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容昀已经可怜巴巴在门口坐了半个多小时。
「不是加班吗?」
「本来是加班,但是会议临时取消了,盒饭也没了,不知道有没有好心人能请我这个 300 多个月的大宝宝吃点东西?」
他注视着我。
显然,我就是那个冤种好心人。
我请他在楼下的小脏摊吃了顿麻辣烫,回到家时,他忽然从后备箱拿出来一大束玫瑰花塞进我的怀里:
「刚才让姜离同学破费了,咱们礼尚往来一下。」
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脑海里恍然想起早些年看过的一句话:
18 岁没能送你花,28 岁送你回家。
容昀倒是两样都做到了。
我接过花,轻嗅了一下,虽然嘴上说「肉麻死了,不年不节的送这个做什么」,但嘴角还是诚实地弯了又弯。
他哈哈一笑,将我揽进怀中亲了一口:「送女朋友花还需要什么理由?」
是啊,对喜欢的人好不需要理由,对不喜欢的人不好也不需要理由。
正低头思考着什么,容昀已经拿出了手机准备拍照,见我微愣怔,又过来扯了扯我的两腮:
「给爷笑一个。」
我好笑地看他一眼,习惯性抬杠:「不笑。」
他想了想,又贱兮兮地凑了过来:「那爷给你笑一个。」
说完就搂着我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
我被他轻佻的模样逗笑了,抱着花找好角度,听话地比了个耶。
事后再翻看时,却发现在所有看得清脸的图像上,我一都直是笑着的。
好像在容昀身边,我一直都是那个 15 岁的明媚开朗的小女孩。
我挑了张最好看的,上传了一条动态。
原以为朋友们早就不看 QQ 了,可是点完发送没多久,手机又「叮咚叮咚」个不停。
拿起一看。
是褚时。
短短一个小时,他竟然来过 7 次。
不仅如此,他还把我过去两年发送的、关于他的说说都点了个赞,仿佛是提醒我:
看吧姜离,你曾经那么喜欢我。
我没忍住往下翻了翻。
在那些仅一人可见的无病呻吟中,藏着我那么多想说又无人可说的酸涩,那么多明知不会有回应却异常滚烫的孤勇。
以前,褚时从不会给我点赞,我便心安理得地催眠自己,他只是不喜欢上 QQ,只是没看见,所以才不懂我。
现在看来,他只是装不知道罢了。
月白如霜,灯影绰绰,容昀在灯下帮我挑水泡的细致模样落进眼里,一下唤起了那段带有凄风冷雨的记忆。
明明我也是被人珍视着的呀……
【梨子,你能不能来一趟 royal?褚哥喝多了。】
发愣中,许言的消息又忽然出现在手机里。
下方还附带了一张照片,是褚时握着手机,靠在卡座里说醉话的样子。
其实他不是个沉迷酒精的人,除了父母离婚那段时间,很少醉成这样。
我看了看表,9 点 45 分。
容昀明天还要上班,这个点叫他陪我一起过去显然不太合适。
可如果自己去……
又不太道德。
思量片刻,我拿起手机,在通讯录找到「柳梦妍」推给了他:
【以后这些事找梦妍就行了,我就不过去了。】
那边隔了很久都没有回复,直到我泡完茶出来,手机上也只有一条社交软件的推送。
标题是:【你是什么时候终止一段暗恋的?】
什么时候呢?
好像也不是一瞬间。
我的暗恋,是在刻意保持的远离和放不下的心动之间纠缠抵消,慢慢消磨殆尽的。
今天在餐厅,褚时对我说他后悔了,他喜欢的一直都是我。
看见他通红的眼尾,我承认我有一丝的心软。
我问他:「你说你喜欢我,那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也对竹笋过敏?如果你喜欢我,怎么会没发现,以往会点这些菜,只是因为你喜欢吃?」
在褚时错愕的目光中,我竟读出了几分愧疚。
「姜离,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他抬头问我,交叠握着的双手不住颤抖。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想说践踏别人的心意、无视别人的付出的确很差劲,但转念一想,他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不喜欢我。
如果错的是我的一厢情愿,那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他呢?
我浅抽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关闭了褚时的访客权限,然后放下手机,静静注视着给我上药的容昀。
这两年他几乎没回过 z 市,但每隔几个月,我都会收到他寄来的小玩意。
有时是可可爱爱的小发夹,有时是奇奇怪怪的明信片。
他好像不在,又好像一直在。
「姜离同学,别这样看着我。」
察觉到我的视线,容昀手上一停,深吸了口气才歪头看我。
我靠在沙发上,傻傻问为什么。
昏暗的暖光里,容昀的脸一半被柔和的光晕包裹,一半隐在暗处。
他抿了抿唇,用极深的眸子望了我一眼,复而感叹道:「因为……我会不想走啊。」
我一愣。
的确,除了醉酒那次,我几乎没有留他过过夜。
见我发呆,他又痞痞一笑,凑过来低声叫了句我的名字:
「今晚我可以不走吗?」
温热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眸光浮动之间,我定定望着他,竟然忘了摇头。
10
鬼迷心窍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上班迟到,这个月的全勤没了。
而且那次之后,容昀登堂入室的速度比我想象得快多了。
我问他这样会不会太急了一点,谁知他冷哼一声,将我困在两臂之间,微微一抬手,就把自己的毛巾搭上了毛巾架:
「呵,当年我就是不急,才会被别人挖了墙脚。」
这个别人是谁,我俩心照不宣。
我呵呵一笑,默默换了话题。
一晃到了容昀生日那天,我送了他一块表,他却说要带我去爬山。
……有恩将仇报内味儿了。
礼貌地骂了句 mmp,还是硬着头皮和他去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刚爬到半山腰,我就不小心崴了脚。
容昀无奈地背着我下山。
原本我还挺感动的,一直问他累不累,谁知快到山下,他忽然扭头对我说了句:
「你信不信一直到晚上,我都不会累。」
我「啊」了一声,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回到酒店,隔着衣服感受到他身体的滚烫……
我看了看自己还伤着的脚踝:「你还能再禽兽点吗?」
大金毛再次贴着我的颈侧撒娇:「可是月末要去特训了,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你。」
低沉沙哑的男声回荡在耳畔,我心一软,妥协了。
就这样,容昀越来越多地填满我的生活,冰箱里总有吃不完的水果蔬菜,让我过敏的食材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
连一向准时到来的痛经,都因为容昀的红糖暖贴热水袋对我退避三舍。
搬家的时候,我从角落里找出了他在 z 市那两年送我的小玩意儿。
满满的,占了一整个收纳筐。
我问他为什么能把无望的事情坚持这么久,毕竟相比于褚时,我们之间多了 500 公里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