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笙祁商小说全文免费阅读_沈慕笙祁商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最新章节_无弹窗阅读（沈慕笙祁商）
时间：2023-02-14 09:00:01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人生有很多无奈的事情，但那些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甘棠是坏，但走出太平间时，腿也是抖的。
祁商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自顾自朝着办公室走去。
甘棠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不甘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直进坐在沙发里，甘棠才回过神来：“景枭……我的病好像又严重了。”
“嗯。”祁商头也没抬，“你找别人给你看吧。”
甘棠一愣，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予念说的对，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祁商说着，将桌上的文件整理好，丢在桌上。
“这时你在我这的治疗记录，走吧。”
甘棠的表情凝固住，半响才明白祁商的意思。
她瞬间慌了神，急切的站起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祁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各类病例，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手术，话都没回。
甘棠的心态有些失衡，她特意从京都飞回来，可不是为了看看沈慕笙的尸体。
悲伤是有，但不足以让她放弃祁商。1
“祁商，我说我不想换心理医生。”
甘棠双手撑在桌上，心里的想法毫不掩饰。
闻言，祁商往后一靠，抬眸看她：“甘棠，不要让事情太难堪。”
难堪两个字太过锋利，片的甘棠体无完肤。
她收回手，站直了身体：“祁商，我从大二那年就开始喜欢你，到现在已经6年了。”
“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比沈慕笙少，她只是比我早遇见你而已！”
“我也可以做你的病人，你看看……”
“出去！”祁商冷然开口。
骤然被打断，甘棠的话卡在喉间，宛若鱼刺。
“甘棠，我对你的照顾，全部都是因为你是予念的朋友。”
祁商面无表情，说的话字字如刀：“如果你家没有格列宁的靶向药，我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听到真相的甘棠后退一步，脸色苍白：“那你又为什么要维护我？明明有好几次，你都在予予面前维护我！”
“我说的话都是事实，并不存在维护。”祁商双手交叉在一起，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
甘棠的心紧揪在一起，手脚都冷的不像话。
她不敢相信自己苦守了6年的感情，甚至不惜背叛最好朋友，最后竟然只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甘棠脸上闪过一抹苦笑，而后浑浑噩噩走出了办公室。
祁商没管她，所有的心思都埋进了排好的手术上。
时间转瞬即逝。
人死后很难保持器官活性，谢铮催着祁商带着沈慕笙的尸体回了深市。
几乎是下飞机，手术就准备好了。
最先捐献的是沈慕笙的眼角膜。
祁商久违的剃掉下巴上的胡茬，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清爽。
他做了成千上万的手术，从没哪次像现在这样，紧张又绝望。
这种情绪在沈慕笙被推进来时达到了顶峰。
祁商难以抑制的手抖，他掀开白布。
心疼和心悸的窒息感一起涌上来，祁商却迟迟没有下刀。
他后悔了。
于是“嘭”的一声，手术刀被祁商丢到地上！
第15章
亲手给死去的爱人做器官移植手术这样的事情太过残忍。
于祁商而言，这就像是轻手斩断心里的期望，把自己往深渊里推。
谢铮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叹了口气提醒：“顾医生，这是在手术台上……我们在做器官移植手术，你还有1分钟时间。”
祁商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杨枫从没见过这样的祁商，他向来风度翩翩，克己复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理智。
他上前将手术刀捡起，拿了一把新刀递到祁商的手里：“温医生已经死了，接受捐赠的人还在等着。”
祁商手止不住的发抖。
手术刀就在他的掌心，可无论如何都无法下刀。
一个小小的，简单的眼角膜捐赠，却让祁商束手无策。
杨枫忍不住叹了口气：“顾医生，就算你不愿意做这个手术，也会有别的医生来做。”
祁商明白。
他就是不想让别人来做这场手术，才决定自己来做。
刚刚摔手术刀那一下，不过是感情和理智的最后博弈。
祁商握了握手术刀，几乎快要咬碎了后槽牙。
最终还是亲手摘下了沈慕笙的眼角膜……
那双眼睛曾用各种情绪看过他，有期待，有高兴，有喜悦，有难过，有愤怒，有失望。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剩下了。
祁商浑噩的朝着手术室外走去。
出门的刹那，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仿佛被什么东西抽走了身体鲜活的生命力。
身边的杨枫立即扶住：“顾医生，节哀。”
祁商推开他，轻轻摆了摆手。
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没人能做到感同身受。
但祁商却突然想到了沈慕笙失去奶奶的样子。
她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世界骤然崩塌，整个人都被绝望淹没。
可自己却始终没接电话，整整三十个未接来电，一个也没接……
祁商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艰难的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洗手台边，躬下身去洗脸。
下一秒，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顾医生！顾医生……”杨枫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可祁商太累了，愧疚和悔恨早就击垮了他。
给沈慕笙做完手术，这口气就松了。
祁商疲惫的闭上眼，睡意一涌而上。
恍然间他似乎看见沈慕笙逆着光朝自己走来。
……
祁商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自从沈慕笙死去之后，呼吸都成了一种煎熬。
爱太过复杂。
她在时，祁商有恃无恐，总觉得沈慕笙不会离开。
于是肆无忌惮的冷落她，不断消耗着相伴多年的感情。
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漫无边际的试探，去验证沈慕笙对自己的感情。
如今她死了。
祁商恍然又不断想起她的好来。
走过沈慕笙的办公??????室前，思绪电光火石的一刹，脑海里瞬间出现她为自己做过的饭，两人十指相扣走过的路，和偶尔回眸时的笑脸。
寂寞突如其来。
祁商在心里许愿，再来一次！
他绝对不会再让事情变成这样。
这次神明好像听见了他的愿望，恍然间，祁商好像真的回到了10岁那年。
沈慕笙的声音兀的从身后传来：“景枭哥哥。”
第16章
沈慕笙的母亲林岚很喜欢蔷薇，于是温家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荷兰野。
花开时，香味十里飘散。
祁商闻到了，也听到了沈慕笙的呼声。
可他却站在原地，不敢回头。
怕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梦境。
“妈妈，这个哥哥怎么不理我啊？”
沈慕笙被林岚牵着，声音稚嫩。
祁商的手死死攥在一起，眼眶发红。
片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想看看自己日思月想的人。
可回头的那刻，沈慕笙和林岚瞬间消散。
祁商猛然惊醒，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刺目。
正在给他做检查的谢铮松了口气。
他取下听诊器，絮絮叨叨：“让你休息你又不听，身体是自己的……”
祁商听着，整颗心都要被失落淹没。
现实和梦境的巨大落差，逼的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谢铮看着眼神空洞的他，有些生气：“祁商，我在和你说话，要是你累垮了，你的病人怎么办？”
祁商“嗯”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我有分寸，只是累了而已。”
“有分寸？有分寸你一天给自己排4台手术？有分寸你会晕倒？”
谢铮平日里总是微笑的，从不与人争执，这次是真的气狠了。
对比起来，祁商淡定的有些不正常。
他抬眸看了眼头顶上药水，一眼就认出来是葡萄糖：“补充点儿营养就行。”
祁商说完就闭上了眼，不再开口。
谢铮这样好性子的人实在拗不过他，只能调了个钟提醒祁商换药后离开。
听见关门声响起，床上的人又睁开了眼睛。
祁商迅速起身，取下手上的针头，掀开被子下床，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离开。
开着车驶离医院时，他给主任发信息，请了两天的假。
而后一路南下，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老家。
看着眼前熟悉的巷子和街景，祁商的心泛上些酸楚的痛意。
和沈慕笙初见时，他只有10岁。
沈慕笙每天都跟在小祁商的屁股后面追着喊：“哥哥！哥哥！”
祁商起先觉得她烦，总是会板着一张脸教育：“我不是你哥，别粘人！”
后来也渐渐默认了，有时看不见沈慕笙还会觉得很烦。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的过去。
但转折突然降临。
温家骤然落败，温世民性情大变。
从温和尔雅的商人变成了残暴无情的丈夫。
他每天都窝在家里喝酒，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妻女大吼大叫。
幼年的祁商路过温家，经常会听见温世民的叫骂声。
他想着，过往的一切浮现在眼前，耳边恍然真的听见了温世民的声音。
“看我的笑话是吧？都给我滚！”
祁商顺着声音看去，往日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
林姨捂住小沈慕笙的耳朵，小声告诉她：“爸爸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予予不要害怕，妈妈会保护你。”
沈慕笙回抱林岚，乖巧的点头：“予予不怕，予予相信妈妈。”
“林岚！林岚！拿酒来！”
温世民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林岚眼里闪过挣扎，接着轻轻拍了拍沈慕笙的头：“去找景枭哥哥玩儿，妈妈要去看一下爸爸。”
看见沈慕笙轻松的去了顾家，林岚松了口气。
她走到卧室前，却迟迟没有按下把手。
祁商知道，这是因为因为温世民每次酗酒之后，都会对林岚动手。
这时，她身后传来呼声。
“妈妈？”
林岚惊讶回头，看见沈慕笙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年幼的祁商。
祁商看着她表情复杂的蹲下身握住年纪尚小的自己：“阿姨在和叔叔玩游戏，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带妹妹躲好，可以吗？”
祁商从小浸泡在医书中长大，一眼就看见了林岚手臂上露出的伤。
他看着林岚难堪的扯了扯袖子，再次问：“景枭，你会保护予予的对吗？”
第17章
“答应她”
“答应林姨，说你会一辈子保护她！”
祁商兀的开口，可说出话却像一把斧头狠狠劈在自己心上。
他曾一万次承诺过，但是他没做到……
沈慕笙死了，死在两人渐行渐远，情意转薄。
祁商眼眶通红，忍不住问：“予念，你会怪我吗？”
没人能给他回答。
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回忆。
彼时，幼小的祁商没有回答林岚，他静默不语。
似是在思考做下这个承诺意味着什么。
沈慕笙上前一步扑进林岚怀里：“妈妈，我会自己保护自己。”
林岚艰难的扯出笑，拍了拍沈慕笙的背：“乖予予，妈妈相信你。”
这时，卧室门“嘭”的一声被踹开。
她惊的抖了一下，然后快速起身，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温世民满脸通红，一身酒气，不断戳着林岚的额尖：“妈的，这么磨蹭，老子叫你做什么？”
“你回去等会，我马上就去……”
不料林岚的话还没说完，温世民就抬起了手，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
“马上马上，你当老子好糊弄？”
林岚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指印，火辣的痛感刚涌上来。
温世民就钳住她的脖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每次要你做事你都拖拖拉拉。”
窒息感霎时笼罩了林岚，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挥手拍打着温世民的胳膊。
直至这时，沈慕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无端升起一股勇气，猛的从林岚身后冲出来，哭着拍打着温世民的肚子：“放开妈妈！你放开妈妈！”
小祁商看着实力悬殊的双方，果断选择下楼去寻找工具。
喝上头了的温世民已经完成失去了理智。
他一把将沈慕笙挥倒在地，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敢打老子，我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看看！”
看见女儿摔倒，林岚兀的爆发出一股力气。
她扣住温世民的手指，用力掰开，挣脱他的桎梏。
接着扶起沈慕笙，拉着她往房间内塞：“予予……快躲起来！”
这举动激怒了温世民，他快速上前，拉住林岚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
林岚被迫后仰，而后摔倒在地。
沈慕笙大哭不止：“爸爸不要！”
温世民置若罔闻，举起拳头就要砸向林岚的脸：“死贱人，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信董！”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咚”的一声。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温世民动作一顿，接着摸了摸后脑勺，手上满是鲜红。
而后身体一软，倒在地上，露出身后的小祁商。
他救了林岚和沈慕笙，那时她们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庆幸。
祁商的心脏骤紧，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握住。
仿佛听见了当时的自己的心声。
砸晕温世民之前，他不断的在心里默念：“我要帮林姨，我要救予予！”
那是的祁商很勇敢，他用行动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而现在的祁商早就丢失了本心，变成了懦夫。
他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痉挛似的疼了一下。
祁商抬眸看向温家的老宅子，那里早就成了一座废楼。
林岚珍爱的蔷薇花早败了，沈慕笙无忧无虑的童年也合着花儿一起埋葬。
这时，手机铃声兀的响起，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他接起电话，谢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院里后天给沈慕笙办表彰会，你来吗？”
第18章
狭小的巷子里静谧不已，偶尔有狗吠声传来。
祁商拿着手机，眼里满是灰败和绝望。
让人多看一眼都不忍心。
谢铮也不催促。
电话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祁商才回复：“回。”
谢铮了然，又忍不住叮嘱他：“你别太折腾自己，予念要是活着，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听见这句，祁商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心里各异的情绪都快要盖过理智。
“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下她……”
祁商没说她是谁，但谢铮心知肚明。
“我会找最好的入验师，让她停留在最美的时候。”
“嗯。”祁商说着，又补了一句“谢谢”后，挂断了电话。
人的记忆有长记忆，感觉记忆和瞬时记忆。
于祁商而言，这些往事是沈慕笙心口上不会愈合的伤。
他从来不会提起这些，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遗忘。
于是忘了年幼时的承诺，和沈慕笙渐行渐远。
现在看来，这些都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惩罚他言而无信，惩罚他薄情寡义。
“这不是顾家那小子吗？”
“看着像，他怎么站在这儿啊？”
讨论声从身后传来，祁商转过身，发现是小时候住在隔壁街道的王叔一家。
他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王叔。”
对方眼神一亮，似是认出了他：“哎！我就说是顾家的那个，景枭对吧。”
“嗯。”祁商点头。
王叔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惊喜，上前来拉住他：“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爸妈呢？对了，还有温家那个姑娘呢？没和你一块儿回来？走，上叔家喝一杯。”
世界上大多数的邻里和亲戚都很相似，见面就是一大串问题。
接着也不管祁商愿不愿意，拉着人就往家门口走。
热情难却，沉默的祁商被拉进了王家。
“老婆子，你看看谁来回来了，快把我的好酒拿出来。”
“谁啊？哟！顾家的儿子！温家那姑娘呢？”
王婶乐呵的应声着，进了里屋，拿出好酒放在桌上。
祁商看着眼前和记忆里一般无二的王家院子，面露怀念。
“自从你和温家那个姑娘上大学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吧。”王叔摆好椅子，又拿出花生米倒进碗里。
“以前你和温……予念是吧？最喜欢在我这儿玩，几十年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祁商的喉结滚了滚，低沉的声线里满是悲伤：“她现在是医生，医术精湛，每天忙着救死扶伤……”
他说着，眼眶止不住的发红。
“那就好！”王叔倒上酒，猛喝一口：“她过的好就好……有件事儿我一直埋在心里，今天见到你也算完成了一个心愿。”
闻言，祁商收回视线，定定的看着这个已经年迈的老人。
“其实你们高中毕业那天，温丫头回来过一次。”
“那天你王婶摔了一跤，我出门时，恰好遇见温丫头站在你家门口。”
“但你迟迟没出来，你妈出来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很伤心，然后把信转交给了我。”
“我当时急着去看你王婶，就忘了这事儿。”王叔说着，泪水从浑浊的眼睛里涌出。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起身走到书柜前，从书的夹角里取出一封信，递给祁商。
祁商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写着：景枭，你是我学医的初衷。
第19章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带着无尽的冷意。
祁商深褐色的眸色沉沉的暗下去，一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砸下，滴在整洁的西装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整颗心都被悲怆塞得满满当当，人都快要炸开。
甘棠是坏，但走出太平间时，腿也是抖的。
祁商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自顾自朝着办公室走去。
甘棠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不甘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直进坐在沙发里，甘棠才回过神来：“景枭……我的病好像又严重了。”
“嗯。”祁商头也没抬，“你找别人给你看吧。”
甘棠一愣，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予念说的对，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祁商说着，将桌上的文件整理好，丢在桌上。
“这时你在我这的治疗记录，走吧。”
甘棠的表情凝固住，半响才明白祁商的意思。
她瞬间慌了神，急切的站起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祁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各类病例，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手术，话都没回。
甘棠的心态有些失衡，她特意从京都飞回来，可不是为了看看沈慕笙的尸体。
悲伤是有，但不足以让她放弃祁商。1
“祁商，我说我不想换心理医生。”
甘棠双手撑在桌上，心里的想法毫不掩饰。
闻言，祁商往后一靠，抬眸看她：“甘棠，不要让事情太难堪。”
难堪两个字太过锋利，片的甘棠体无完肤。
她收回手，站直了身体：“祁商，我从大二那年就开始喜欢你，到现在已经6年了。”
“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比沈慕笙少，她只是比我早遇见你而已！”
“我也可以做你的病人，你看看……”
“出去！”祁商冷然开口。
骤然被打断，甘棠的话卡在喉间，宛若鱼刺。
“甘棠，我对你的照顾，全部都是因为你是予念的朋友。”
祁商面无表情，说的话字字如刀：“如果你家没有格列宁的靶向药，我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听到真相的甘棠后退一步，脸色苍白：“那你又为什么要维护我？明明有好几次，你都在予予面前维护我！”
“我说的话都是事实，并不存在维护。”祁商双手交叉在一起，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
甘棠的心紧揪在一起，手脚都冷的不像话。
她不敢相信自己苦守了6年的感情，甚至不惜背叛最好朋友，最后竟然只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甘棠脸上闪过一抹苦笑，而后浑浑噩噩走出了办公室。
祁商没管她，所有的心思都埋进了排好的手术上。
时间转瞬即逝。
人死后很难保持器官活性，谢铮催着祁商带着沈慕笙的尸体回了深市。
几乎是下飞机，手术就准备好了。
最先捐献的是沈慕笙的眼角膜。
祁商久违的剃掉下巴上的胡茬，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清爽。
他做了成千上万的手术，从没哪次像现在这样，紧张又绝望。
这种情绪在沈慕笙被推进来时达到了顶峰。
祁商难以抑制的手抖，他掀开白布。
心疼和心悸的窒息感一起涌上来，祁商却迟迟没有下刀。
他后悔了。
于是“嘭”的一声，手术刀被祁商丢到地上！
第15章
亲手给死去的爱人做器官移植手术这样的事情太过残忍。
于祁商而言，这就像是轻手斩断心里的期望，把自己往深渊里推。
谢铮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叹了口气提醒：“顾医生，这是在手术台上……我们在做器官移植手术，你还有1分钟时间。”
祁商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杨枫从没见过这样的祁商，他向来风度翩翩，克己复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理智。
他上前将手术刀捡起，拿了一把新刀递到祁商的手里：“温医生已经死了，接受捐赠的人还在等着。”
祁商手止不住的发抖。
手术刀就在他的掌心，可无论如何都无法下刀。
一个小小的，简单的眼角膜捐赠，却让祁商束手无策。
杨枫忍不住叹了口气：“顾医生，就算你不愿意做这个手术，也会有别的医生来做。”
祁商明白。
他就是不想让别人来做这场手术，才决定自己来做。
刚刚摔手术刀那一下，不过是感情和理智的最后博弈。
祁商握了握手术刀，几乎快要咬碎了后槽牙。
最终还是亲手摘下了沈慕笙的眼角膜……
那双眼睛曾用各种情绪看过他，有期待，有高兴，有喜悦，有难过，有愤怒，有失望。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剩下了。
祁商浑噩的朝着手术室外走去。
出门的刹那，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仿佛被什么东西抽走了身体鲜活的生命力。
身边的杨枫立即扶住：“顾医生，节哀。”
祁商推开他，轻轻摆了摆手。
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没人能做到感同身受。
但祁商却突然想到了沈慕笙失去奶奶的样子。
她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世界骤然崩塌，整个人都被绝望淹没。
可自己却始终没接电话，整整三十个未接来电，一个也没接……
祁商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艰难的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洗手台边，躬下身去洗脸。
下一秒，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顾医生！顾医生……”杨枫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可祁商太累了，愧疚和悔恨早就击垮了他。
给沈慕笙做完手术，这口气就松了。
祁商疲惫的闭上眼，睡意一涌而上。
恍然间他似乎看见沈慕笙逆着光朝自己走来。
……
祁商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自从沈慕笙死去之后，呼吸都成了一种煎熬。
爱太过复杂。
她在时，祁商有恃无恐，总觉得沈慕笙不会离开。
于是肆无忌惮的冷落她，不断消耗着相伴多年的感情。
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漫无边际的试探，去验证沈慕笙对自己的感情。
如今她死了。
祁商恍然又不断想起她的好来。
走过沈慕笙的办公??????室前，思绪电光火石的一刹，脑海里瞬间出现她为自己做过的饭，两人十指相扣走过的路，和偶尔回眸时的笑脸。
寂寞突如其来。
祁商在心里许愿，再来一次！
他绝对不会再让事情变成这样。
这次神明好像听见了他的愿望，恍然间，祁商好像真的回到了10岁那年。
沈慕笙的声音兀的从身后传来：“景枭哥哥。”
第16章
沈慕笙的母亲林岚很喜欢蔷薇，于是温家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荷兰野。
花开时，香味十里飘散。
祁商闻到了，也听到了沈慕笙的呼声。
可他却站在原地，不敢回头。
怕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梦境。
“妈妈，这个哥哥怎么不理我啊？”
沈慕笙被林岚牵着，声音稚嫩。
祁商的手死死攥在一起，眼眶发红。
片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想看看自己日思月想的人。
可回头的那刻，沈慕笙和林岚瞬间消散。
祁商猛然惊醒，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刺目。
正在给他做检查的谢铮松了口气。
他取下听诊器，絮絮叨叨：“让你休息你又不听，身体是自己的……”
祁商听着，整颗心都要被失落淹没。
现实和梦境的巨大落差，逼的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谢铮看着眼神空洞的他，有些生气：“祁商，我在和你说话，要是你累垮了，你的病人怎么办？”
祁商“嗯”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我有分寸，只是累了而已。”
“有分寸？有分寸你一天给自己排4台手术？有分寸你会晕倒？”
谢铮平日里总是微笑的，从不与人争执，这次是真的气狠了。
对比起来，祁商淡定的有些不正常。
他抬眸看了眼头顶上药水，一眼就认出来是葡萄糖：“补充点儿营养就行。”
祁商说完就闭上了眼，不再开口。
谢铮这样好性子的人实在拗不过他，只能调了个钟提醒祁商换药后离开。
听见关门声响起，床上的人又睁开了眼睛。
祁商迅速起身，取下手上的针头，掀开被子下床，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离开。
开着车驶离医院时，他给主任发信息，请了两天的假。
而后一路南下，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老家。
看着眼前熟悉的巷子和街景，祁商的心泛上些酸楚的痛意。
和沈慕笙初见时，他只有10岁。
温家在一个炎热的夏日里，搬到了顾家的隔壁。
彼时温世民还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他温和尔雅，会每天回家，陪伴妻女。沈慕笙每天都跟在小祁商的屁股后面追着喊：“哥哥！哥哥！”
祁商起先觉得她烦，总是会板着一张脸教育：“我不是你哥，别粘人！”
后来也渐渐默认了，有时看不见沈慕笙还会觉得很烦。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的过去。
但转折突然降临。
温家骤然落败，温世民性情大变。
从温和尔雅的商人变成了残暴无情的丈夫。
他每天都窝在家里喝酒，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妻女大吼大叫。
幼年的祁商路过温家，经常会听见温世民的叫骂声。
他想着，过往的一切浮现在眼前，耳边恍然真的听见了温世民的声音。
“看我的笑话是吧？都给我滚！”
祁商顺着声音看去，往日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
林姨捂住小沈慕笙的耳朵，小声告诉她：“爸爸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予予不要害怕，妈妈会保护你。”
沈慕笙回抱林岚，乖巧的点头：“予予不怕，予予相信妈妈。”
“林岚！林岚！拿酒来！”
温世民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林岚眼里闪过挣扎，接着轻轻拍了拍沈慕笙的头：“去找景枭哥哥玩儿，妈妈要去看一下爸爸。”
看见沈慕笙轻松的去了顾家，林岚松了口气。
她走到卧室前，却迟迟没有按下把手。
祁商知道，这是因为因为温世民每次酗酒之后，都会对林岚动手。
这时，她身后传来呼声。
“妈妈？”
林岚惊讶回头，看见沈慕笙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年幼的祁商。
祁商看着她表情复杂的蹲下身握住年纪尚小的自己：“阿姨在和叔叔玩游戏，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带妹妹躲好，可以吗？”
祁商从小浸泡在医书中长大，一眼就看见了林岚手臂上露出的伤。
他看着林岚难堪的扯了扯袖子，再次问：“景枭，你会保护予予的对吗？”
第17章
“答应她”
“答应林姨，说你会一辈子保护她！”
祁商兀的开口，可说出话却像一把斧头狠狠劈在自己心上。
他曾一万次承诺过，但是他没做到……
沈慕笙死了，死在两人渐行渐远，情意转薄。
祁商眼眶通红，忍不住问：“予念，你会怪我吗？”
没人能给他回答。
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回忆。
彼时，幼小的祁商没有回答林岚，他静默不语。
似是在思考做下这个承诺意味着什么。
沈慕笙上前一步扑进林岚怀里：“妈妈，我会自己保护自己。”
林岚艰难的扯出笑，拍了拍沈慕笙的背：“乖予予，妈妈相信你。”
这时，卧室门“嘭”的一声被踹开。
她惊的抖了一下，然后快速起身，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温世民满脸通红，一身酒气，不断戳着林岚的额尖：“妈的，这么磨蹭，老子叫你做什么？”
“你回去等会，我马上就去……”
不料林岚的话还没说完，温世民就抬起了手，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
“马上马上，你当老子好糊弄？”
林岚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指印，火辣的痛感刚涌上来。
温世民就钳住她的脖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每次要你做事你都拖拖拉拉。”
窒息感霎时笼罩了林岚，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挥手拍打着温世民的胳膊。
直至这时，沈慕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无端升起一股勇气，猛的从林岚身后冲出来，哭着拍打着温世民的肚子：“放开妈妈！你放开妈妈！”
小祁商看着实力悬殊的双方，果断选择下楼去寻找工具。
喝上头了的温世民已经完成失去了理智。
他一把将沈慕笙挥倒在地，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敢打老子，我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看看！”
看见女儿摔倒，林岚兀的爆发出一股力气。
她扣住温世民的手指，用力掰开，挣脱他的桎梏。
接着扶起沈慕笙，拉着她往房间内塞：“予予……快躲起来！”
这举动激怒了温世民，他快速上前，拉住林岚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
林岚被迫后仰，而后摔倒在地。
沈慕笙大哭不止：“爸爸不要！”
温世民置若罔闻，举起拳头就要砸向林岚的脸：“死贱人，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信董！”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咚”的一声。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温世民动作一顿，接着摸了摸后脑勺，手上满是鲜红。
而后身体一软，倒在地上，露出身后的小祁商。
他救了林岚和沈慕笙，那时她们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庆幸。
祁商的心脏骤紧，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握住。
仿佛听见了当时的自己的心声。
砸晕温世民之前，他不断的在心里默念：“我要帮林姨，我要救予予！”
那是的祁商很勇敢，他用行动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而现在的祁商早就丢失了本心，变成了懦夫。
他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痉挛似的疼了一下。
祁商抬眸看向温家的老宅子，那里早就成了一座废楼。
林岚珍爱的蔷薇花早败了，沈慕笙无忧无虑的童年也合着花儿一起埋葬。
这时，手机铃声兀的响起，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他接起电话，谢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院里后天给沈慕笙办表彰会，你来吗？”
第18章
狭小的巷子里静谧不已，偶尔有狗吠声传来。
祁商拿着手机，眼里满是灰败和绝望。
让人多看一眼都不忍心。
谢铮也不催促。
电话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祁商才回复：“回。”
谢铮了然，又忍不住叮嘱他：“你别太折腾自己，予念要是活着，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听见这句，祁商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心里各异的情绪都快要盖过理智。
“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下她……”
祁商没说她是谁，但谢铮心知肚明。
“我会找最好的入验师，让她停留在最美的时候。”
“嗯。”祁商说着，又补了一句“谢谢”后，挂断了电话。
人的记忆有长记忆，感觉记忆和瞬时记忆。
于祁商而言，这些往事是沈慕笙心口上不会愈合的伤。
他从来不会提起这些，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遗忘。
于是忘了年幼时的承诺，和沈慕笙渐行渐远。
现在看来，这些都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惩罚他言而无信，惩罚他薄情寡义。
“这不是顾家那小子吗？”
“看着像，他怎么站在这儿啊？”
讨论声从身后传来，祁商转过身，发现是小时候住在隔壁街道的王叔一家。
他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王叔。”
对方眼神一亮，似是认出了他：“哎！我就说是顾家的那个，景枭对吧。”
“嗯。”祁商点头。
王叔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惊喜，上前来拉住他：“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爸妈呢？对了，还有温家那个姑娘呢？没和你一块儿回来？走，上叔家喝一杯。”
世界上大多数的邻里和亲戚都很相似，见面就是一大串问题。
接着也不管祁商愿不愿意，拉着人就往家门口走。
热情难却，沉默的祁商被拉进了王家。
“老婆子，你看看谁来回来了，快把我的好酒拿出来。”
“谁啊？哟！顾家的儿子！温家那姑娘呢？”
王婶乐呵的应声着，进了里屋，拿出好酒放在桌上。
祁商看着眼前和记忆里一般无二的王家院子，面露怀念。
“自从你和温家那个姑娘上大学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吧。”王叔摆好椅子，又拿出花生米倒进碗里。
“以前你和温……予念是吧？最喜欢在我这儿玩，几十年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祁商的喉结滚了滚，低沉的声线里满是悲伤：“她现在是医生，医术精湛，每天忙着救死扶伤……”
他说着，眼眶止不住的发红。
“那就好！”王叔倒上酒，猛喝一口：“她过的好就好……有件事儿我一直埋在心里，今天见到你也算完成了一个心愿。”
闻言，祁商收回视线，定定的看着这个已经年迈的老人。
“其实你们高中毕业那天，温丫头回来过一次。”
“那天你王婶摔了一跤，我出门时，恰好遇见温丫头站在你家门口。”
“但你迟迟没出来，你妈出来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很伤心，然后把信转交给了我。”
“我当时急着去看你王婶，就忘了这事儿。”王叔说着，泪水从浑浊的眼睛里涌出。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起身走到书柜前，从书的夹角里取出一封信，递给祁商。
祁商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写着：景枭，你是我学医的初衷。
第19章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带着无尽的冷意。
祁商深褐色的眸色沉沉的暗下去，一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砸下，滴在整洁的西装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整颗心都被悲怆塞得满满当当，人都快要炸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