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而她冷淡的态度也彻底击垮了顾隼的耐心,他一步跨到病床旁边,俯下身。
一手穿过她的颈后扼住她的右肩,一手抓住她的左臂,丝毫不费力地一抬,将袅袅整个都锢在怀里。
“处理伤口。”他冷飕飕地看了眼一旁已经傻眼的护士。
“你放开我!”
袅袅拼命地挣扎着,泛红的眼睛瞪着左臂上那只大手。
而顾隼并没有在乎她这小猫般的力气,只是看到手臂上那暗红的伤疤,他的眸光又阴沉了几分。
袅袅挣扎不开,只能放弃,呆滞地扭过头又重新盯着窗外。
早已将疼痛作为“药”的她丝毫不觉得处理伤口有多痛苦,反而能让她暂时忘记此刻的一丝屈辱和不堪。
但她的身体却在上药时条件反射地抖了抖。
顾隼一怔,似是也感觉到了怀中人的颤抖。
他低着头,只能看见那枯黄头上的发旋,小小的,就像她现在一样。
说不清的烦躁感爬上了顾隼的心头,他不觉收紧了几分力气。
将伤口包扎好后,护士率先离开了这飘散着压抑又奇怪气氛的病房。
顾隼放下袅袅,怀里突然的空荡感和凉意让他又一瞬的不适。
袅袅望着窗外的眼神又变得空洞。
半晌,顾隼才硬着嗓音开口:“挺有骨气,居然玩自杀。”
袅袅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顾隼,而且无论她说什么,他也总有无数句话来讽刺她。
顾隼目光在她侧脸上打着转,越觉心躁,最后却也只是冷冷转过身离开。
头一次,他没有再咄咄逼人。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沈依蓉的事情,对她有一丝的愧意,又或者因为其他。
但顾隼不愿去细想。
病房又回归到一片寂静后,袅袅隐忍在眼眶内多时的眼泪才流了下来。
她咬着嘴唇抽泣着,刻意压抑着哭声致使她发出动物一样的呜咽声。
这样的生活她真的不想过下去了,再也不想过下去……
门外,顾隼靠着墙,病房中细碎的哭声从门缝中传了出来。
一下一下,像是个哭过头的孩子一样。
他阖上眼,蹙着眉头抚了下额前的黑发,心底的烦躁随着袅袅的哭声倍增起来。
直到那哭声停止了,他才转身离开。
过了正午,才有护士将饭菜送进病房里。
袅袅看了一眼饭菜立刻就挪开了眼,甚至有些反胃。
护士将床的头的高度调高后取出床尾的桌子横放在床上:“姑娘,吃点东西吧。”
袅袅摇摇头:“吃不下。”
没等护士再劝,叶晨忽然走了进来。
护士叫了一声:“叶医生。”
叶晨点点头:“你去忙吧。”
护士离开后,他扫了眼桌上的饭菜,最后将目光放在没有一丝想吃意思的袅袅身上。
“思思。”
袅袅依旧没有回应,恹恹地模样让叶晨不觉心疼起来。
哪怕他不细想,也知道她此刻脑子里已经将死想了千万遍了。
想到这儿,他对顾隼跟多了几分恨意。
到底袅袅做错了什么,顾隼要这么对她?
叶晨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胸口的怒火,温和劝道:“思思,先吃饭好不好?”
他的轻声细语并没有让袅袅觉得温暖。
她早已变成一个在溺亡边缘挣扎的人,茫茫大海,没有人能救她。
“叶晨。”袅袅哑声道,“你能做手术吗?”
叶晨一愣:“你指的是什么手术?”
他是神经内科的医生,做手术自然是能做的,但这问题从现在的袅袅嘴里说出来有些奇怪。
随后,袅袅轻轻地声音飘进他耳朵里:“把我的心脏取出来。”
叶晨背脊发凉,震惊地看着她。
她是怎么把这话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和微不足道的?
“思思,你到底在说什么?”叶晨坐到病床旁边,眼中满是关切和担忧。
顾隼不知道重度抑郁有多可怕,但他知道。
现在袅袅的每一个念头都都和死紧紧纠缠着,稍不注意,她可能又会做傻事。
听到这回答,袅袅就知道叶晨不能做了。
她木讷地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轻笑。
在这里,没有人会这么做,因为没有人敢,有顾隼威胁着,哪个医生敢动刀。
袅袅默默地直起身,有些发颤的手执起筷子,机械般地将米饭塞进嘴里,一下一下嚼着。
叶晨见到她这模样,虽早已有预想,还是觉得心如刀绞。
没两天,顾隼接到了保镖的电话,说是在机场找到了准备跑的杨娅。
顾隼让人把她带到公寓去,随后他也赶了过去。
还是那栋差点把袅袅折磨疯了的房子,顾隼推门而入,里面的报纸和照片都被清理干净了。
他眼中总算飘过一丝满意。
杨娅此刻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口罩和摔裂的墨镜被扔在一边。
精致的妆容也被冲花,波浪卷的长发凌乱不堪,当见到顾隼,全身一怔,像是见了老鼠见了猫一般地往后缩了几步。
顾隼踢了一脚椅子,她哆嗦了一下。
“想跑?”顾隼瞥了眼一旁的行李箱,“动作还挺快。”
杨娅也不管自己有多狼狈了,她扑到顾隼脚边,哭道:“昀节,好歹我也跟了你这么些年,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隼铁青着脸,阴狠的目光让杨娅头皮发麻。
眼前的杨娅让他想起了一年前的袅袅。
那天她也是跪在他的脚边,哭着解释她没有推沈依蓉,甚至苦苦哀求着让他不要把她扔到精神病院去。
他不但没有听,还亲自把她扔了进去,不闻不问了一整年。
杨娅眼见顾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一慌,突然道:“我,我怀孕了。”
顾隼眼神一凛:“你说什么?”
杨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猛地点头:“我,我真的怀孕了,是你的……”
她的话让顾隼面色沉了下去,似是可以剖开胸膛的目光在她身上转着。
顾隼往后一仰,靠着椅背看着她,目光冰冷。
他的目光让杨娅一瞬间没了底。
她在赌顾隼的良心,哪怕他再冷血无情,为了孩子应该也会放她一马。
良久,顾隼终于开了口:“来人。”
门开了,两个保镖走了进来:“总裁。”
在杨娅呆愣的目光中,顾隼一字字道:“把她带医院去,做流产。”
杨娅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隼:“你……你……”
她慌了,因为她肚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
然而保镖已经将她架了起来往外拖。
“昀节,你,你不能这样!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杨娅挣扎着,却没有丝毫作用。
待她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消失了,顾隼的神情才松了些许。
他环视了一圈这个曾经让袅袅住了好些日子的屋子。
没有任何声音时,整个房子是死一般的寂静,然而越静,顾隼却越觉心烦。
而那时的袅袅,一定比他现在难受千百倍。
顾隼想弯弯嘴角,笑他的报复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将唇线弯起。
他仰起头,阖上眼沉沉地呼吸了几下才勉强缓和那凌乱的心绪。
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被强行带到医院准备手术的杨娅看着近在咫尺的B超室,心更加慌。
只要一进去被一查,顾隼就会知道她没有怀孕,到时候顾隼更不会放过她。
极度的恐惧让杨娅在保镖松懈时转身逃跑。
两个保镖显然没想到她会跑,呆了一下后才追了上去,然而在一个拐角跟丢了。
杨娅藏在安全出口的门后屏息着,听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身子不断的颤抖。
等脚步声下了楼消失,杨娅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喘息着,豆大的汗一滴滴落了下来。
她现在已经是被顾隼逼上绝路了,如果继续留在这儿,她只有死路一条。
休息了一小会儿,杨娅撑着身子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探身观察了一下。
她不敢停留,埋头往前快步走着。
只是又在一个拐角,与一个人迎面相撞,杨娅捂着肩膀,正想抬头骂几句,却在看见眼前倒在地上的人愣住了。
袅袅!?
在杨娅诧异的目光中,袅袅木木地站起身,像个没事人一样绕过杨娅。
杨娅眼珠子一转,突然拉住她:“沈夫人。”
这三个字给了袅袅眼眸一怔。
上一次杨娅叫她沈夫人,还是她刚出院时,杨娅和顾隼一起从车上下来,在她眼前亲密无间,甚至她被关在门外,被迫听他们两个的暧昧纠缠声。
袅袅想要扯回手,杨娅却死死地攥住,让她难以挣脱。
“你救救我。”杨娅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昀节要打掉我和他的孩子。”
袅袅长睫猛地颤抖,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叫着她沈夫人却又怀了沈先生孩子的女人。
明明看起来杨娅比较狼狈,可是她却觉得她才是最不堪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