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我看着角落中我和郑思岚的行李,愧疚地看着她:“思岚,对不起,因为我总是耽误了你会海城。”
如果不是我,她和楚炀的婚礼也不会推迟了。
郑思岚拉着我的手,少有的轻声细语道:“说什么对不起,咱们将近十年的感情了还要在乎这个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呢。”
她轻吐了口气,又说:“虽然我讨厌顾苍澜,但这次怎么说他也是为了你才受伤,要是我还劝你离开,那真的有些冷血了。”
我回握着她的手,眼眶湿润:“嗯,谢谢。”
这场车祸是因为一辆白色轿车闯红灯引起的,撞了四辆车子,唯独我和顾苍澜车子被撞得最严重的。
我坐在顾苍澜病床旁,越想越不对劲。
来询问情况的警察问我和顾苍澜有没有和谁有过恩怨,通过监控可以看出那辆白色轿车拐了个弯直接冲向顾苍澜的车子。
我并没有和谁有恩怨,顾苍澜也不可能,他不是个会和人结怨的人。
“嘶……”
细细地呻吟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顾苍澜,我眼神一亮:“宾礼,你醒了。”
他嚅动着有些干裂泛白的嘴唇:“水……”
我立刻站起身,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头,将水杯凑到他唇边:“来,慢点喝。”
顾苍澜将水喝完后眨了眨眼才清醒过来,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你没事就好。”
我握着杯子的手一颤,呼吸都因他这几个字难受起来:“你怎么这么傻?”
我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安地摩挲着杯子,我心酸地笑了笑:“你要是出了事,我到哪儿去找个新郎赔给苏雨婷?”
顾苍澜合上眼,似是在缓和情绪:“你不能再受伤了。”
他又说这种将我放在心上的话。
我真的很想问他,是我分不清爱还是他死都不肯承认他爱我。
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后,一个女医生开门探进半个身子道:“十三床的家属出来一下。”
我下意识地起身,而后呆了一下,转头硬着嗓子解释道:“我没有苏雨婷的电话。”
顾苍澜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平静如常:“没事。”
我转身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
医生把一个碎了一半屏手机交给我:“这是他的手机,您能联系他其他的家人吗?”
我看着手里陌生的手机,顾苍澜没换号码,但是换了手机?
“他……”我定了下心神,看着手机,“里面有他未婚妻的电话的,可以联系她。”
医生一愣,茫然地问:“不是您吗?”
我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医生不解的目光,她又说:“这里面就一个号码,昨天打过去的时候是你的手机响了。”
屏幕碎了一半,但没有上锁,打开通讯录,只有一个叫“薇薇”的备注。
那一串熟悉的数字,就是我的号码。
眼眶的酸涩立刻让我有些心慌意乱,我胡乱地揉了揉眼睛:“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皮外伤倒没事,就是……”医生为难地看了看病房门,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他患了阿尔兹海默症.”
又是阿尔兹海默症。
我艰难地点点头,心也悬了起来。
医生正色道:“根据他的检查结果来看,他目前的情况不是很理想,如果是遗传,最好找直系亲属来医院检查一下。”
顾苍澜的直系亲属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王慧。
但是她会来吗?她前两天还扬言说我敢走就让顾苍澜死。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脑子中闪过。
王慧!
“小姐?”医生一脸疑惑。
我回过神,紧捏着手机匆匆道:“好,我会想办法联系的。”
医生应了声后便走了。
我站在病房外,后怕的感觉像浪头一样差点把我拍倒。
警察问我和顾苍澜有没有和谁有恩怨,那时我还没想到王慧,但现在想想,这也太巧合了吧。
先是王慧威胁,然后在我走的那天突然就被人故意撞了,如果目标是顾苍澜的话,无论我在不在车上,他都会受到伤害。
我想到王慧那张脸,忍不住打了个颤。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叮——”的一声轻响,我手里的手机亮了。
我一看,是备忘录的提醒。
“陆昭晚的生日是九月初六。”
是关于我的……
我像是受到了诱惑一般,打开了备忘录,一连串的字刺的我红了眼。
——陆昭晚最爱吃的是水煮肉片、红烧鱼、辣子鸡。
——陆昭晚最喜欢穿的是浅色的衣服,特别是连帽衫。
——陆昭晚的字很漂亮,有点像瘦金体。
——陆昭晚喜欢在雨天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活着玩游戏。
——陆昭晚笑起来会露出两个小虎牙。
……
一条一条,我滑了不知道多少次都还没有到底,每一条的开头都是我的名字。
而日期都是每天的下午五点。
我慌忙用手背堵住颤抖的嘴唇,抬着沉重的腿跑进安全出口门后的楼梯处。
这备忘录就像一个无底洞,任我滑多久它一直都顺着往上走着。
里面的内容都是我这十年里做过的事,甚至有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唯一能将这些记得这么详细的,除了顾苍澜还有谁。
我靠着墙,无力的身子随着脸上的眼泪滑落在地上。
他说无法爱我,却每天都记着关于我的事,他真的就是个“虚伪”的骗子……
我将脸埋进膝间,压抑地哭着,像是委屈了多年终于得到了感同身受。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才把眼泪哭干,等再想看看他所记录的东西时,手机却关机了。
回到病房外,我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顾苍澜很快地将脸转向我,眸光像是阳光:“你哭了?”
我揉了揉眼睛,笑说:“刚刚跟我妈打了个电话。”
然而我忘了,他一直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我的违心话。
顾苍澜却话锋一转:“你回海城吧。”
我才坐了下来,因为他的话又陡然站起身:“你为了救我伤成这样,我怎么能走。”
他的话有点赶我走的意思,我不明白,但我也不可能真的就离开。
顾苍澜半睁着眼,有种把人拒之门外的疏离感:“你要是愧疚就不必了,毕竟我也伤害过你,这算是赎罪吧。”
他变脸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先是对我没什么事松了口气,而后又恨不得我赶快走,他像个挣扎在天平上的人,找不到平衡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