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甚是无聊,喜欢拉我往后山跑,兴致勃勃地欣赏那片野花海。
瞅着见了没有千次也有百次的风景,我无奈扶额。
随后拿出背篓里的小锄头默默地递给他一只,抬起下巴指指隔壁林子里的竹笋。
嗯!雷雨过后的新鲜笋子就是鲜嫩。
某日,归家时碰到街上卖狗崽的,他便移不动脚步,央求我想要养一只。
我瞧着倒也不错,便答应了。
带回家后,小狗的洗澡、喂食、遛弯全落到了他身上,俨然一个合格的铲屎官。
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晚饭后他总爱缠着我带小狗去遛弯。
怎么可能!
我的人生格言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躺着,让我迈开腿比登天还难。
他欠兮兮地在我耳边讲些个光怪陆离的鬼故事,什么床底有人,背后有人,镜子有鬼。
搞得我现在天黑就怕一个人独处。
最近,许是天气太过炎热,他穿得愈发清凉,洗完澡后,里衣衣襟松松垮垮,裸露大半白皙的胸膛。
我只能闭上眼睛,拉上薄被,口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美色误人!
因着二牛近日以来穿得清凉,染了些风寒,遂趁此机会忙里偷闲。
驾着马车前往距离惜福镇最近的一座城——宣城。
没遇见二牛之前,每隔十天半个月,我就要来往一趟。
要说宣城里面最繁华、最好玩的销金窟当属秦宣阁。
因着本地民风开放,里面不仅有男子喜欢的美女好酒,就连那伶人也是一等一的体贴温顺,因而不少女子混迹于此。
「哎!」想起曾几何时潇洒自在,我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打定主意带着二牛在宣城好好逛一番,寻了我常住的客栈。
收拾妥帖,用完午饭,我领他来到宣城最热闹的一条街。
我如数家珍般给他一一介绍着街上的好玩物。
来自西域的毯子、波斯的香膏、南部番国的新奇水果······
宣城虽不大,但因着地理位置优越,来来往往货物运送的必经之路,因而内有乾坤。
他在身后慢慢跟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安静地听我啰唆。
几天前就听他讲想要寻些个好些的笔墨纸砚,正好今天替他置办齐全。
因着上辈子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教育生涯,这辈子幼时我爹替我寻了先生,我只把寻常字混了个眼熟。
并不熟悉这些笔墨纸砚的价格。
「麻烦把你们这上好的笔墨纸砚全部来一份。」
在我知道价格后,已经来不及收回这句话了。
我捂着瑟瑟发抖的钱袋子出了铺子,心底泪流满面,『我的钱钱啊!本来还打算偷偷去一趟秦宣阁,这下好了,只能想想了。』
养小白脸,真费钱啊!
想起刚刚下不来台,二牛憋笑地看着一脸内伤的我,妥帖地将东西拿在手中。
拉起我的衣袖,走到一家金银饰品房。
我疑惑地看向他:「咋了?难不成你还有着女装、戴女饰的癖好?」
说完还不忘捂住我的钱袋子,它们万万不可以再受伤害了。
二牛抬手打了下我的后脑勺,一脸看傻子似的看向我。
「痛!你轻点!」
沉默地将我拉进去。
铺子里的金银饰品眼花缭乱,小时候还总缠着我爹买这些,长大开店后,我嫌弃这些饰品叮叮当当,累赘得很。
他走到一堆银簪子前,仔细挑选,过了好久才选出一只水滴形镂空带个小铃铛的簪子。
走到我面前,簪到发髻上,后退几步,点点头,一副满意模样。
店家站在旁边拍马屁似的夸赞我戴这只簪子好看,客官眼光不错,我们二人十分相配。
他从袖口中掏出银钱递给店家,看起来心情很高兴
我摸到发髻间的发簪,小巧玲珑,虽然不贵重,但这好像是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收到异性送的礼物。
内心不禁泛起圈圈涟漪。
等等——
这好像不重要!
「你钱哪来的啊?用得我给你的跑路盘缠?还是偷偷藏的私房钱?」我眨巴着眼睛问他。
他抬手摸摸我发顶,无奈道:「我每天也并不都是闲着,这是我给人写信挣的钱。」
听此内心暖暖的,同时也感慨小白脸写信真挣钱!
刚要出铺子,迎面走来一位仙气飘飘的白衣女子,身侧跟着位衣着不菲臃肿的老嬷嬷。
我记忆向来不错,见过一面的人下次打照面也认得。
这位老嬷嬷我总感觉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愣愣地站在原地打量她。
「小姐,小心台阶。」
「有劳奶娘。」
两人搀扶在一起,看起来感情不错。
二牛见我呆愣住,关切地问我:「怎么了?难不成是认识的人,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我摇摇头表示不用。
模样熟悉,声音也熟悉。
只不过印象中的声音不似这般温柔,是狰狞、愤恨、嫉妒、嘶哑的。
一瞬间我像被雷击中般,她不就是十几年前将我狸猫换太子的老妇。
她口中称呼「小姐」的白衣女子很有可能是当年替换我的婴儿。
我大口喘着气,内心有些慌乱,二牛将我搂在怀中,「是不是不舒服?」
内心安慰自己,已经过了十几年,她不可能认出我。
不是我胆小,是有口说不清,狸猫换太子这事本来就荒唐,如果是现代社会还有 DNA 鉴定,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法子证明。
更何况对方看起来达官显贵,若是挑明,我不过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甚至可能牵扯到老爹。
我点点头,「突然有些头痛,没力气。」
本意不想多做纠缠。
见我脸色苍白,二牛神情紧张地抱起我,「我带你去找郎中。」
刚要夺门而出,白衣女子激动地拦住我们去路:「宣郎,我终于找到你了。」
女子标准的瓜子脸,长长的睫毛下卧着两颗眸子,像会说话的仙子一般,眼底含泪,每一忽闪,都像抓住旁人的心,忍不住怜惜她。
更何况现在的她神情悲愤。
「宣郎,我是夕儿啊!你的未婚妻啊!」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抱着旁的女子,我才是你未婚妻啊!」
我浑身像被冰封住似的,内心有一瞬间得疼。
不会吧!
最不能接受的结果发生了!甚至复杂了一万倍!
这个叫夕儿的女子抢了我的身份,我抢了她的未婚夫,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一只手牢牢地把住门边,拦住去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宣郎,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我心底有些羞愧,又有些难过。
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胃里翻江倒海,几乎下一刻就要吐出来。
小腹隐隐作痛。
二牛面漏不悦,语气有些凶狠,「走开,否则我不客气。」
女子上前抓住二牛的手臂摇摆,「你怎能如此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长时间?」
这一摇摆,我硬生生地咽下要吐的感觉,难受地哼出声。
二牛伸出手臂,将她推开,大跨步地飞奔去药铺,「别着急,娇娇,我们一会儿就到,你等等。」
嘴里说着别着急,他却步伐有些紊乱。
我抬眸望着他隐约冒出细汗的下巴,心想如果那个叫夕儿的女子说的是真的,没有认错人,那我是不是毁了一段好姻缘。
刚刚某一刻,我以为二牛要抛下我。
医馆一到,二牛着急地将郎中拽到我面前,「帮我娘子瞧瞧,他胃里不舒服想吐。」
白胡子郎中闭上眼睛摸脉,时而皱起眉头,时而舒展。
许久。
「恭喜这位公子,你家娘子这是有喜了,不舒服是因为有些劳累,胎气不稳。」
「啥?」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抓着郎中的袖子,急切地让他再诊治一番。
二牛像被定住一般,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沮丧。
我急得快哭了,我怎么能有喜呢!我不能啊!
郎中有些不知所措,他出师这么些年,诊治了那么多喜脉,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局面,郎君呆愣,娘子狰狞。
二牛反应过来,有些欣喜,将郎中的衣袖解救出来,转身抱住我,「娇娇,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爹了。」
我从震惊中还未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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