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颤抖的手撑在碗碟碎片上,鲜血淋漓。
她强撑着身子,扶着一旁的椅子站起,缓和了许久后,才哑着嗓子说:“所以,你知道我姐的事了?”
徐默言听见这话不由慌乱,转身要走,就听到林初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徐默言,如果我知道喜欢你,要用我亲人的命来换,我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林初夏看不见他诧异的神色,缓慢拖着一身的血,一步步走过徐默言身边。
徐默言背脊一僵,感觉她靠近,不知为何就那么准确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而手上湿粘的感觉让他愣了楞,但没多想,沉声道:“我不知道。”
他以为唐思雨最多不过是受些教训,没想到她会死,如果他知道是这个结果,一定会出手。
谁知林初夏只是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而后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手中一空,徐默言心中莫名一紧,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而去。
……
林初夏回到房间,忍着疼痛将一身血迹洗去,又将额头上的伤用厚厚的粉底盖住。
她要回去,不能吓到妈妈。
唐家已经被查封,她跟方姨通了电话,要到地址后直接去了殡仪馆。
殡仪馆内一片死寂,空荡荡的大厅只剩唐母和方姨两人。
林初夏看着桌上姐姐的黑白遗像,僵硬地走上前。
唐母红着眼跪在一旁,默默地烧着纸钱。
林初夏僵着身子慢慢跪下,眼泪似乎已经流干。
唐母抬头看着大女儿的遗像,轻轻地说:“你姐没有丢我们唐家的脸,她走的很安详,你不要多想。”
林初夏听到这话,眼眶瞬间浸红,看着桌上的唐思雨含笑的照片,一个重重地头朝着她磕下。
哑然失声:“姐,对不起!”
晚秋,落叶凋零,凄冷的雨落在肩头。
林初夏小心翼翼地护着姐姐的骨灰盒,害怕雨水将其打湿。
下葬仪式非常简陋,唐思雨的墓地就在唐父旁边。
看着墓碑上两人的照片,林初夏似乎连怎么哭都不会了。
唐母也苍老了十岁以上,淋着雨她眼睫微颤地看着林初夏:“回去吧,送到这儿就可以了。”
“妈,我想跟你一起住。”林初夏喉咙发苦。
唐母听罢,强忍着心底的酸涩,搀着方姨头也不回:“你是季太太,季家才是你该回的地方!”
林初夏追上去,却被唐母拿伞抵在原地:“唐家已经没有女儿,季太太自重。”
林初夏听后再也扯不出一句话来,愣在原地不敢置信。
唐母不敢去看林初夏,攥紧方姨的手僵硬转身,泛白的唇已经被咬出血。
悠悠,唐家没了,妈不能把你也连累了。
……
淅淅沥沥的小雨没停,林初夏踉跄着走在秋风萧瑟的街道中,身体单薄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站在季家大宅。
她仰起头,第一次觉得,牢笼原也不过如此。
佣人认出林初夏,连忙将她带入老宅,季芸得到消息,立马让送到自己房间。
季芸见她一身狼狈的过来,不由皱眉:“马上就要手术了,不在家好好等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给我五百万,我就答应你说的跟枭寒离婚,把眼角膜给他。”
林初夏表情平静,语气却没有丝毫迟疑。
她可以成为废物,但是她妈需要这笔钱养老。
季芸先是一愣,随即一脸鄙夷嗤笑出声:“装乞丐来我这儿要钱了?唐家人还真是一路货色。”
林初夏垂落的手不觉收紧,“不答应,就免谈。”
说着PanPan,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季芸呵住她。
虽然不知道林初夏为什么突然转变,但季芸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好,只要你跟枭寒离婚,我马上转账给你。”
……
半山别墅。
徐默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大厅里一片漆黑。
因为看不见,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司机打开灯发现客厅有人后,就安静的垂眸关门离开。
林初夏起身一步步走到徐默言的身边,直接将一张纸递到他的面前。
“签字吧。”
纸被晃动的声音让徐默言心一沉:“什么东西?”
“离婚协议。”
徐默言一愣,胸口不由燃起了怒火:“你发什么疯?”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林初夏将离婚协议书和一小盒红泥慢慢抬起。
“只要按下手印,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了。”
徐默言心底莫名有些慌乱,嘲讽道:“你不说你欠我的吗?你还了吗?”
“唐家两条命,还不够吗?”林初夏看着他:“或者,我的命也可以给你。”
林初夏的话如同在徐默言心中扔下一颗响雷,他暴怒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你以为你的命有多珍贵!你别太看得起你自己!”
林初夏低头将纸张签字的部分放在徐默言的手边:“既然这样,就签字吧。”
徐默言气急,“你以为我不敢?”
他拿起笔,很快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一把将林初夏掀翻在地:“滚!”
他气愤地摸索上楼,回到房间,捂着胸口只觉得空荡荡的。
楼下,林初夏紧紧闭着眼,咬着手背无声的痛哭着。
唐久,她回到自己房间,将藏在柜子里的摄像机拿出来,对着镜头说下了这场婚姻的结局。
录完后,她将所有东西都封存在角落的打包盒里,按照徐默言对自己的恨,之后应该会毫不犹疑的丢掉。
这样的结局,或唐是最好的。
她开启,他丢弃。
离开房间,将客厅最后一个尖锐角落包好,林初夏关上门,披着夜色往唐母租住的房子走。
两个小时不到的路程,因为她的渐冻症突然发病,这一路不断的摔到爬起,她走了整整一夜。
终于在天亮,到了她唯一的避风港。
她费力将门敲响,唐母把门打开,看到一身伤口又狼狈的林初夏彻底愣住。
而林初夏强撑着意识对着唐母欣然一笑:“妈,我不是季太太了……”
林初夏休息了整整两天,才算缓和过来。
看着已经满头白发的唐母,悄悄留下了一张字条,告诉她们自己有事需要出去几天。
医院门口。
林初夏把离婚协议交给季芸后,季芸将一张银行卡扔在她面前,勾唇讽笑:“不多不少五百万,够你活下半辈子了。”
说完,季芸拿着协议满意离去。
林初夏默然地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安静的去往银行,把卡中的钱尽数转给唐母,然后又转身回到医院。
按照季芸的安排,林初夏被推进了手术室,而徐默言已经先注射了麻药正在昏睡。
林初夏望着这个她爱了四年,做了自己三年丈夫的男人,慢慢闭上了苦涩的双眸。
她轻声说:“明天后,我就不欠你了……但你我都知道,我从不欠你。”
医生进来,隔帘被拉上,林初夏挪开了目光,自此不相见。
这一晚,手术非常成功,季芸看着徐默言被推进了vip病房,忙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季老爷子。
而与徐默言vip病房相隔一层楼的普通病房里,林初夏眼中蒙着一层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三天后。
唐母接到医生的电话,才找到重症病房的林初夏。
她赶到病房,看着林初夏眼睛被纱布包裹,浑身插满了各种医疗仪器,孤零零的躺在那里,颤抖的手不知该触碰林初夏何处。
“悠悠,你这是怎么了……”
“妈……”已经痛了三天的林初夏,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呻吟声。
“怎么会这样,你的眼睛……”剩下的话,唐母再也说不出来。
林初夏害怕吓到唐母,她努力摸索着抓住唐母的手,强忍着剧痛安抚:“妈,很快就会好的……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又能好好的了……”
唐母攥着她的手,想到银行卡里突然多出的五百万,早已泣不成声。
方姨站在一旁颤着声回答:“好……我们等囡囡出院。”
林初夏听后这才安心的放下手,急促的呼吸着。
唐母垂泪让方姨先照顾林初夏,而后去到了主治医师办公室,直接跪在了医生面前。
“医生,救救我女儿吧,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
医生赶忙将不停磕头的唐母扶起,他看惯生死离别,此时只能摇头叹息。
“作为医生,我必须告诉你患者的真实情况。你女儿本就是肌萎缩侧索硬化晚期,再加上这次的大型手术引起并发症,就算借助仪器也……”
唐母彻底定在原地,她什么时候生的病?!
医生叹了叹气:“最多还能撑一个月,但同时也将会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可以说生不如死。”
唐母全身抖动着扶着桌面,她哑声道:“有没有别的办法?”
医生红着眼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同样为人父母,我建议你们带她去瑞士……”
唐母眼带希望的看着他:“那里?”
医生摇头:“安乐死。”
唐母一下子瘫倒在地,扶都扶不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早已哭红了眼的唐母回到病房,看着浑身插满了治疗仪器的林初夏,眼泪已经流干。
一夜,林初夏都睡不下去,她浑身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咬一样,疼得难受。
而唐母就那么默默地守着她,看着自己女儿疼的浑身颤抖,她绝望地让方姨买了瑞士的机票。
出发那天,林初夏被推出医院,她感受着冷风,小声地唤着:“妈……”
唐母表情木衲地轻轻抚着林初夏的黑发:“悠悠乖,咱们出国去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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