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绝人之路,总有法子的。”祝温卿长叹了一口气道。
大不了……
若她一个,她不怕,大不了一个死,可还有孩子,她没法坦然面对生死。
一主二仆正满心愁绪的时候,乞丐跑了进来,跑得气喘吁吁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整间屋子。
“司桁不在?”
祝温卿皱眉,“你找错地方了吧?”
乞丐抹了一把汗,“哎哟,可急死人了,京郊大营等着他点将,结果他人不见了。这等军情紧急的情况下,要是传到皇上那儿,定会龙颜大怒,万一安个临阵脱逃的罪名,脑袋可真就保不住了。”
祝温卿沉了口气,“他不会逃的。”
“我们信,可别人不信啊,尤其这时候朝野上下人心慌慌的。我还想着他一定在你这儿,既然不在,那他能去哪儿。”
祝温卿冷嗤:“你来我这里找,不如回司府看看他是不是在元卿月那儿,亦或是进宫看看他有没有在小金妃宫里,马上生离死别了,不得跟心尖尖上的人道个别,万一是最后一面呢。”
“呸呸呸!你就咒他吧!”
司桁没在这儿,乞丐只好去别处找。
用过午饭,祝温卿正靠着罗汉床养神儿,听到外间有动静,转头见司桁披着玄狐大氅走了进来。
“你……”
她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带你去个地方。”
谨烟和子衿揽到外面,祝温卿看了司桁一眼,而后冲她二人摆了摆手。
院门外停着一辆马车,祝温卿被司桁抱进车里,他再坐到外面赶车。
车子动了起来,里面铺着厚厚的棉被,祝温卿靠坐在里面,从车帘的缝隙往外看,能看到他身上皮的大氅,上面似乎有很多……土!
马车上了大街往城门方向走,祝温卿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以往她每次出门,后面总有人跟踪监视着,这次好像没有。
出了城门,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下了。
司桁不发一言的将祝温卿从马车上抱下来,而后拉着她往山上走。
祝温卿看着这山,不正是司家祖坟所在。
他要祭拜父母亲人,拉着她做什么?
早上起来,天就不太好,铅云浓重,此时天更暗了,远远看到司家的坟头,一个个影影憧憧的,森森然然。
祝温卿被司桁用大氅裹着,几乎是贴在他怀里走着,微微仰头,鼻尖蹭到他下巴,有些扎人,再仔细一看,那儿冒出了一点点青色的胡茬。
上一世,出征前一晚,他发狠的发狂的对她。天亮后,他又温柔的亲了亲她。
“等我回来。”他说。
她没有回答他,但她一直等着。
三年,无数个夜里,她从梦中惊醒,然后捂着胸口庆幸只是个梦,他没有受伤,没有牺牲,没有如梦中那一幕,回来的只是一口棺材。
思绪飘远又回来,祝温卿这才发觉他们已经停下了,而面前是一个坑,新挖的,长坑,就在这些坟头中间……
“我挖了一天。”司桁像是炫耀一般道。
祝温卿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所以这一天,你一直在这里挖坑?”
在所有人都疯狂找他,以为他要临阵脱逃的时候,他在挖坑!
司桁推了推祝温卿,“我给你挖的。”
“……”
“你试试合不合适。”
鬼他娘的合不合适,这是什么狗屁话!
祝温卿咬牙看向司桁,“你要把我埋了啊?”
司桁看着她,收起惯常那痞里痞气,眯眼道:“我还真想亲手把你埋了,埋进我司家祖坟里。”
祝温卿怔了一怔,随即骂了一句:“疯子!”
她转身要走,但被司桁一把横抱起,天旋地转后,她和司桁已经并肩躺在坑里了。
“有点挤。”他评价道。
“司桁!”祝温卿气得浑身发抖。
“不过不要紧,躺你一个正好。”
跟一个疯子,讲道理没用,骂他也没用,祝温卿转身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
许是山林太静,这一声格外的脆亮,竟把旁边树上的鸟给惊走了。
司桁埋头在她颈窝出,低低笑了起来。
因为彼此紧贴着,祝温卿能感觉到他这笑引起的胸腔共鸣,似乎真的很开心。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如果你能活着等我回来,你一定要打我一巴掌。”
祝温卿身子僵了一下,“如果能再见面的话。”
也许不是死别,也许是天各一方。
谁说得准呢!
司桁脸贴到祝温卿肚子上,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爹走了,以前我觉得你给谁给当儿子都无所谓,但现在不行,你只能是我儿子。”
祝温卿拍开他的手,“谁说的,陪着我生下孩子,若我没熬过去,亲手把我埋葬了,然后护着孩子长大?”
她也不是在意这些,只是他说了,她当时记住了,眼下不得翻翻旧账打打他的脸。
司桁嘿笑一声,接着躺回去,将祝温卿搂怀里。
“冷不冷?”
“冷。”
司桁搂更紧了,还用大氅给她盖住。
祝温卿嘴角抽了一下,她是这意思吗?
乌云翻滚,竟下起雪来,一片一片的落到二人脸上身上。
“再下大一些,就能把我们埋了。”司桁笑道。
祝温卿闭上眼睛,上一世,她曾最遗憾的事是死不能与他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