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宵阴沉沉地打断我:「你闹够了没有!」
「就因为我挂断你的电话,非要离婚?」
「你不能发短信再告诉我一声?余满满,说到底你只是在报复我,你就是想让我愧疚!」
「好,我愧疚,我跟你道歉,我也保证以后不再挂你电话,你还要怎么样?」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秦宵演了那么段爱情,但他根本不懂爱情。
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他不懂忏悔,更不会反思。
他只想要别人一步步退让,来装点他所谓的太平盛世。
「说到底,你还是因为苏跃。」
「那些绯闻,是我的工作,你不会不懂。」
他还在喋喋不休,他绝不会承认,他在爱情里分心了。
他纠缠的样子,真难看啊。
我爱了五年的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有一副丑陋的壳。
我咂咂嘴,真替自己不值。
「秦宵,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一个月内,如果你没挂断我的任何电话,我就不再提离婚的事。」
他的表情舒缓下来,眼里带上一点笑意。
「满满,这不是什么难事。」
我扯扯嘴角,没吭声。
这确实不是件难事。
可是秦宵,你做不到。
我跟剧组签约后,网上突然出现很多关于我的黑料。
说我找金主,靠方瑾昱进组。
方瑾昱直接转发评论:「余满满,国家级演员,多次获得演技大赏,她需要找金主才能拍电影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聪明,让人没法回答。
是啊,有实力的人靠实力进组不是应该的吗?
如果有实力的人需要找金主才能有戏拍,那是谁的问题?
认识久了就知道,方瑾昱很擅长四两拨千斤。
有家世、有学识、有情商、有手腕,是那种,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
《画境》安排得紧锣密鼓,签约没几天,所有演员开始试妆拍照。
苏跃如愿以偿,拿到女一号的角色。
她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学生装,倒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只是眼睛里时不时露出一点精明,很违和。
今天要拍定妆照,几个女角色加上方瑾昱,凑在一起拍全家福。
苏跃一看见我,脸色就变了。
她经纪人嚷嚷着去找妆造的负责人。
「余满满太花哨了,不行!」
「她一个女配,还想抢女主的风头?」
「赶紧给我把她戴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给摘了!」
我在戏里是最受宠的小姨娘,妆造确实比其他人华丽。
造型师翻了个白眼,表示有问题找导演。
他领工资办事儿,拿谁的钱,办谁的事儿。
苏跃打圆场:「满满姐妆造挺合适的,风尘多情,跟她挺搭的。」
「但是我是不是有点太素了?」
她指着一对精致的白玉耳坠,说:「它跟女主角清冷出尘的气质还挺搭的,能不能……」
那对耳坠,是方瑾昱从家里带进组的。
苏跃看着他,讨好地眨眨眼。
方瑾昱冷冰冰地开口:「你是来拍戏的,不是来比美的。」
「能拍就拍,不能拍,滚蛋。」
他手下翻着剧本,从头到尾,连眼皮都没抬。
苏跃当众丢了脸,气不过,真的扭头走了。
那天,方瑾昱让我见识到什么叫雷厉风行。
他让律师团队起诉苏跃违约赔钱,一个电话,叫来刚刚拿了影后的周明宜,让她顶上女一的空。
苏跃大概还等着人去哄,结果,方瑾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周明宜一见我就笑,她转身跟方瑾昱嘀咕:「你小子追星成功啊!」
我专心拍照,当没听见。
其实我早就发现,方瑾昱是我的粉丝。
我刚出道那会儿,也算是一炮而红。
当时参加一档节目,是抽取一位幸运粉丝,当一年的笔友。
那时候我们每个月都有书信往来,最后一封信寄出的时候,我附上自己亲手做的平安扣,祝福他一生顺遂。
那枚平安扣,挂在方瑾昱的脖子上,我看见过。
工作到六点,准时下班。
手机里有秦宵的短信:「满满,你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我没回复。
从前我每天等着,生怕漏接他一个电话。
我等了五年,熬了五年。
秦宵,这才几天,你就等急了?
我扔下手机发动汽车,方瑾昱叩响我的车窗,奶呼呼地说:「姐姐,搭车行不行?」
我想说不行来着,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载着他,开出五里地了。
我以为,他会跟我扯些有的没的,结果我们一路都在聊电影。
我偶尔瞄两眼他勾勾画画的剧本,再看看他那张写满玩世不恭的脸。
原来骨子里是那么认真的人啊。
倒是出乎意料的反差萌。
方瑾昱晚上有饭局,我把他送到地方。
快到家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剧本落在我车上。
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段时间,他肯定要研读剧本。
我想了想,调转车头,又给他送了一趟。
方瑾昱告诉我包厢号,让我直接上楼。
推开门,苏跃的声音从缝里漏出来:
「弟弟,做人不能把路走绝了,咱们都在一个圈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照应不好吗?干吗非要给自己树敌呢?」
方瑾昱笑了:「你搞错一件事,我弄你,不能叫树敌,顶多是消遣。」
「你觉得你算老几,在这儿跟我指手画脚?」
苏跃气得手都在发抖。
秦宵也在,似笑非笑地接过话:「你爸知道你在我面前这么嚣张吗?」
他回头看见我,剩下的话,都卡在嗓子里。
我没理他,冲着方瑾昱晃晃手里的剧本,放在门口的椅子上,转身就走。
秦宵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把拽住我,把我摁在墙上,磕得我生疼。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你不打我电话,不回我短信,就是因为,跟他在一起?」
我笑着,用他以往搪塞我的话回答他:「只是工作,我想,你应该懂。」
我就是故意进来,给秦宵找不痛快的。
我尝过的苦,不叫他尝尝味儿,我怎么能舒服。
他眼底藏着一点眼泪,苦笑着说我:「满满,你真挺狠的。」
「你要玩,可以。」
「……但是,别忘了打电话给我,我在等你。」
秦宵,卑微的滋味,好受吗?
我在秦宵那儿结结实实地爽了一把。
付出的代价是,后来见到方瑾昱,有点尴尬。
他记住了那句「只是工作」,冷不丁就要调侃我。
凑在一起顺台词,偶尔我演起来,跟他勾肩搭背很亲密。
演完了有点不好意思,他说:「我懂,只是工作关系。」
我给他捎了杯咖啡,是他最爱的焦糖玛奇朵,他接过去喝了一口。
明明很高兴,也要撇嘴嘟囔:「我懂,只是工作关系。」
……方瑾昱,你是魔鬼吗?
新戏开拍,第一场戏就是姨娘在月牙湖玩水的戏。
导演说,再过一段时间天更冷了,这场戏就不好拍了。
湖水很凉,我身上贴着厚厚的保鲜膜保暖。
第一次下水失败,我被捞上来,冻得直发抖。
方瑾昱递给我一块厚厚的毯子,毯子上还贴着暖宝宝,他助理多嘴:「我就说夏天还没过,昱哥买那么多暖宝宝干什么。」
方瑾昱瞪了他一眼。
我有点尴尬,刚想打岔,方瑾昱就凑到我耳边,悄悄笑说:「姐姐,你不会又想说,只是工作吧?」
「可是怎么办,我不想只是工作。」
我愣了一下,碰巧导演过来问我好点没有,准备第二次下水了。
谢天谢地,救我狗命。
第二次下水以后,按理说,我应该比第一次更适应。
可是五分钟后,我的下腹却突然疼起来,连带着手脚,都有点抽筋。
我以为是该来姨妈了,还想着,这个月得遭罪了。
岸边的人看我不对劲,问我:「满满姐,你还行吗?」
我刚想伸手示意,肚子突然就疼得我蜷缩在一起,直直地往水下沉去。
有人一把抓住我,将我带上岸。
「满满姐、满满姐,你还好吗?」
一群人围着我,手忙脚乱。
「流血了,满满姐的……下面流血了!」
「满满,你怀孕了吗?」
怀孕?怀孕?怎么可能。
我和秦宵已经……
我疼得说不出话,意识却突然回到乳腺检查前不久。
有一晚我睡不着,吃了点安眠药。
半夜感觉有人在亲我,我睁开眼,模模糊糊好像看见秦宵了。
可是我实在太困了,扭头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上也只有我一个人。
难道是那晚……
经纪人把我送到最近的医院。
她拿我的手机,给秦宵打了无数遍的电话,都被挂断。
旁边有人正在看青鼎奖的颁奖直播。
我听见苏跃的声音:「感谢我的伯乐,我的导师,我的初恋,我的挚爱。」
「感谢他为我颁发的奖章。」
「秦宵,我的荣誉与你共享,我爱你,字面意思。」
几个小年轻激动得都快抱在一起了,叽叽喳喳地八卦:「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她说她爱他她爱他她爱他!!!」
「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是真的!」
「结婚!我随一桶油!」
……
经纪人气得眼都红了。
我流产了。
医生说,之前的术前检查没查出来,可能是因为日子太短。
不到两个月的小孩,静悄悄地来,还没跟我打声招呼,就溜走了。
我身体底子一直薄弱,从以前就经期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