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倒了杯水准备喝时,他的助理兼司机小吴轻轻敲了敲门走进。
“陆总,燕溪小姐在医院外面,说是想要见您一面。”
周承暮拧起眉:“燕溪?她来干什么?”
小吴颔首:“燕小姐没有和我说,陆总要见吗?”
周承暮搁下水杯,先是望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陆宜姌,几秒后才淡声道:“让她上来吧。”
……
陆宜姌醒来时头痛欲裂。
空气中充斥着的消毒水味让她不禁皱了皱眉,转眸一看,那病房门上赫然贴着专属于陆氏的标记。
她在陆氏的私人医院?
正想起身,耳边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只听周承暮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婚礼会按时举行。”
第十七章
婚礼……会按时举行?
陆宜姌费力地抬眼望向病房外,但一盆半人高的绿植将她的视线当得严严实实。
下一秒,就听到燕溪的声音响起。
“那我就先离开了,屿白,你……安小姐会没事的。”
话落却是一阵沉默。
片刻,周承暮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嗯。”
外面的门打开又关上,紧接着便是逼近的脚步声。
陆宜姌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双眸直直地就对上了周承暮那双漆黑的眼睛。
见她醒来,周承暮微微一怔,但脸上没有一点不自在的神色。
“什么时候醒的?”
那眼神里竟然有些温柔。
放在周承暮这么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阴晴不定的人身上,实在是太少见了。
陆宜姌却偏过头再次合上眼,明显是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但周承暮又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闻言,陆宜姌本能地动了下手腕。
虽然伤口已经缝合,但还是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
为什么要把她救回来?
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干脆地死了?
对现在的她来说,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更没有任何东西让她想要活着。
陆宜姌无端觉得好笑,睁开眼睛看向周承暮,声音嘶哑得不像是她。
“我最不舒服的,就是发现自己还没死,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
周承暮神情瞬变。
胸口堵着的那块石头变成了火,他下意识地想把陆宜姌拽起来,可一看到她那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又活生生地将那火给压了下去。
平生第一次,他自己忍着没有发火。
紧攥的手在几秒后缓缓松开,周承暮舒出口气,坐在病床边倒了杯水递给陆宜姌:“喝点水吧。”
陆宜姌没理,眉心却缓缓皱起。
这样的周承暮比让她见了鬼更诧异。
沉默地僵持了许久,周承暮将水杯放了回去,语气不冷不热:“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一声不吭地就自杀,陆宜姌,你当自己有几条命?”
陆宜姌突然放轻了声音:“周承暮,我累了。”
“你放过我,行不行?”
父母的死压在她的心头四年,临了,却没能报仇,功亏一篑。
而她也终于明白,陆家的势力如此,她就是耗尽这一辈子,也不能为父母报仇。
既然这样,她倒不如死了,到那边去和父母相聚,跟他们赔罪。
周承暮闻言,心跳乱了几个节拍。
再忍不住,他一把攥住陆宜姌的另一只手:“放过你?你想让我怎么放过你?”
“陆宜姌!我早就告诉过你,只要我没让你走,你就永远都走不了。我不让你死,你就得好好给我活着。决定权在我,不在你!”
他的话蛮横冷陆,却没在陆宜姌的心里泛起一点波澜。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很难看的笑:“周承暮,三年,就算是养一条狗都会有感情,可你让我知道,你真的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所有人在你眼里和狗没区别,你高兴了就给块肉,不高兴了就踹一脚。像你这样的人,我竟然还天真地……”
陆宜姌深吸了口气,语气突然变得坚定:“你最好盯紧我,否则……”
“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寻死!”
第十八章
陆宜姌执拗的模样让周承暮意识到她并不是在恐吓威胁。
而是真的想死,并且一心求死。
这样的她让他觉得陌生,心脏处传来严重的不适感。
周承暮目光紧紧锁着陆宜姌,一言不发,眼底宛如枯井般冰冷寂静。
却是问:“你刚刚说像我这样的人,你竟然还怎样?”
“不重要了。”陆宜姌神色恢复清冷,“都过去了,周承暮。”
“怎么不重要?!”
周承暮突然抬声,一把抓着她的双肩将人扯起来:“告诉我,你刚刚想说的是什么!你是不是……”
是不是想说,你爱上了我?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
而陆宜姌看着周承暮,想起这些年自己扛下来的委屈,鼻尖不禁泛酸。
她狠狠挣开他的桎梏,别开眼掐着手心才忍下泪意。
不能再哭了,现在的她已经一点尊严都不剩了,不能再露出脆弱了。
陆宜姌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周承暮不是陆芷的哥哥就好了。
可是如果他和陆芷没关系,那她和他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不可能完美无瑕。
得到什么的同时,就一定会失去什么。
周承暮到最后也没有问完那句话,陆宜姌也没再理他。
而且就算她承认了,他又该说点什么?
爱这个字,太美好,也太沉重了。
之后,周承暮还真的做到了盯紧陆宜姌。
每天看护病房的保镖早晚换班,这一班来了,那一班才能走,一秒钟的空隙都不给留。
而病房内,白天周承暮忙,就派管家保姆来看着陆宜姌,晚上他自己来看。
陆宜姌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无论谁来,她都一句话不说。
这天晚上,病房的门被推开,来的人却不是周承暮。
周斯白站在病床前对陆宜姌淡淡一笑:“好久不见。”
陆宜姌认识周斯白,在她被周承暮弄得全是都是伤的时候。
不过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很好,至少他和周承暮、和那些富家子弟都很不一样。
所以陆宜姌回以了淡淡笑容:“嗯。”
“我可以坐下吗?”周斯白询问道,“毕竟今晚屿白不会来了,是我来陪你。”
陆宜姌点点头,然后就转头去看保姆从家里带来的书。
周斯白安静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开口:“你不问问我屿白为什么不来吗?”
“他的事和我没关系。”陆宜姌语气淡凉,目光没挪开半分,“而且,见不到他我心情还会好些。”
“你不喜欢他了?”周斯白脱口而出。
话落,病房里一阵寂静。
陆宜姌捏着书页的手微微一僵,顿了几秒才翻过去:“我没说过我喜欢他,他这些年是怎么对我的,我记得清楚。”
周斯白看着她没说话,好久才笑了笑:“那当我没说过吧。”
但他心里却在想,如今陆宜姌对周承暮彻底失望,可周承暮对她的感情才逐渐明显起来。
一个想走,一个要留,怎么可能会不发展到两败俱伤的那天?
只希望……周承暮能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才好。
翌日上午,陆宜姌在医院楼下散步透气。
除去身后跟着的几个人,阳光还是很美好的。
她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抬头望天,身边却突然坐下个女人。
女人戴着安镜,瞧不清神色。
“陆宜姌?终于见到你了。”
第十九章
闻言,陆宜姌轻蹙起眉。
什么叫……终于见到她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女人:“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
女人殷红的唇向上勾了勾,摘下安镜,露出一张陆宜姌从没见过,但莫名觉得熟悉的脸。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陆宜姌却没说话。
看女人的装扮非富即贵,像是和周承暮身处同一阶层的人。
现在没人不知道陆宜姌和周承暮之间的关系,有人接近她……估计也是为了从周承暮身上讨要点什么好处吧。
想到这儿,陆宜姌淡淡收回目光,没了再继续攀谈下去的心思。
可女人显然不这样想,她察觉到了陆宜姌不想再开口,但她不在意。
“你看起来过得并不好。”
要怎么形容这种语气呢?
就像是一个母亲充满了怜惜和慈爱的语气。
陆宜姌顿时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鼻尖不由得有些泛酸。
她抬手很快地揉了下,掩去自己的情绪:“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和我是没关系。”女人慢慢敛了神色,“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去的父母在天上看着你这些年遭受的一切,会是什么心情?”
陆宜姌浑身狠狠一震。
父母是她心里最不能触碰的那一块,不知有多少次,她都在梦里梦见父母哭着和自己说,不要再为他们报仇了,这样不值当。
陆宜姌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是一看到陆芷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她就恨。
恨不能亲自杀了陆芷把她带去父母墓前谢罪。
陆宜姌双眼通红地盯着女人:“你到底是谁?”
女人正要开口,余光中却瞥见跟着陆宜姌的那些人往这边走。
她重新戴上安镜站起身:“看来今天来不及告诉你了,明天我会再找机会见你。”
“陆宜姌,你只要记住,我不会害你就可以了。”
说完,女人转身离开,留下陆宜姌坐在原地发怔。
直到回到病房,晚上周承暮走进病房,她都没能想通那个女人的话。
不会害她?难不成还能救她?
陆宜姌摇摇头,心想自己真是有些魔怔了,谁敢和周承暮作对帮她?
周承暮坐在病床边,双眸深邃地看着她:“今天都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比我自己更清楚。”陆宜姌却根本没看他。
周承暮气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想发作又顾及着陆宜姌。
前几天他就没忍住发了一通脾气,结果不顾他怎么骂,她都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在他骂完之后,才说了句——
“把我杀了,你就不用生气了。”
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是要死要活,周承暮当即就摔了门走了。
和以前不一样,陆宜姌不怕他了,就连他用她父母的骨灰威胁都没用,甚至她还说:“你想做就做吧,反正人已经死了,到时候我亲自下去和他们赔罪。”
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怕的?
周承暮白天在集团忙,晚上又回来看着陆宜姌,这样熬了几天实在没受住,昨天才叫周斯白来。
本来今天他也想找人替的,可这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是想见她一面。
来了,却又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