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江荞认真的解释道：“虽然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我觉得无论成绩好坏，都应该试试看，不学学看怎么知道你不行呢？”

下课铃响了。

窗外路过很多出去上厕所的人，讲台上的声音还在继续，风扇吱吱呀呀的转着。

江荞看到许肆笑了一下，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在笑，他开口道：“我本就不爱学习。”

江荞莫名的就想起他昨天的那句话，成绩好坏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呢？

她也无从得知。

下午，江荞正在写作业，感觉旁边的窗户上突然笼罩了一层阴影。

一抬头，她对上了何国士那张脸，何国士给江荞比了个嘘的手势。

江荞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许肆的衣角，提醒他老师来了，然后乖巧的坐正了身子。

何国士从前面进来，一把将坐在最前面的那个男生压在书底下的小说给抽了出来。

那男生看的正认真，以为是自己同桌呢，一甩胳膊，对上了何国士那张放大的脸，吓得人都快没了。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身后的许肆身上，开口道：“你刚刚藏的什么？许肆。”

许肆拿着手机的手就在桌子底下。

他突然感觉到一双温软的小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江荞，看到江荞冲他眨了下眼，他把手机递给了江荞，她的指尖带着温热，两个人的手短暂的相碰了一下。

许肆心底却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被她触碰过的地方有些痒痒的。

像是羽毛轻拂过的感觉。

他将手放在桌面上，开口道：“什么都没有。”

江荞将他递过来的东西很快的塞进了书包里。

何国士走到他面前，然后看向江荞，开口道：“他刚刚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江荞是没根老师撒过谎的，但是胜在她的表情足够镇定。

何国士盯着许肆看了一会，然后开口道：“你先让让。”

许肆退到了后面，何国士走到了他的座位旁边，然后将他抽屉里的书一本本拿出来。

抽屉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何国士有些不信，他又低头在桌子上看了一圈，确认什么都没有，他倒是有些不自信刚刚自己的眼睛有没有看错了，他冲许肆开口道：“行，你坐着吧。”

他又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吗？不应该呀，我刚刚就是看到了呀，真奇了怪了。”

许肆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全部听了进去，开口道：“何主任，我觉得您可以去配副新眼镜。”

何国士被他的话一噎，然后开口道：“你上次的检讨书还没给我呢。”

“上次的检讨书早就放在你桌子上了。”许肆将自己桌子上的东西收了进去，然后坐好了。

何国士回想了半天，然后想起了桌子上那本无名的检讨，开口道：“你不写名字。”

许肆嗓音淡淡：“何主任你眼神还真是不好，名字就在那张纸的背面。”

“反正就是你的问题，谁让你不把名字写在正面的。”

许肆不可置否的笑笑，没有说话。

最后，何国士带着他缴获的几本小说，三部手机，出了十七班的门。

他准备去其他班再转悠几圈。

“许肆。”

“嗯？”少年的尾音有些有些疑惑，对上江荞那双好看的杏眼，他又没由头的觉得这双眼睛实在是太过清澈。

江荞摸着书包里的东西，声音温温软软的：“这个我什么时候还给你？”

“先帮我保管一下吧，小同学，保不齐他会杀个回马枪。”

“哦，好。”

“谢了。”许肆冲她弯了弯唇角。

少年的眼眸本就比别人生的要黑上几分，黑色的碎发随意遮挡在额前，他的五官生的优越，一双瑞凤眼，高鼻梁，连薄唇都是恰到好处，只是五官有些凌厉，加上他平日里没什么表情，导致他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

虽然他平日里看起来凶巴巴的，笑起来却是好看的。

江荞盯着他看了一会。

“怎么？”

江荞冲他扬起一抹笑，开口道：“没事，就是觉得你笑起来的时候，也挺好看的。”

许肆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这种话，夸他好看的，夸他笑起来好看的，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看向他的眼神纯粹，眼里的什么都没有，只是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不觉得我凶了？”

“我什么时候说你凶了？”江荞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许肆看着她这幅表情，更想逗逗她，他开口道：“刚开学不是你觉得我凶吗？”

江荞想不起来他说的什么， 刚想开口，突然看到少年冲她扬起一抹笑：“不过，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没听说过我直接直接给隔壁学校那几个人开了瓢？”

许肆看见江荞缩了缩脖子，然后有些恶劣的笑了一下。

傍晚的晚霞红的好像喝醉了的姑娘，脸上都染上些酡红。

沈沫等在教室外面来还江荞的外套。

一是还江荞外套，二是来看许肆几眼。

少年身材出挑，穿着一身校服也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眉眼冷淡极了，带着生人勿近的感觉。

沈沫看着走过来的许肆，叫住了他：“许肆。”她看着许肆准备越过她去，开口道：“帮我把这个江荞。”

许肆这才垂眼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

沈沫又递出一瓶饮料，开口道：“这个是我给你的。”

许肆只接了她手里的外套，然后进了教室。

沈沫看着许肆离去的背影，揉了揉自己的脸，真他妈的帅呀。

江荞回来就看到了自己桌上的衣服。

许肆开口道：“沈沫说还你的外套。”

“谢谢。”江荞冲他扬起了一抹笑，然后将外套塞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江荞写了一会题，然后甩了甩自己有些发酸的胳膊。

胃部突然抽痛起来，她停下笔，不动声色的掏出了外套抱在怀里，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胃。

疼痛感一下又一下的刺激着她的感官。

痛的她有些脑子发懵。

许肆察觉到她的动作，玩手机的手指一顿，偏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的脸色有些惨白的厉害，平日里红润的唇也透着不自然的白，他关掉手机，开口道：“你不舒服？”

江荞咬了一下下唇，开口道：“没事。”

胃里一阵又一阵的感觉，痛到她脸色发白，口腔里的肉几乎被她咬破，本以为她近来状况还算好，没想到这次发病来的那么快。

看着江荞痛的衣角都被攥的有些皱，还强忍着说自己没事的样子，许肆站起身走到了李秋红面前。

“怎么了。”

“同桌身体不舒服，我送她去医务室。”

李秋红抬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江荞，然后开口道：“去吧。”

江荞低着头，衣角都被她抓皱了，突然听到许肆开口道：“我送你去医务室。”

许肆也不等她回答，直接就把她扶了起来，然后打开后门就出去了。

班上有些人注意到了，看了两人一眼。

李秋红开口道：“看什么看，作业不够写是不是？”

班里的人都低下了头。

许肆几乎是半揽着半扶着，看着她紧抿的唇，分明是夏天，她的胳膊却是凉的，她真是瘦极了，细瘦的胳膊一个手都能握住。

江荞走几步停下了，还没说话就身子一软倒下了。

许肆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他的手伸进她的腿弯处，直接就把她抱了起来，她抱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分量感，小鹿一般澄澈的眼睛此时紧闭着，看起来脆弱的仿佛凋零的花朵一般。

不知道是许肆高她太多还是怎的，江荞在他怀里显得小小的一团。

许肆几乎是抱着她冲去了医务室。

校医是经常见到许肆的，他刚想调侃几句，突然看到他怀里的女生，开口道：“这是怎么了？”

许肆将她放在医务室的床上，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上课的时候她看起来就不太舒服，刚刚送她来医务室的路上，突然晕倒了。”

校医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那这个我可管不了，万一她有哮喘心脏病或者别的病，都是拖延不起的，打120吧。”

后面传来一句弱弱的：“我没事。”

江荞身上还盖着医务室的被子，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不用打120。”

许肆在她面前蹲下来，开口道：“哪里不舒服？”

江荞沉默了半天，开口道：“肚子和胃。”

许肆说了句“知道了。”然后从校医那里搞来了一杯水和几粒药，开口道：“吃了吧。”

江荞只接了他手里的水，开口道：“我吃过药了。”

许肆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开口道：“那也行吧，你躺着休息一会吧。”

他说完拉上帘子又出去了。

江荞喝了几口水，躺了很久，才觉得胃里的钝痛感没有那么严重。

她看着自己透着白的指尖，帘子突然被拉开了。

许肆手里拿着一个极不符合他形象的粉杯子走了进来。

“给你。”

“啊？”江荞有些莫名的看着他。

许肆将杯子塞进她手里，然后在她面前坐下，开口道：“你不是说还肚子疼？”

江荞拧开杯子，盯着杯子里的水看了一会，然后开口道：“不是那个肚子疼。”

许肆顿了一下，他开口道：“反正你都喝了吧。”

江荞“哦”了一声，然后乖乖捧着杯子喝了起来，喝了几口，她又把杯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身体不舒服干嘛还硬撑着？”

江荞看着他凶巴巴的侧脸，突然觉得她一点都不怕许肆了，她轻声开口道：“谢谢你，许肆。”

少年只是看起来凶，实际上是个很细节内心很柔软的人。

“总那么爱说谢谢，打算怎么谢我？小同学。”

“不知道，反正就谢谢你。”

江荞突然想到了他说的话，开口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学习没有意义呢？”

“因为唯一在乎我成绩的人也走了。”

江荞沉默了一会，看着他那双黑眸，突然觉得他眼里的情绪复杂极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

许肆扬起一抹笑，开口道：“反正都过去很多年了。”

江荞开口道：“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吧，因为……。”

许肆忽然凑近了她，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开口道：“小同学，你又在说教我？”

江荞的脸瞬间爆红，她开口道：“我没有。”

许肆看着她，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的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他开口道：“小同学，啊不，我应该叫你小古板，是不是呀？一直想劝人好好学习的小古板同学。”

江荞的脸更红了，瞪了他一眼，然后别过头去了。

“生气了呀？小……同学。”

“没有。”

许肆拿出刚刚从超市找零找的糖果，开口道：“糖果吃吗？只有这个糖果，凑合吃一个？”

江荞拿了一个他手里的糖果，刚送进嘴里，就听见他说：“吃了那我以后叫你小古板可不许生气了。”

江荞恨不得现在就把糖果吐出来。

许肆将另一颗糖的糖皮剥开，把糖塞进了嘴里，糖是葡萄味的，味道算不上好吃，也算不上难吃。

有点像口香糖的味道。

窦森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冲江荞开口道：“好点了吗？要不然给你挂个水？”

江荞摇摇头，开口道：“好多了。”

窦森看了看许肆，又看了看江荞，开口道：“男朋友呀？”

“不是，同桌。”江荞说话的声音温软，耳朵有些红了。

“哈哈哈，别不好意思呀，我又不会举报你们，我见过太多小情侣了。”

刚刚都没看清许肆怀里的女孩子长什么样，窦森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子，她长的很乖，穿着校服，校服扣子也规规矩矩的扣到了最上面，一双杏眼生的好看，眼神澄澈，那一双眸子宛若琉璃一般。

和许肆站在一起，颇有几分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感觉。

许肆有些痞气的笑了一下，开口道：“你就别逗她了。”

窦森看了一眼红了耳朵的江荞，开口道：“刚刚看着你那么着急的抱着她冲进来，还以为是你小女朋友呢。”

许肆看了一眼江荞，开口道：“现在的小同桌，上课不舒服还硬撑着，来的路上走一半就晕倒了。”

窦森听完冲江荞开口道：“同学，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就医，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跟老师说就拖着不去。”

江荞小声开口道：“我知道了，谢谢。”

窦森又开口道：“现在高中压力大，生病很正常，还有，你太瘦了，同学，得多吃点。”

江荞看了看自己细瘦的胳膊，明知道自己是不会再吃胖了，还是点头乖巧的开口道：“好。”

“离放学还有一节课多，你就再休息休息吧，旁边有书，你想看就看，不想看你俩聊聊天也行。”窦森说着，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书架上放着几本书，许肆随手拿起一本，开口道：“看吗？”

江荞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是《小王子》，她开口道：“看。”

医务室里开了冷气，也不算热，屋内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许肆瞧着她低头看的认真，开口道：“有那么好看吗？”

江荞把书摊开，她也没说一起看，就那么把书放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看完一页，江荞问他：“看完了吗？我翻页了？”

许肆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谁说我跟你一起看了。”

江荞也没说话，慢慢的翻了页，看完一页，她还没翻页，旁边一只手就伸了过来，翻了页。

江荞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下，然后又将视线落到书上。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坐在下面的椅子上，一个坐在床上，静静的看了将近一个小时的书。

小王子曾对物理学家说：“我还有朵花，她比所有的花都漂亮。”当物理学家说，花的美稍纵即逝、不能长时间保留时，小王子的眼中闪过的是慌张与落寞。

他后来见过很多玫瑰，唯独她是独一无二。

哪怕江荞已经看了好几遍这本书，再读的时候，还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下课的铃声响起。

江荞从书中移开视线，开口道：“下课了。”

许肆“嗯”了一声，看着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江荞将那本书重新放进了书架里。

许肆开口道：“我直接送你去门口吧，免得你又晕倒了。”

江荞开口道：“不会再晕倒了。”

许肆跟在她身后，开口道：“没事，反正顺路。”

空气都带着热热的温度，蝉鸣聒噪。

什么言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发生了变化。

似乎又没变。

少年看着身旁乖巧的女孩，勾了勾唇角。

到了门口，江荞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许肆，冲他挥了挥手，开口道：“拜拜。”

“拜拜。”

江荞上了车，看着少年不一会骑着自行车又出来了，从旁边路过的时候，还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小姐这次的成绩我看到了，考了年纪第三，690分呢。”

说到这个，江荞笑了一下。

刘妈开口道：“小姐，成绩已经发给夫人了，夫人今天不在家，家里炖了汤，还热着呢，就等小姐回去喝了。”

“谢谢刘妈。”

……

许肆刚到家打开门，那黑黑的一团就滚到了他的脚边，“喵喵”的叫着。

他按开了灯，将地上的小黑猫抱了起来，揉了几把开口道：“等着我呢？”

元元“喵喵”叫了几声，然后蹭了蹭他的手心。

许肆给它喂了点吃的，便把手机丢在外面进浴室去洗澡了。

……

江荞回到家，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的喝着碗里的汤。

江知恩从房间里出来，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他看着坐在餐桌前的江荞，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今天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江荞摇头，开口道：“没有。”

“最近的学习还跟得上吗？要是实在不舒服的话，咱们就办理休学。”

“成绩发在家长群了，不用。”

江知恩想去看家长群，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江荞的家长群。

刘妈将家长群里的信息点开给江知恩看，开口道：“小姐这次考了学校的年级第三，考了690呢。”

江知恩闻言笑了笑，冲江荞开口道：“荞荞真厉害，钱还够花吗？我再给你发点。”

江荞笑了一下，开口道：“谢谢爸，不用了。”

江荞很乖，很听话，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可是江知恩始终觉得他走不进这孩子的心里，他端着自己的杯子冲江荞开口道：“早点休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