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没有干什么不该干的?那怎么他们不说别人,偏偏说你呢?”
“我跟你爸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别穿膝盖以上的裙子,看着不像正经女孩,你非不听。”
“行了,你最近也别出门了,别出去给我们丢人。”
深夜,沈凡躺在床上,她逼着自己回忆着经历的一切,每一个细节,她想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没有!确实没有!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要反抗吗?
她……不敢,也没办法反抗。
孙伟达是骚扰和猥亵,但并没有实际侵犯她;她的同事们言语恶毒,可也只是说闲话而已;父母的羞辱和不信任,不过是不当的教育方式。
每个人都在她身上刺了一刀,却都不致命。
但是,太疼了,疼到每次呼吸,都像是把钢针吸进了肺里,疼到夜里缩在床头无法入睡,又会在昏昏沉沉的时候从噩梦中惊醒,疼到,想死了算了。
于是那个晚上,她悄悄地找到了家里所有致命的毒物,安眠药、毒鼠强、水仙叶子,地板清洁剂……
又苦,又辣。从嘴巴、喉咙到胃,都像着火了一样,她控制不住地抽搐,呕吐,眼前天旋地转,她察觉到自己失禁了,想呻吟,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在窒息中痛苦地死去……
或许是太不甘心了吧,她死后却没能去投胎,反而变成了鬼魂,跟在孙伟达身边。
她听说被鬼缠,能让人倒霉,减损阳寿。活着的时候不敢为自己讨回公道,现在都死了,怎么也要让这个禽兽付出些代价。
“我帮你报仇,你去投胎。”唐忆辞漫不经心地开口,打断了沈凡痛苦的回忆。
真是个傻姑娘,明明带着恨意和不甘死去,却连点煞气都凝不起来,怕是一直活着,也要受尽委屈。
“你想要他怎么样?偿命吗?”
沈凡明显被眼前这个漂亮姑娘惊了一下,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她看得见自己,应该算是道士吧,她不捉鬼,还要帮自己报仇?
“啊,不,不用偿命……吧,他虽然不是好人,但我不是他杀的。我就是,就是希望他以后不能害人了,就可以了。行吗?”
“好。那其他人呢?你不恨他们吗?”在唐忆辞看来,沈凡的死,就是一场群体的谋杀,孙伟达是主犯,其他人也并不无辜,他们都是罪恶的帮凶。
“不恨,只是有点生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那么说我。”
“你父母呢?”
“父母……不能恨的啊,他们都是为了我好,是我让他们失望了,我死了,不能为他们养老送终,已经很不孝了……”
“呵”唐忆辞嗤笑了一声。
“过来,我要在你身上取一丝因果,给孙伟达点教训”,说着,唐忆辞手指轻捻,从沈凡手腕上凭空牵出一缕黑线,塞进了一个小琉璃瓶子里。
就当沈凡觉得唐忆辞要做什么厉害的法事时,唐忆辞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海市最出名的小龙虾。
随后,唐忆辞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符纸,手腕翻转,凭空点燃。符纸燃尽之时,屋里多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俊秀可爱,衣着打扮颇为现代时尚,就是头上长着两只小短角。
“阿辞!阿辞!你终于想起我了吗?你都好久没有找我玩了!”少年刚一出现,就扑到唐忆辞怀里撒起娇来。
唐忆辞明显也很喜欢少年的亲近,接住扑过来的少年,还揉了揉他的脸,“冥诺,你这身衣服倒是不错,我大师兄给你做的?”
“是呀是呀!我自己在杂志上选的,然后云和帮我做的。云和对我可好了,就是云潇那个大冰块都知道出门回来给我带吃的,就你不想我,都不带我玩!”少年气鼓鼓地说道。
“带你带你,这不就找你来了。来,帮我把这个小瓶子里的东西送还给他的主人,这人是个猥琐的流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哇!终于又能跟阿辞一起做坏事了!好开心!”少年接过小瓶子,“这恨意不够浓啊,真可惜。”说罢,又不甘心地问道,“这是谁的阴气?不能再劝劝了?这都不够杀人的。”
“咳咳,胡说什么。“唐忆辞赶紧挽尊,”我们是为了做好事,要消除执念超度亡魂。呐,就是这个小姐姐,她被这个流氓间接害死了。”
少年冥诺看了眼沈凡,满脸希冀,“真不想杀他?”
沈凡显然也没见过这种把杀人说的跟办健身卡似的推销方式,“不……不用了”。
“好吧”,冥诺明显失望,“稍等,我去去就回”。
“我点了‘霸王龙’的招牌小龙虾,六种口味都有,早点回来”,唐忆辞笑着挥挥手。
“好耶!我最爱阿辞了!”冥诺化作一道黑影穿窗而出。
唐忆辞看着明显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的沈凡,指了指书房,“里面书架上有一些罐子,都没鬼住,你随便挑,底部我画了阵法,能帮你凝魂魄,保神志。”
沈凡再三道谢,飘进了书房。
孙伟达这边,神不守舍地糊弄完女朋友的饭局,也没什么跟周曼曼缠绵的心思,敷衍地给她打了辆车送走,就回了自己的公寓。
站在浴室的水龙头下,喷洒的热水终于冲散了他身上不断泛起的阴冷。
脑海里不断回响席间唐忆辞的几句话,仿佛身后真的站着沈凡的鬼魂。
孙伟达咬咬牙,把花洒开到最大。
“来呀!沈凡!婊子!老子就是摸了你几下!你能把我怎么样!妈的!活着的时候都不敢声张,死了你还指望谁给你报仇!那个神神叨叨的小贱人吗!”
浴室水汽迅速弥漫,很快就看不见人影。
“不知好歹的东西!老子碰你是看得起你!要不是就近图个方便,你当老子看得上你!年轻又漂亮的女大学生,随便给个工作机会就能带上床!你个土妞装什么贞洁烈女!”
冥诺赶到的时候,正赶上孙伟达为了给自己壮胆,咬牙切齿地咒骂沈凡,还不干不净地带了唐忆辞几句。
冥诺气坏了,本来想混在花洒里的那瓶阴气,一股脑泼在了孙伟达身上不可描述的地方。
孙伟达只觉得那处一凉,便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冥诺还不解气,又上去狠狠踹了几脚,扇了几个耳光!
“你是什么低贱的狗东西,连提阿辞的名字都不配,你还敢骂她?等你死了,非叫你把十个阎罗殿的一百六十种刑罚都受一遍不可!然后就把你泡在忘川河里,泡烂为止!”
冥诺好不容易来到唐忆辞身边,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唐忆辞也舍不得赶他,便索性带在身边,每天好吃好喝地投喂。但冥诺到底不是人类,总吃大鱼大肉也是不行的。
所以这一日,唐忆辞把冥诺留在家里玩电脑游戏,自己去了城郊的老字号香烛店,打算买些黄纸朱砂并一些祭祀之物,给冥诺补补阴气。
离开之时天色已晚,这里不好叫车,唐忆辞便提着一大袋东西往最近的公交车站走。
恍惚间,前面大雾弥漫。
“啧,竟忘记了今天是朔月”,唐忆辞颇为懊恼,看来今天的公交车又要等好久。
每逢朔月之夜,联通冥界与人间的阴阳界就会短暂开启,拿了通行令的鬼魂可以借此回人间办事,也会有鬼差出来巡视,带一些迷失在人间的鬼魂统一回地府。
只是一般阴阳界都远离人烟,这次倒好,直接开到城郊来了,也不知哪位阴曹司守将偷懒。
阴阳界开启,活人一般是看不见的,算是短暂的平行时空,所以唐忆辞知道自己一时半刻是等不到公交车了。
正想着,突然看见前面路边站了个人。倒不是她能看透浓雾,实在是这个人太特殊了,那个功德金光与死气,想忘都难。
寻着光芒走过去,唐忆辞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真是,一双瞳人剪秋水,皎如玉树临风前。要不是他穿着衬衫西裤,左手臂上还搭着一件西装,唐忆辞都要以为他是刚从冥府出来的古代君子。
“他不会是卫玠转世吧?我这么看他,不会给看死了吧?”唐忆辞默默腹诽。
车子开到此处莫名抛锚,再看看车外的大雾,顾清安就知道问题又出在自己身上了。他叹了口气,留了司机和言栩在车上,自己握紧了慧玄大师所赠的持珠开门下了车。
到底是自己太招阴晦之物,虽有高僧法器,但到底是离无辜之人远一些,他们就更安全些。有持珠护体,他倒也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顾清安看着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女孩,瑰姿艳逸,穿着素白的衣衫,还提着一大袋香烛黄纸。
“这么年轻,可惜了,看来家人很疼她”,顾清安暗忖。怕她遇上恶鬼受欺负,顾清安主动开口,“小姑娘,沿着这条路向西跑,路上遇到搭讪的人别搭理,看见提着‘冥’字灯笼的人,你就安全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担心自己受欺负,而且他什么意思?以为我死了?
唐忆辞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凑近两步,“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说着,不等顾清安拒绝,把袋子换到左手,上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顾清安怕她碰到持珠受伤,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见“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破!”
虽然握住自己的这只手细腻微凉,但是能感受到,是活人的温度。
眼前浓雾消散,顾清安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这小姑娘不仅没有危险,还是位高人。
停在不远处的汽车,刚才怎么努力也打不开车门的两人,终于一把推开了车门,言栩焦急地跑向顾清安。
“二少,您没事吧?刚才车门……”,话说到一半,他看见了牵着自家二少手……腕的美丽少女。
这什么情况?就这么一会,二少就被狐狸精给迷住了?
唐忆辞眼底闪过戏谑,放开了顾清安。
“是我误会这位小姐了,抱歉。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这里不好打车,你要去哪里,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
言栩心中的疑问更多了,这谁?刚才帮了二少?他俩为啥牵手?
唐忆辞懒得继续在这里等公交,而且也确实对眼前人有点好奇,所以莞尔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短短一程,唐忆辞终于把这位气运矛盾的帅哥身份问明白了,甚至还加到了微信,感觉以后多了个潜在客户的唐忆辞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
把唐忆辞送到小区门口,车子开走的时候,言栩脑海里的故事已经写到二少和这位小姐的孩子上小学了。
底蕴深厚的豪门世家,乱世之中,顾氏先辈曾倾尽家产全力救国,后来又凭借祖传的医药和化工产业,稳坐海市第一豪门的交椅,与帝城颇有渊源。
作为顾家二少,虽然胎中不足,生下来就身体孱弱,但也是温文尔雅,俊美无俦,是无数豪门千金的梦中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