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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张友全对柳雪是「仁慈」的，他给她买了平板电脑，偶尔还能让她看看下载好的电视剧。
柳雪除了要伺候张友全的饮食起居，还得下地去帮他干活。
妥妥的工具人。
我和张伟睡在另一张床上。
看着不时发笑的柳雪，我偷偷盘算着，决定还是得找个机会离开。
这儿虽然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但却充斥着太多世俗的丑恶与可怜。
想到这些无知愚昧的大人小孩，总让我无法安心入睡。
……
第二天开始，我就不用给张伟洗衣服了。
因为他现在是我的小弟，他的社交圈还能不能延续全凭我说了算。
我要教会这小子正确的三观。
还有就是天太冷了，我不想沾水。
「男子汉将来要顶天立地，自己的衣服要自己洗。」
「女孩子不是你的工具，要懂得尊重。」
我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这些，反正这些观念必须得从小灌输。
否则将来难成大器。
「不会自己洗衣服的孩子没有朋友，也不会有小女生喜欢。」
这他应该听得懂。
我在一旁指导，张伟就蹲在盆边认真地搓洗着衣服。
柳雪下地回来，惊奇地看到张伟在「工作」，连忙把农具一扔，冲上前来一把拽起了张伟的手。
「小伟，你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菲菲，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上来就要打我，却被张伟一把抱住了小腿。
「妈，你不要打姐姐，姐姐说了，这是为我好。」
「什么姐姐不姐姐的，你得管她叫老婆，叫习惯了，她将来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才不会跑了！」
「不行的妈妈，要尊重女孩子呀！」
柳雪愣住了，挥到半空中的巴掌也停下了。
她蹲下来诧异地看着张伟，又诧异地看着我。
瞬间，她的情绪绷不住了，抱着张伟痛哭了起来。
这么多天，我和柳雪也建立了一些基础的信任，我知道这回她只是想吓吓我，并不是真的要打在我身上。
所以她抬手的时候我也没躲，她抱着张伟哭的时候我还上前拍了拍她的背。
「咚咚咚咚咚」，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锣打鼓声。
柳雪迅速擦干了泪，站了起来。
我的心七上八下地跳了起来，就连肢体也微微颤抖。
我前段时间打听到，这锣声一响，就意味着有人想逃跑被抓回来了。
他接下来就将面临着一场永生难忘的皮肉之苦。
09
村里的老树旁，刘子贵被扒光了衣服倒吊在树上。
寒冬腊月，他被冻得发紫的肌肤上，已经有了几道鞭痕。
这是村里的「习俗」。
这里的人穷，娶老婆生孩子一直是个大难题，所以很多人愿意用毕生积蓄买老婆传宗接代，买孩子养儿防老。
这种事见不得光，所以大家都约定好了，互相盯着彼此家买来的人，谁要是想逃跑，就把他抓回来，主家还得请逮人的人吃顿好的。
有了这种共识，他们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能延续，才能不被外人所知。
至于逃跑的人，就要当着全村人的面结结实实地挨一顿酷刑，让他们长长记性。
顺便也给其他被拐来的人看看，逃跑的下场。
每每捉到这种人，全村人必须来「观礼」。
村长就是执刑人。
刘子贵面如死灰，泪痕倒挂，任由鞭子抽打在他身上。
不知道他是被冻木了还是疼木了。
每一声鞭响，都是对周围人的震慑。
有些孩子不忍看，扭头躲进大人的怀里。
有些大人咬牙切齿，直呼「打得好！」
还有的人在一旁看乐呵，完全事不关己。
「别打了！」我大喊道。
「哟，这不是老张家买的童养媳吗？你还来求情？看到了吗？这就是逃跑的下场。」村长一边说着，更加得意地又抽了刘子贵几鞭。
我见他不收手，赶忙跑到刘子贵养父的面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刘叔！刘子贵可是你花钱买来的，养这么多年，万一打死了打残了亏的是你啊！」
「他要是被打死了，将来谁给你种地养老啊？」
短短两句话，处处关系着他的利益。
他立马上去拦住了村长。
「村长，行了，他下次不敢了。给我留个种。」
村长正抽在兴头上，意犹未尽。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似乎我坏了他的好事。
主家求情，他多少也得卖点面子。
刘子贵养父偷偷塞给他一包烟，他才下令把刘子贵从树上放了下来。
我看着倒在养父怀里的刘子贵，心仍旧在嗓子眼里跳动着。
这地方，真不是久留之地。
而且刘子贵这个傻小子，怎么没有队友就行动了呢？
正当我为他不值之际，我注意到柳雪的眼里满是担忧与绝望。
10
过了几天，还是那块空地，我们一群小孩子又聚到一起。
当然，一起玩只是幌子，重要的是想和刘子贵聊聊。
「你伤好了吗？」我戳了戳他。
「哎哟，别戳，痛痛痛。他妈的！来真的！」他痛苦地扭了一下身体。
「为什么要选在那天逃跑呢？」
「快过年了，想家了。」
刘子贵叹了口气道。

他四年前，也就是 4 岁的时候被拐卖到这里，对自己家是有印象和情感的。

见过了其他逃跑者的下场，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小子谋划了四年，在刘家人面前装了 4 年的乖宝宝，以为那天是绝佳时间可以全身而退。
没想到刚跑到村口就被人发现抓了回来。
惨遭毒打。
「你也不想待这儿吧？」他问道。
「我无所谓，我回家又吃不到热饭。」我摊了摊手。
「你还小，但是我不甘心，我以前在自己家里，吃得可好了！」他狠狠地砸了下地，不甘地说，「老子以前在城里可是富二代啊！以前上幼儿园都是车接车送的……」
「你是富二代？」
「对啊！我爷爷还是国宴大厨呢！他做的葱烧海参，那叫一个绝！可惜……来这儿几年别说海参了，我连大闸蟹都没吃到过。」
他给我描绘起了他以前吃过的好东西，我咽了咽口水。
原来这就是富二代的生活吗？
他说的这些食材和烹饪方法我只在书里看到过。
好羡慕啊！
「我想我亲生爸妈……」他叹了一口气，仰望天空道，「还有十多天就要过年了，以前每年团年饭的时候，我爷爷都会做一大桌子菜，蒸羊羔……」
「你别说了。」
他一口气说了二十几个热菜，我在一旁馋得都快失去淑女风度了。
「我带你逃出去，你能让我去你家吃团年饭吗？」
「真的？！」
我受不了这里的愚昧与暴戾，决定当一回救世主。
「只要我能回到亲生爸妈身边，别说团年饭了，你天天顿顿来我家吃都行！」
「一言为定！」
「咱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
11
「明天？」
刘子贵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他谋划了四年不能逃出生天，在我眼中不过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无法想象。
不过，我也不是拍脑门说大话的人。
我也为此筹谋已久。
这些天我一直谋划着怎么逃走，刘子贵被打以后就是最好的契机。
在这些人眼里，刚刚才杀鸡儆猴，不会有人顶风作案。
但我偏要利用这个机会反其道而行之，这是村里眼线防线最薄弱的时候。
「可具体要怎么办啊？」
「我们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谁啊？」
一个大人。
柳雪。
这么多天以来，我有意无意地都会和柳雪交流建立感情，也会向周边嘴碎的邻居了解一些她的情况。
听说她被人贩子卖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刚刚大学毕业。
她也逃跑过，被抓回来挨了顿毒打后就老实了。
和张友全生下张伟以后人就更安分了。
也不逃跑了，还帮着张友全忙里忙外。
但我从这么多天对她的观察了解到，柳雪心中还是会时不时升起离开这里的希望。
只是这种希望又会很快被一种绝望和无奈所掩盖。
和小孩子们玩完今天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后，我带着张伟回到了家里。
张伟经过这么多天的互动，已经彻底被我成功洗脑了。
现在是我的忠实迷弟+舔狗。
任劳任怨那种。
我回到家里，天已渐黑。
张友全在别人家里打牌还没回来。
正好给我和柳雪创造了单独聊天的机会。
「妈。」我喊了一声。
「哎，回来啦？我们吃饭吧。」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我想和你聊聊。」
她轻轻笑了一声，也许是我这张 5 岁的小可爱脸配上认真的神情有些好笑。
我不由分说，牵起她往里屋走。
我们各自坐在两张床的床沿，我轻声问道：
「妈，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呀？」
「你在胡说什么！」
她忽然换了一副面孔，凝眉瞪目，对我充满了防备。
「这里没有别人，我让张伟在外面放风了，要是张友全回来，他会大喊的。」
「你……」
我打断了她，示意她先听我说完。
「如果有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你这孩子……」
她忽然伤神起来。
「我们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
「打消这个念头吧小乖乖，我曾经目睹过好多个聪明娃想逃跑的，都被抓回来挨了一顿毒打，包括我。有几个，还被活活打死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肯帮我，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说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我不会跟张友全说的，我会好好爱你，把你喂养大。」
「养大了跟你一样，直接做别人媳妇儿？」我质问道。
柳雪不再说话，转身就要离开屋子。
我急了，冲着她的背影大喊：「柳雪，你不想做法治之光了吗！你忘记罗翔老师的教诲了吗！」
她突然怔住了，扭回头惊愕道：「你怎么知道……」
「你以前是法学生吧，就算不是，你至少很想当个律师吧。所以那次在饭桌上提到让张伟长大了将来做律师的时候，你眼神里才会充满了无尽的失落与悲悯。我断定，那是你曾经的理想。」
此时此刻，她的眼眶中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地淌了出来。
我继续趁热打铁道：「一个曾经要做法治之光的人，不应该屈服于罪恶滔天的人贩子，更不应该助纣为虐，放弃自己的人生，亵渎律法的尊严！」
「你不想见见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吗？」
「你不想回到城市里，在写字楼里和委托人谈判，和帅气的小哥哥谈恋爱吗？」
「你想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孤独终老吗？」
我滔滔不绝，柳雪已泣不成声。
她的心理防线在被我一步步击溃，她逃离这里的希望之火又被我重新点燃。
我乘胜追击，亮出了我的王牌：
「你难道想让张伟在这里长大，也和张友全一样愚昧作恶吗？」
12
第二天清晨，我到刘子贵家旁边的树上刻了一个圆圈。
表示逃跑计划顺利进行，出逃就在今天的夜晚。
我昨天赢了所有的小孩子，他们真心话大冒险的任务都一样，就是要在今天晚上想方设法缠住自己家的大人，让他们不要出门。
这样，我和柳雪就可以避开周围的眼线顺利走向村口了。
而我，则躲进了柳雪的长裙里，她信步走着，我则在里面小心翼翼挪动步子。
但柳雪也没办法走出村口，毕竟她也是被拐来的人。
村口最关键的一户人家，就是村长。
他开着一家粮油副食店，成天就坐在店门口等生意。
门口还装了个监控。
路过这里，柳雪当然得假装是去买东西。
「村长，我买两斤酒。」
「张家媳妇儿，你家那口子老喝酒，身体还行吗？要是不行你有空还是来找我吧～」
这村长趁夜深人静，张口就开黄腔调戏别人老婆，真是恶臭至极。
「村长你说笑了，他这会儿还在家等我呢。」
「嗐，说笑说笑。」
他自讨没趣，转身就去打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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