多银铃,起风的时候银铃一阵阵作响,你便喜欢随风起舞。”
云意晚轻功很好,桃花飞在空中,她能踏花而上,宛若仙子谪凡。
不过,她常以剑舞,风情百转中又带着几分凌厉。
“哐当——”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云意晚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尧砚,九重宫山后确有一颗桃树,但是,她喜欢在桃树下跳舞这事,应该鲜少有人知晓才对。
她一下慌了神,若尧砚是魔教的天下第一刺客,那离尘当初为什么要让她去弄瞎他的双眼?
一瞬间,她感觉有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向她扑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
不过月余,武林中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以昆仑派为首的武林中人瞧不过陆家的霸道作风,分立成两派,双方打成一片。
适时九重宫突然来袭,将双方又杀了个猝不及防,两头皆是伤亡惨重。
“现在甘州城万急,他们倒是争得火热。”云意晚听到这消息不过一笑置之。
青山又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递给云意晚:“这是教主让我带来的,说是能平甘州瘟疫。”
云意晚接过那颗药丸,眉头紧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知道甘州城会出瘟疫又不阻止,如今这样闹了一阵他又拿来解药。”
不过想来也能明白离尘的心思,他是故意放出风声说魔教有人暗通突厥,将武林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顺便还能搅乱了昆仑派通突厥想要独霸武林的心思,然后利用尧砚想护住她的意思,挑起武林争端,这样九重宫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利。
云意晚想起来一阵心寒,那离尘看起来年纪尚轻,没想到却有如此心思和手段。
只是,被人这样当棋子摆弄的滋味可并不好受。
青山微微垂首:“教主说,让您了结甘州城之事就让您回九重宫。”
回去?
云意晚背影一愣,她要是这样回去,那尧砚怎么办?他如今可也是整个武林的公敌。
自从那日,尧砚说他是林易,是天下第一刺客以后,她心里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她半信半疑,也不知道到底该相信什么。
第二十九章 天下谁人配白衣
甘州城郊。
尧砚站在院中,一伸手,一片雪花便落到了他手心,冰凉刺骨。
“师兄,师父急急要你回去呢,此次陆家被魔教突袭,伤亡惨重,我们断不可再与魔教中人混在一起了呀!”谢安在他身后雪地上跪下。
一旁的红筱也见状跪了下来:“恩公,现在回头还尚有回寰的余地啊!”
尧砚轻轻握了手,攥住了手心那丝水气。
他神色淡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亦是波澜不惊:“红筱,你为何与九重宫串通一气?”
跪在地上的红筱身形一怔,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僵硬了几分:“红筱听不懂,恩公此言何意?”
尧砚缓缓转过身:“那日进甘州城是你带的路,城西是驻兵之地,一般人都不会往那边走,那日你显然就是知道卿卿会在那里出事,故意将我带去的。”
谢安忽然起身,一脸愤愤地看着红筱,立时拔出了手中长剑,横在了红筱跟前。
“我师兄于你有救命之恩,你竟然依誮忘恩负义,故意引我们上当!”
红筱抬头,看着尧砚面无表情的脸,却愕然红了眼眶:“恩公可记得我们曾在江州县见过一具红衣女尸?”
“那是我姐姐红玉,她是被昆仑派的人所害!他们自称名门正派,可却看上我姐姐美貌,想要……我姐姐宁死不从,最后才跳河自尽。”
可是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如何报仇,后来是离尘找到她,让她假装坠崖,被尧砚所救,然后顺势留在他身边。
之后便是她一直在给离尘通风报信,告诉他尧砚的下落。
红筱没有想忘恩负义,只是她想为姐姐报仇,绝对不能让那群披着正道外衣的衣冠禽兽继续作恶。
而之后的事情大致也就是她在暗中配合离尘的行动,以来挑起一场武林大战。
谢安愤愤然收了剑:“即使是这样,我师兄于你有救命之恩,此次武林动荡我陆家伤亡惨重,你如何心安!”
红筱在地上叩了三个头才道:“恩公,你可以将红筱交出去,说红筱与魔教沆瀣一气,这一切都是你被红筱蒙蔽,这样恩公便可洗清与魔教的纠缠。”
尧砚沉默了半晌,最终只是缓缓侧过身去:“你走吧,我断然没有将女子推出去顶罪的道理。”
再说,他与魔教的关系又怎么会是一个红筱就能了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