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当年那场车祸,这对夫妻侥幸活了下来,但也受伤不轻。
刘福才的腿辗转送了好几家医院还是没能保住,遭了一天一宿的罪后到底还是截肢了。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在摔下去的时候还伤到了下面儿,医生说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
这一对夫妻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红艳流产的时候大出血,被摘除了子宫,以后也绝了生儿子的心。
说来可笑,这两个人不惜丢弃亲生女儿也要拼出个儿子来,现在倒都绝了育,谁也别想了。
他俩索性把所有精力都投到做生意上,竟然也成立了一家公司,经营方向跟我家差不多。
他们的事儿后来在村里传了很久,人们看完热闹后也不胜唏嘘。
听说村里本来有一户人家怀了孕去查听说是闺女,想要打掉,听了他俩的事儿也没敢去打了,生怕也遭了报应。
看到我们,刘福才脸色阴沉下来,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摸了一下那条断腿。
他应该是安装了义肢,从外表看不太出来,只不过站着的时候还有些歪歪斜斜的。
张红艳可就忍不住了,盯着我的眼神险些冒出火来,恨不得直接过来掐死我!
「你这个害人精,害死了我儿子,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说着就要走过来,却被我妈一把挡住。
我妈挑眉:「你自己亏心事儿干多了遭了报应,倒把屎盆子扣在我闺女身上,看来是还没长记性啊?」
新仇旧恨齐涌上心头,张红艳气急败坏,伸手就要撕扯我妈。
「你放什么屁,都是你们一家,你们一家扫把星——」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大家都到了啊,看来陆总和刘总对我这个单子都很感兴趣,那就里边儿请吧。」
我爸这才反应过来,皱眉道:「张总,他们也是来谈合作的?」
张总笑道:「承蒙大家看得起,好东西就要分享嘛。」
我扭头看向这个满脸笑意的男人,微微蹙眉。
眼前的男人约莫三四十岁,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身上还披着一件做工精良的大衣,身量颇高,外形上看挺精干的。
但是他那双隐藏在无框眼镜后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很有些阴鸷的感觉。
第一反应,我就不太喜欢他。
但爸爸刚才让我要听话,我就乖乖地没说话,只是扯紧了我爸的衣角。
一行人来到张总的会议室坐下,我因为年纪小没什么存在感,他们也没把我赶出去,当着我的面儿就谈了起来。
「……我张某的为人,几位也是知道的,这次要不是美国那边分公司急着用钱,我的价格也不会压这么低,不过呢具体怎么协商,还是得看刘总和陆总的。」
我听明白了,原来是我家在跟刘家竞争同一个单子,这个姓张的为了提价才叫了两家一起来,让我爸跟刘福才加价。
刘福才轻蔑地看了我爸一眼,沉声道:「张总,好东西自然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个道理我懂,我愿意加价 5%。」
我爸表情一变,立马跟上:
「我加 8%!」
我看着笑得跟狐狸似的男人,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不舒服,悄悄问身边的刘姐姐:
「姐姐,这个人是谁啊,我觉得他看起来好坏。」
刘秘书一惊,赶紧捂住我的嘴,四处看了一眼没人注意我才俯身下来在我耳边轻声道:
「这是咱们市的新贵张总,年前才来的,他家生意可比咱们大多了,美国都有大公司的。」
「你放心,人家不会骗咱们钱的,他之前在咱们这儿做了好几笔生意,货的质量特别好,信誉很高的。」
她说的我不完全懂,但我听明白了是在夸这个张总。
然而我还是很不喜欢他,甚至于有些讨厌。
我总觉得他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好像看着两个小丑的观众一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愚弄。
那边儿我爸跟刘福才的竞价已经很激烈了,张总干脆让大家休息讨论一下。
我们出了房间,我爸跟我妈神色焦急道:「他的货真的好,现在的市场加价 30% 我们都是赚的,而且这次可以打开省城的市场,以后我们就可以去省里了!」
我妈有些犹豫。
「那就把家底儿掏空了呀,还得去贷款,这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咱家可就完了。」
我走过去抓住我爸的手摇了摇:「爸,你别跟他做生意好不好,我不喜欢这个人。」
我爸挤出笑容来安抚我:「安安乖,爸爸一会儿谈完了带你去吃好吃的,你先别闹。」
显然他把我当成了小孩子耐不住性子在闹了。
我还想再说,他却叫了刘秘书来带我去一边玩儿。
我知道说下去他不会信,只能跟着刘秘书离开,默默生闷气。
……
商量了一会儿,我爸妈终于下定了决心:「就干这一票儿,赢了咱们就发了!」
「张信诚之前几笔生意都没出问题,没道理咱们就会出问题!」
再次进入会议室,刘福才显然也做了决定,一路跟我爸竞价。
「10%!」
「15%。」
我爸咬咬牙:「我加 18%!」
刘福才冷笑一声,紧追不舍:
「20%!」
到了这里,我家的利润空间已经压缩了许多,我爸脸色都有点发白了,跟我妈对视了一眼还是发狠道:
「我加 25%,怎么样,张总,这个价儿可是一直没有的。」
张信诚双手托着下巴笑笑,没有说话。
「30%。」
一边的刘福才发话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爸,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显然当年那件事儿让他跟张红艳都恨上了我家,这种人看到别人安然无恙,比看到自己遭了祸还难受。
他们会把遭受的一切都归咎于别人,为自己的怒气寻找一个发泄口。
我爸额上冒出冷汗,看了我妈一眼,随即就要再次张口。
就在这时,我说话了。
我皱眉道:「爸爸,不要和这个人做生意,我讨厌他!」
我爸的话卡在喉咙里,震惊地转头看着我。
一瞬间,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瞎说什么呢安安!」
我妈震惊过后反应过来,赶紧跑过来捂我的嘴,朝张信诚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儿,别见怪。」
张红艳这下子可抓住了机会,立马大声嘲笑道:
「这是什么重要场合,你们家这个扫——也敢信口开河,你们俩是不是在家从来不教育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