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眼睛就这么彼此望着,在温柔如水的月光里互相试探。最后把赤裸裸的心剖开,写满了爱意。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我和陈烨私奔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日子真苦。
我们没有钱。只能去做日结的工作。好在天气不冷,可以睡在桥洞底下。
桥洞靠水,一到晚上蚊子嗡嗡飞个不停。随便一拍都是满手的血,蚊子吃得太饱了,都飞不动。
我看着满身的包嚎啕大哭,太痒了,太痛了。被抓烂的包还没有结痂就又被咬了,鼓脓流出黄黄的水。
陈烨摇着蒲扇,整宿整宿不肯睡觉。
他既懊恼又心疼:「对不起珠珠,是我没本事,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后来我们攒了点钱,租了一个出租屋。阳光直晒,大夏天像是进了桑拿房。
陈烨一声不吭,去买了个二手空调。装起来后。我们手里只有十块钱。
我把十块钱都给了陈烨,骗他说我们厂里包午饭。其实那天我什么都没吃,但陈烨当时在工地上干活。他不能不吃东西,我怕他低血糖从楼上摔下去。
那天晚上回来,陈烨买了炸串,买了麻辣烫。
「我跟工头预支了工资,宝宝别怕,敞开肚子吃!」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工头特别难说话,根本预支不到工资。
那两百块钱生活费是他路上被电动车撞了人家赔的。
麻辣烫放了很多辣椒,特别辣。我们吃着吃着鼻涕眼泪就都流了出来,然后陈烨擦了擦我的脸。拨开黏糊糊的头发,把热乎乎的嘴唇印在了我的脸上。
他说:「李珠珠,我一定会娶你的,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从未怀疑过他爱我的心,但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3
我去了陈烨的公司。
他正在处理文件,漆黑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杯奶茶。吸管是可爱的小兔子形状,杯身上贴了爱心便利贴。
「让奶茶来温暖日益寒冷的天气吧~」
我还没说话,陈烨比我先一步解释。
「秦悠这小姑娘就是爱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陈烨想了下,又说,「咖啡喝多了换换胃口。」
我眨眨眼,酸涩得厉害。
陈烨围上来,「怎么啦,眼睛里进东西了吗?」
他抱着我坐下,翻开我的眼皮。
「没东西啊,眼睛好红啊老婆。」
我按着陈烨的手,他便乖巧地把头放在我的肩上。秦悠恰好进来,看见我跟陈烨亲密的动作。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就连原本轻快的脚步也变得迟钝了。
她闷闷地叫了我一声:「珠珠姐。」
转头看向陈烨,声音有些冷:「陈总。」
陈烨没有理她,秦悠就那么定定地站着。我抬眼望去,发现她是有些委屈的。乃至于眼里都蒙上了水雾,可是她有什么好委屈的。最委屈的不应该是我吗?
陈烨让她出去。
「把预约再看下,不要出什么纰漏,这里没你什么事。」
秦悠咬着唇,轻轻应了声好。
我躺在陈烨的怀里,眼睛死死盯着那杯奶茶。只觉得有股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要生生噎死我。
「把秦悠开了吧。」
陈烨没有犹豫,他只是摩挲着我眼尾。
「好。」
「珠珠,你有皱纹了。」
是啊,我已经三十三了,不是年轻的女孩子了。
见到秦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类人,她有着良好的家境。所以开朗活泼大方,而我自小穷困胆战心惊。哪怕现在有钱了还是会情不自禁挑在节假日购物,因为有折扣。
我过怕了穷困的日子,所以对幸福格外珍惜。
陈烨抚摸着我手上的钻戒,很小,只有十二分。是我们二十二岁结婚时,陈烨用了全身积蓄买的。
公司刚刚安稳,所有的资金都用来运转。买钻戒的四千块钱,是他一分一分抠下来的。
陈烨说:「那个时候只有你支持我。」
是啊,公司成立之初只有两个人。他是老板我是员工,我是采购,是会计,是人事。
谈生意的时候我们夫妻两个齐上阵,把合作商喝得趴到桌子底下。两个人拿着合同在办公室大哭大笑,抱在一起和疯子没什么区别。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我们买了房子,买了车子,公司越做越大,穷困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我始终没有换过戒指,哪怕陈烨给我买的珠宝可以塞满一排抽屉。
他问我:「怎么不戴那个大钻戒。」
我回答他:「意义不一样。」
那是陈烨最爱我的一年。
他抱着我,像一只大号的树袋熊。
「老婆,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4
他一定知道,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是他愿意回头,那我就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公司的眼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陈烨的人,我又塞了新人进去。
有点疯魔,有点神经质。所有的感官都在密切关注秦悠的消息,生怕陈烨没有开除她。
那代表他愿意为了秦悠违逆我。
好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那天之后,秦悠没有再出现在公司。
我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天轩轩有点不舒服,我和陈烨带着他去了医院。
好在只是小孩子吃坏了肚子,没有什么大问题,挂瓶水就好。
等待室里陈烨接了个电话就要匆匆离去。他说项目出了问题。必须亲自去一趟。
我的喉咙干涩发痛,大概是感冒了。
其实我都听到了,我第一次恨自己的耳朵这么灵敏。
秦悠在那头哭,她说她的肚子好痛。
她说她好想他。
「可以来陪陪我吗,一会儿就好。」
「我不是故意的,可我真的好难受。」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不起珠珠姐。」
「只是她什么都有了,她可以长长久久地拥有你。我只需要一会会,一会会就够了。」
陈烨真的好着急,他起身的时候撞翻了垃圾桶。
真是的,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和毛头小子一样。
秦悠肚子疼需要他陪的时候陈烨有没有想过那一年他在外地出差,我突发阑尾炎一个人打救护车。一个人做手术,一个人在元旦节的夜里忍着伤口的疼摸索着下床去厕所。
他有没有想过,我早产躺在产床上害怕得大哭。
胎位不正,要用手生生拨正。那个时候我又该有多疼呢?
真的很疼,比她疼多了。
我很久没哭过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
轩轩的小手伸过来给我抹眼泪。
「妈妈不开心了吗?」
他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很像陈烨。
小孩子嘴巴一噘就要哭,委屈巴巴地问我。
「是不是轩轩惹妈妈不开心了,妈妈不要掉眼泪,掉眼泪就不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