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晚月北冥沉(凤晚月北冥沉)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_凤晚月北冥沉最新章节阅读
时间：2023-02-13 12:08:02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暴怒的时候像是要山崩地裂，但回到摄政王府的这会儿，却像是个听话的孩子。
她对他而言就这么重要，这么能让他软下来？
凤晚月的手轻轻地落到了北冥沉的眉间，指尖抚触着那个浅浅的伤痕，想起他方才风卷残云吃东西的样子，以及站在江面上浑身紧绷。
甚至是那一日陷入梦魇无法清醒的样子。
她记得，前世白嬷嬷曾哀伤地与她提过一点，北冥沉的诸多异常，都来源于年幼的时候，来源于他的母妃。
当时到底是怎么了，让这个男人如今这个样子。
凤晚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手轻脚下了床榻。
屏风侧，白嬷嬷恭敬地给凤晚月行礼：“姑娘。”
“嘘。”
凤晚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出去说。”
等到了空荡荡的外殿，白嬷嬷轻叹着说：“殿下每晚只睡两个多时辰，午间从不休憩，也便是姑娘能让他多睡一会儿了。”
“不知道老奴能不能厚着脸皮请求姑娘，以后若是无事的日子里，多到殿下身边走动一下？”
“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殿下这样操劳，不当回事啊。”
“我知道了。”凤晚月不经意间又问：“他吃东西很快，一直这样吗？”
“这个……”白嬷嬷又叹了口气：“这些年一直这样，先前身体不适，看过太医。”
“太医不敢明说，便私下告诉老奴，建议殿下要细嚼慢咽，但老奴建议了，殿下却不当回事。”
“后来老奴没了办法，只能盯紧饮食，尽量多做些汤水，好下咽易消化的，每餐也控制一些分量，每日多做几餐。”
凤晚月点了点头，“那他为什么这样？总不至于生来就这样？”
“殿下很小就这样了。”白嬷嬷犹豫着，不太确定要不要跟凤晚月说。
那毕竟是北冥沉的私隐，如今整个乾国都没人敢提。
“阿娘！”
廊下忽然跑出一个的十五六岁少女来。
少女穿着一身的绯红，娇俏可人，眉眼灵动，瞧见凤晚月的时候甜甜地眨了眨眼，“凤姑娘吗？”
“我是凤晚月。”凤晚月自我介绍了，朝着小姑娘微颔首。
“我叫白笛！”小姑娘也周全的自我介绍，然后转向白嬷嬷，“阿娘，你上次答应我，半个月就放我出去的，现在半个月到了哦！”
“你打算去哪儿？”
“随便转转啊！”白笛笑盈盈地说：“我都关了那么久了，当然要出去放放风了，您就别管我去哪了，快把出府的令牌给我。”
“既然是随便转，那就等会儿吧，等我和凤姑娘出府的时候你随我们一起。”
两个伶俐的婢女上前去，左右把白笛架住，白笛就要喊叫闹腾。
白嬷嬷冷冷说道：“殿下刚睡下，要是吵醒了他，我打断你的腿。”
白笛僵住，不甘且愤怒地被人拖走了。
白嬷嬷转向凤晚月：“小丫头不懂事，让姑娘见笑了。”
134、逐出京中
“没事。”凤晚月温声说：“年纪小嘛，难免被有些人有些事情迷了眼，便要长辈多把把关才行。”
白笛痴缠定王，满京城都知道，但定王是个风流浪荡子，并非佳婿人选。
而且隐约之中，凤晚月似乎听说过，定王北冥廷原本也是个根正苗红的有为青年，忽然变成那副模样，是喜欢的人嫁了别人，情殇难抑。
也不知北冥廷喜欢的是谁？
……
自那一日起，凤晚月果然如白嬷嬷所说，每日只要有空便会到摄政王府走一遭。
北冥沉这厮见了凤晚月，便如同小孩子见了老师一样。
比如原本吃东西很快很急，但看凤晚月来了，立即放慢速度，那略有些笨拙且僵硬的反应，看在凤晚月眼中成了某种可爱。
她忍不住凑到北冥沉面前，“你又不听话了，是不是非得我寸步不离地盯着，你才按我说的做？”
北冥沉认真思考片刻，“或许。”
他就是喜欢她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多一点，让他一口饭嚼一百次他也是愿意的。
“唔，这样啊。”凤晚月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不然我喂你，你是不是更高兴？”
北冥沉表情复杂，眉心忍不住纠结了起来。
“你还真的在考虑？”凤晚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摄政王大人，你这样生活不能自理真的好吗？”
“……”北冥沉沉默了会儿，面颊上隐约有些暗红。
是了，一个大男人，吃个饭还要人盯。
凤晚月说可以喂他，他竟然暗戳戳地觉得这样也挺好？
这是什么离奇的想法！
“咦？”凤晚月的手抚上北冥沉的脸，“这是什么？”
北冥沉尴尬，当一下放下碗，手掌着凤晚月的腰将她揽抱了过来，“什么都没有。”
“好，什么都没有。”凤晚月笑的歪在他肩窝，嘴上这么说着，脸却不老实地在北冥沉脸颊上，贴着那大片的暗红蹭了蹭，又蹭了蹭。
这一番动作搞得北冥沉越发郁闷。
但又感觉，这种郁闷和以前那种憋着的气闷难受不一样。
他的心里酸酸甜甜的，对她逗弄自己的这种行为很是受用，竟也来了几分玩闹心思。
“爱笑是不是？”北冥沉声音幽沉地询问，手慢慢挠到了凤晚月的腰窝，“多笑点，我喜欢听。”
凤晚月却反倒没笑出声。
她弯着唇角，“我没痒痒，你挠不到。”
“……”
北冥沉默默片刻，表情不尴不尬地看着她，颇有些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的无奈。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凤晚月，至此刻忽然又感觉，自己对她其实也未必有多了解。
至少对她这具身体的痒痒……不太了解。
最后，还是凤晚月低笑着亲了亲他发红的耳尖，笑闹了去。
温存了一阵子，凤晚月又盯着他睡了午觉才离开。
……
回去的路上，凤晚月托着腮，懒懒地看着街道上马车来来去去，行人匆匆忙忙。
忽然间，一辆挂着定王府灯笼的马车快速往南城门奔去，边上还跟着两队全副武装的铠甲。
那些禁军的姿态，说是护卫，倒不如说是押送来的更准确点。
凤晚月挑眉：“这是怎么了？”
“送定王殿下去封地。”冷云在一旁低声回复。
自从上次云子辰护卫凤晚月不妥，让北冥廷在朱家庄园钻了一次空子之后，北冥廷便把冷云派了过来，贴身，且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跟着凤晚月。
“我记得定王的外祖父是宋太师，母妃宋太妃又得圣祖皇帝垂爱，所以他不必去封地。”
冷云说：“宋太师的确是朝廷元老，他的儿子也官至户部尚书，但这次江州的贪腐案，和户部牵连上了。”
凤晚月眉梢又是一挑，心中大约明白过来。
定然是宋家这次受了牵连，所以在北冥廷被送往封地就藩的事情上也不敢说话了。
至于北冥沉为什么坚持逐北冥廷去封地——凤晚月大胆猜测，或许和上次朱家庄园北冥廷对自己的“调戏”有关。
北冥廷本来就是个隐患。
凤晚月还曾思忖过，怎么提醒一下北冥沉小心戒备，现在倒也好。
……
冷云进进出出地跟在凤晚月的身边。
凤晚月每日里便是凤家，战王府，百善堂，摄政王府几处的跑，日子过的悠闲。
《从军行》的扇子，凤晚月为了做的精致漂亮，还专门请了师傅来教自己。
凤晚月本是个聪慧玲珑的人，动手能力也强，这样细致地做出的东西，让那教授自己的师傅都连连称妙。
恰逢那日云子恒前来针灸看到了，笑盈盈地打趣：“好妹妹，你这扇子是做给大哥的吗？”
“这个……”凤晚月把折扇收起来，“这是我做给别人的。”
“我也想要。”云子恒慢悠悠说：“你看大哥的扇子还是五年前的，你的手这样巧，不如帮大哥也做一柄？！”
凤晚月有些迟疑。
云子恒对她不错，她心里也已经将他当做兄长。
一柄扇子而已，人家主动讨要，凤晚月自然也是不好拒绝的，但马上过年了，船厂那边也快要建好，琐事太多。
凤晚月想了想，认真地说道：“等过了年吧，大哥喜欢什么样的扇面告诉我，我帮你做。”
云子恒笑笑：“行。”
“我也想要！”云子辰刚进到院子里，“你们说要做什么？晚月，顺便帮我也做一个！”
云子恒淡淡道：“你不需要。”
“是什么？！”云子辰走近几步：“大哥你好没道理，都不说清楚怎么知道我不需要？”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你就说你想要，你有道理？”
云子辰偷偷瞪了他一眼，没理他，转向凤晚月说：“妹妹，你们在说什么？”
“扇子。”
凤晚月把针扎进云子恒的穴位里，分神瞥了云子辰一眼：“三哥也喜欢扇子吗？”
“……”云子辰默默，“我还从没拿过扇子呢！”
战王府武将出身，家中所有男丁从小虽然也习四书五经，但走行伍路，所有的公子身边多的是兵器。
除了云子恒，因为有眼疾不得不退到文职上，时不时地握着把扇子摇来摇去。
135、殿下平时用什么兵器
凤晚月瞧着云子辰端详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记得镖行的库房有把铁扇，是江湖闻名的玉尘公子的兵器，三哥这样俊俏，若是用那扇子来做武器肯定特别好看。”
“彩月，你去大风堂一趟，将铁骨扇取来。”
“是！”
云子辰愣了一下，忙道：“多谢妹妹。”
坐在一旁针灸的云子恒慢吞吞地扫了云子辰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针灸费神，你不要杵在这里打扰妹妹。”
“哦，好的！”
云子辰本来也便是过来看一眼，这会儿见凤晚月忙着，不好打扰，立即便退走了。
半个多时辰后，针灸结束。
现在云子恒的眼睛已经好了很多，本不需要蒙着绢带也能视物，不会害怕强光刺激了。
但他每日里还是戴着和衣服同色的绢带，这让凤晚月有点好奇，问了他一声。
云子恒说：“好看。”
凤晚月没话说。
俊逸雅淡地像是要超脱尘俗的云子恒，戴着蒙眼绢带，那带子的尾巴随风晃来晃去的时候，的确好看。
不过，凤晚月猜测，他之所以这样，是想让战王府的那些政敌以为他的眼睛还好不了吧？
“小姐。”彩月从外面走进来，温声说道：“沈总管过来了。”
凤晚月一顿：“请进来吧。”
自从上次大风堂见过一面之后，这大半个月她未再见过沈清辞，今日再见，心中其实有些无奈。
她不认为自己已经好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能让一个男人无条件的为她做牛做马，甚至以后还要为自己的丈夫孩子做牛做马。
这样的感情太沉太重，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受着。
她想放沈清辞离开，可沈清辞不会走。
有些话她也不能说。
说出来伤了沈清辞的自尊，反倒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
减少见面，是凤晚月的态度。
她和沈清辞可以做朋友，义气为重，两肋插刀的朋友，但再多的情分却不可能再有了。
还有大风堂。
凤晚月其实过问的很少，说是专为沈清辞所开设也不为过。
他为凤家出生入死多年，这是他应得的。
希望时间久了沈清辞能明白一切，心里能转个弯吧。
今日的沈清辞一身白衣宽袖劲装，腰间束着黑色的布绣腰带，腰侧吊着一枚铜牌，代表着大风堂总管镖头的身份。
“大小姐！”沈清辞礼数周全地拱手，将一只锦盒送上来：“这是铁骨扇。”
“一点小事，倒是劳烦你亲自走一趟，镖行最近如何？”
凤晚月示意彩月把扇子收下，与沈清辞闲聊了几句。
沈清辞低眉顺目，紧守自己仆人身份，回报完之后，便礼数周到地退下了。
云子辰得了铁骨扇，心情别提多美妙了。
他长相俊秀斯文，玩起扇子来当真好看，也给整个人平添一份潇洒之感。
送走云子恒时辰已经不早了。
凤晚月去看过爷爷之后，天色彻底黑沉，凤晚月也累了一整日，便沐浴更衣，缩回床上打算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一会儿，迷糊间有大手抚上自己的脸，她张眼一看，笑盈盈地说：“殿下。”
这黑漆漆的屋子，若非是她习惯了北冥沉隔几日忽然出现，习惯了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息，习惯了他手指的温度……
骤然睁眼看到一个人，不得吓得尖叫？
“我把你吵醒了？”
北冥沉抬了抬手指，却其实不太舍得离开她的脸，还是覆了上去，“睡吧，我便是来看你一眼，等你睡了我就走。”
“……嗯。”
凤晚月懒懒地应着，半阖着眼打算继续入睡，却反倒是睡不着了。
她掀了灯架上厚厚的绣布，让夜明珠把屋内照亮，又去枕头边翻找：“我给你做了个东西，喏！”
将《从军行》的扇子翻出来，她献宝一样地给北冥沉看，“喜不喜欢？”
“本来是要做成纸扇的，但我请来的师傅说，纸扇用几日，弄了脏污便废了，不好清理，所以我做了绸扇。”
北冥沉把扇子握在手上一会儿，大手捏过凤晚月的手来，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伤痕，眼底才漾起些许笑意：“喜欢。”
只要是凤晚月送的，他什么都喜欢。
凤晚月笑盈盈地把扇子打开，在北冥沉面前比划着：“今天三哥用铁骨扇舞了一番，我觉得打架用扇子真的又潇洒又帅气，你平时用什么兵器，剑吗？”
她视线往下滑，落到北冥沉的腰间，想起上次在朱家庄园，北冥沉便是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我能不能看看？”凤晚月把扇子放一边，虽是这么问着，手却已经落到了北冥沉的腰带上。
价值连城的黑曜石腰带正中，是雕刻着腾龙的昆山黄玉，整条腰带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剑藏在哪里了？
“……”
北冥沉呼吸微凝，一把按住她乱窜的小手：“别动！”
“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凤晚月抬眸，满眼都是求知欲：“让我看看啊。”
“嗯。”
北冥沉点头，袍袖微摆，人已经起了身背对着凤晚月。
凤晚月只看到他的手往腰间靠了下，下一瞬，一柄软剑便出现在北冥沉的手上。
剑很薄，感觉便如纸一样，握在北冥沉手上的时候，剑刃止不住的上下晃动，夜明珠的冷白辉光落在其上，越发衬的那剑幽冷，森森杀气逼人面门。
北冥沉解释：“剑柄扣在腰带玉石之后，有机关，腰带中间也是空心的。”
他原来的佩剑龙陵是皇兄亲手所赐，铸剑大师牧恒之得意之作。
战场之上剑不离手，入京城摄政之后，那佩剑更是随时都带在身边。
剑刃被鲜血洗过，他更是踩着旁人累累尸骨，才走到了镇北王、摄政王的位置上，可谓浑身都是煞气。
那份煞气，在他刚入朝的时候，将朝中诸臣吓的面无人色，俯首帖耳。
却也吓到了不到四岁的元昊。
那时候的元昊，看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还带着躲避。
北冥沉生性冷酷，哪里懂得和孩子相处？后来还是白嬷嬷去帮他跟元昊联络了感情。
时日久了，元昊知晓北冥沉是面冷心热，渐渐地叔侄二人的关系才好起来。
白嬷嬷说，佩剑可能会吓到孩子，而且佩剑上朝威慑太强。
朝堂不是战场，并不是以杀止杀的地方，建议北冥沉改掉随时佩剑的习惯。
但北冥沉剑不离手多年，如何改的掉，便换了如今这柄佩剑。
“原来是这样。”凤晚月点点头，半弯着腰仔细地研究他的腰带，“你这剑有名字吗？！”
136、凤晚月你该死！
“凌华。”北冥沉淡声说着，手腕一动，那柄软剑再次藏进了腰带之中，动作快的凤晚月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握住凤晚月的肩膀将人提溜起来，声音微沉：“别盯了。”
“……”
凤晚月有些不满，“我只是好奇啊，我都没看清楚呢。”
她作势又要去研究，肩背却被北冥沉紧箍，“太暗了，等白日再看。”
“……哦。”凤晚月不太爽，乘着被抱的这么紧，索性大大方方地在他身前那些结实的肌理上摸了两把。
北冥沉微僵，无奈地按住她的手，把她抱起送床上去，“睡觉吧，时辰不早了。”
……
京中的冬天比江州的冬天冷的多。
凤晚月前世在这里住了多年，也习惯了，不觉得难受，就是担心爷爷年纪大了受不住。
不过还好，地龙烧起来暖和，北冥沉又派人送了好多上等银丝炭，以及保暖的毛皮等物过来，这冬日过的倒也舒服。
腊月中又下起了大雪，凤晚月也有些懒怠，睡到快晌午才起身，去看过爷爷，陪着用了午膳，天倒是晴了。
左右无事，凤晚月便带着冷云，彩月，两人一起往百善堂去了。
马车停下后，云子辰率先下马，“台阶有点滑，妹妹小心点。”
“嗯。”凤晚月点头。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照在没来得及清扫的积雪上，折射出的光略微有点晃眼。
凤晚月忍不住微眯着眼眸，正要迈步入百善堂，一侧忽然哎呦一声，“快、快扶一下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有身孕呀，可不能摔着！”
凤晚月反射性地伸手扶人，把一个略有些丰腴的身子撑住，“没事吧？”
“没……”那丰腴女子颤声说着。
正当凤晚月要将人扶起来的时候，女子手中银光一闪，朝着凤晚月刺去。
“妹妹小心！”云子辰反应极快，一脚踢飞那女子手上的簪子，将凤晚月拉到自己身后。
冷云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上前把那女子捏住了喉咙：“你是什么人？竟敢来刺杀凤姑娘！”
那孕妇双眸怨毒，斜斜瞪着凤晚月：“她该死！”
“夫人您不是说来求医安胎吗？怎么——”跟着孕妇的丫鬟已经傻了眼，“我家夫人是吏部王尚书府上的！”
“因为怀了孕精神太过紧绷，一时恍惚才这样的，她绝不是有心刺杀的！”
“还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她，奴婢马上带夫人回去！”
冷云懂医，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女子精神紧绷是真，但什么恍惚？
她可一点不恍惚。
那女子用力啐了一口，“凤晚月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贱人——”
冷云反手给了那女子一巴掌，“嘴巴放干净点。”
“我就是要说，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女子大声叫骂道：“你害我丈夫和全家百余口，让我家破人亡，你迟早不得好死！”
“贱人，你就是个——”
冷云果断干脆地压了她的哑穴。
凤晚月却说：“别点，让她说！”
冷云默了下，只好听从吩咐将夫人的穴位解开，顿时那夫人便“丧门星”、“攀高枝”、“贱人”、“不要脸”等等污言秽语砸了上来。
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瞬间招来百姓围观。
等她无力的大喘气，凤晚月才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丈夫是江州刺史刘大人吧？你说我害你家破人亡，你知不知道什么家破人亡？！”
“江州船政府司内的清官，被你夫君灭门的有八家，上下共计五百余口人命，他们尸骨无存，全部成了孤魂野鬼！”
“他们才是家破人亡！”
这身怀有孕的女子便是当初江州刺史的夫人，那个母老虎王氏。
王氏虽然泼辣，但对那刺史却是有几分真感情，丈夫去世之后日思夜想，以泪洗面，要不是腹中还怀着孩子，只怕早随着丈夫一起去了。
她求父母帮她报仇，但江州贪腐案甚至震动整个京城官场，吏部尚书王守臣也受到牵连，夹起尾巴做人，只想明哲保身，谁敢去怵摄政王的眉头。
王氏在家中闹了好几场，反倒惹来父亲王守臣厌烦，将她禁足。
王氏消停了几日后，听闻凤晚月上京来重开百善堂，怨恨再生，便假借安胎之名，跑来此处打算和凤晚月同归于尽。
凤晚月的一席话说下来，顿时引得百姓们对王氏指指点点。
王氏咬牙骂道：“我夫君不是那种人，不是！是你这个贱人诬赖谋害，就是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好笑。”凤晚月当真笑了，“你夫君所为天知地知，江州百姓尽知，证据确凿！我一个女子哪有那通天的本事诬赖谋害他？”
“还是你觉得摄政王两眼昏花在江州办了冤假错案？！”
“胡说，摄政王怎么可能帮冤假错案！”
人群之中有百姓大喝：“江州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就是那个刺史贪婪狠毒，贪了银子还要杀人家全家！”
“她哪来的脸跑到此处又喊又叫？！”
“如此振振有词，她就不怕那些被她丈夫杀掉，无处葬身的人化成孤魂野鬼晚上去找她吗？！”
王氏早已经疯魔了，根本不管这些百姓说什么，她毫无畏惧，不能真的冲过去杀了凤晚月，便想用眼神把凤晚月寸寸凌迟。
“若非是乾国律法仁善，宽宥孕妇，你今日哪来的命站在这里贼喊捉贼？”凤晚月无所畏惧。
“既然你不知悔改，也不爱惜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旁人也不必为你爱惜——冷云，通知京兆尹此处有人寻衅滋事，将她带走！”
“是！”冷云一声应下。
那王氏还想叫骂，这一回冷云直接卸了她的下巴，让她除了哼哼唔唔什么都发不出。
片刻后，京兆尹派人来此，将王氏拖走。
这一点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凤晚月的心情，她在百善堂呆了两个时辰才回府。
……
王氏被投下大狱之后，婢女连滚带爬地跑到王家去求救。
王氏的母亲窦氏只得厚着脸皮去求王守臣帮忙捞人。
王守臣本来就因为江州刺史的案子被牵扯，现在在朝中如履薄冰，一听这事情，气的差点昏倒：“蠢物！”
那凤晚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战王府即将认回家去的女儿。
王氏跑去刺杀凤晚月开罪战王府也就罢了，还在光天化日之下说那种话。
那不就是说摄政王在江州办了冤假错案？
掌握乾国军政财权的北冥沉，比皇权更皇权，说这种话不是找死吗？！
王守臣骂道：“她自己不要命就叫她去死，捞她出来害死全家吗？”
137、诛心为上
窦氏连忙附和：“老爷说的是，可是女儿怀着孕在牢中哪里受得了那个苦？”
“而且您也知道她的性子，脾气火爆嘴上没个把门的，万一她在牢里胡乱说话，反倒给老爷招来灾祸那可怎么办？”
“……”王守臣顿时一僵。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德行，王守臣哪能不知道，当即咬牙切齿半晌，叮嘱窦氏安分待在家中，自己出去了一趟。
刺杀凤晚月，还对摄政王心怀怨恨这事不小。
王守臣亲自去了摄政王府一趟见了北冥沉，陪了许多的小心。
北冥沉本来对此事毫无心思，听他废话几句便打算让他滚蛋，但听说竟然行刺凤晚月，顿时双眸微眯：“如此胆大包天？”
“……”王守臣脸色发白地说：“她、她怀了孕，又忽然经了江州之事，神智错乱了，所以说的话和做的事，都……都跟疯魔了一样，还请摄政王看在——”
“她本死罪难逃！”北冥沉冷声说道：“是本王看王大人多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而且她还身怀有孕这才网开一面。”
“但王大人似乎也不领本王的情？”
“微臣该死！”王守臣颤颤巍巍地抹着额头的汗珠，“微臣、微臣教女无方、管束、管束不严——”
北冥沉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想一想如何管教子女。想好了，上一本关于教女的折子。”
“折子送上来之前你就好好在家思过吧。”北冥沉冷声说道：“另罚三年俸禄，退下！”
王守臣僵在当场，艰难地说：“微臣谢摄政王！”
……
第二日，王守臣没有上朝，朝臣们议论纷纷，到了晌午之后，京中百姓也开始议论这件事情。
彩月兴冲冲地跑到百善堂二楼，一边比划一边将百姓们笑话王守臣的话与凤晚月说了一遍，“活该，谁叫他管不好女儿，跑到这儿来行刺小姐！”
“不过，罚俸禄而已。”彩月很疑惑地问：“为什么老百姓们都在笑话那个王守臣？”
“其实罚俸禄只是小事。”凤晚月正在切药材，这药材是前几日安平公主送的，凤晚月打算做养颜膏，所以亲自处理。
“像王守臣这样的一品大员，俸禄和家产的收入都是其次的，官场之中的灰色收入才是府上主要的进项，罚了也无所谓。”
“正儿八经让他丢人的，是闭门思过，还有送如何教女的折子。”
彩月给凤晚月送了杯茶，又问：“怎么说？小姐你别卖关子，快与我细细说一说。”
“急什么？”凤晚月笑盈盈地瞥了她一眼，抿了口茶才继续说：“思过，还得递折子，便如同是书院制种的学生，做错了事情还要写检讨书。”
“小孩子写来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王守臣身为朝廷一品大员，还写检讨书，这就是颜面扫地的事情。”
“这事情啊，放在官场之中做谈资，够让王守臣好几年抬不起头的。”
“我懂了！”彩月啊了一声，“这么说的话，摄政王殿下还真是杀人不见血！”
凤晚月唇角微弯，“嗯。”
杀人为下，诛心为上。
北冥沉诛心的手段一向高超，可不像他平素面对自己时候那么笨拙。
“好了。”
凤晚月把最后一段药材切好，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回府吧。”
……
王守臣果然做了大半个月京中谈资，茶楼酒馆到处在议论他写教女折子的事情。
搞得王家的人全部关门闭户，不敢出来。
王守臣气得不轻，把王莹的母亲窦氏，也便是自己的夫人好一通咒骂，然后连着大半个月都跑到新纳的九姨太院子里去了。
可把九姨太高兴的差点在府上搭戏台子庆贺。
王莹本就是有罪之身，现在挟凶器伤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攀诬摄政王，被京兆尹审问后下了大狱。
……
眨眼功夫，腊月都快要过去了。
二十五是安平公主的三十六的寿辰，早早送了帖子到凤晚月这儿来。
白嬷嬷笑说：“公主做寿，到时到场的宾客必定是富贵云集，晚月姑娘要好好准备一下才是。”
“嗯。”
凤晚月默默地把那描金的红贴收好，心中却是叹了口气。
其实她不太喜欢这种富贵云集的场合，但如今既然是这个身份，以后肯定也避免不了这种场合。
她只得仔细挑选穿戴的衣裳，又给安平公主选了寿礼。
“妹妹！”云子辰打着伞从外面进来，斯文的脸上含着淡笑：“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嗯？”凤晚月挑眉，“怎么了？”
“马上便是公主的寿辰了，我还不知道要准备什么礼物，妹妹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玉锦轩，帮我挑一个？”
云子辰微笑着说：“妹妹很得公主的喜欢，挑的礼物肯定也是最合适的。”
“这么大冷的天啊，我要帮三哥跑腿的话……”凤晚月打趣道：“有没有什么好处？！”
“当然！”云子辰朗笑：“你想要什么，或许让哥哥给你做什么，一句话吩咐我就是！”
“真的吗？”
凤晚月站起身来，笑盈盈地问：“那你告诉我，那个给我写字的高人是谁？”
《从军行》那面扇子做完之后，凤晚月实在是喜欢那字，还厚着脸皮让云子辰讨了好几副字来，每一幅都非常 有风骨。
只是每次凤晚月问起是哪个高人所写，云子辰总是支支吾吾。
这一回也一样。
云子辰那张斯文俊秀的脸上满含为难，“这……妹妹，那位高人……很神秘，不许哥哥乱说……你换个条件吧？”
“不告诉我啊？”凤晚月故作生气：“那你自己去挑好了，我不帮了。”
“别啊妹妹！”云子辰赶紧到凤晚月身前来，“这样行不行？我完了问问他，好好劝劝他，然后帮你引荐，让你们见一面？”
“这还差不多！”凤晚月笑盈盈地说道：“还等什么，快走吧！”
因为下雪，凤晚月邀请云子辰一起坐马车，刚出了凤宅没多久，迎面却遇上了云子渊。
云子渊也是来找凤晚月帮忙挑礼物的。
凤晚月半掀车帘：“二哥也上来吧！”
雪有点大，云子渊肩上落了厚厚一层，眉毛和睫毛都有点结霜呢，刚从城外军营回来。
138、徐广仙的妒恨
听到凤晚月的邀请，云子渊皱了皱眉：“大男人又不缺胳膊不少腿坐什么马车？！我去玉锦轩等你们！”
话音落，云子渊一甩马缰奔了出去。
凤晚月挑眉，略有些无奈地想，马车不大，坐了白嬷嬷，她还有云子辰，若再坐云子渊怕是会拥挤一些。
他自己去倒也好。
凤晚月放下车帘，和云子辰继续刚才的话题：“三哥，你们怎么都没说亲？”
“这个么——”云子辰叹了口气：“大哥因为眼疾的事情，婚事出了问题，他是长兄都没能成家，我们其余几个兄弟当然要等他先成家再议终身大事。”
凤晚月点点头，闲聊了两句，马车又被人拦了下来。
来的人是清风，清风骑在马上，面色讪讪地说：“世子听闻小姐前去玉锦轩为公主选寿礼，所以特派属下前来告诉小姐一声，烦劳小姐顺手帮他也选一件。”
“嗯？”凤晚月问：“他没空过来了？”
“世子今日偶感风寒有些不适，所以过不来了。”清风赔笑说完，拱手向凤晚月：“多谢小姐，属下回去复命了。”
凤晚月皱了皱眉：“这大冷的天染了风寒可不好受，等选完了寿礼，我顺道去看看大哥吧，给大哥诊诊脉。”
“……也好。”
云子辰应了一声，面容却有些古怪。
他早上出来的时候还看到大哥在院内练剑，那身姿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那是染了风寒的样子吗？
马车摇摇晃晃继续向前走了一阵，很快就进了玉锦轩那条长街。
白嬷嬷微微掀开车帘，面容微凝：“好像出了点事。”
“怎么了？”
凤晚月和云子辰也看了过去。
不远处玉锦轩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挂的是户部尚书家的灯笼。
车旁站了两个锦衣华服的女子，钗环歪斜，发髻凌乱，瞧着都有点狼狈。
云子渊骑着马立在一侧，因为背对着马车，瞧不见脸上的表情，但看他背脊僵硬紧绷，显然此时的心情也算不上好。
“姜心柔啊。”凤晚月眯了眯眼睛，吩咐道：“停车！”
“你瞪着我们做什么？！”这方凤晚月正在下车，那边徐广仙趾高气扬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你惊了我们的马车，将我和姜妹妹摔下了车，都不知道下马道歉的吗？！”
云子渊面无表情：“是你们的车打滑才将你们甩出去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明明就是你！”徐广仙冷笑道：“马车这么大的个你看不到？这么宽的路你非要走这边，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云子渊眼眸一眯，握紧了手中的宝剑。
“干什么！”徐广仙丝毫不怕，反而抬高了下颌：“你还想跟我动手不成？撞了人还拒不承认拒不道歉，难道这就是战王府的教养吗？”
云子渊火气上头，正要发作，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笑声来，“姑娘真是伶牙俐齿。”
“姜小姐也在，咱们还是挺有缘的。”凤晚月微笑着看向一旁的姜心柔，“不引荐一下吗？”
姜心柔身体僵硬。
她本是陪着徐广仙一起来玉锦轩为安平公主选贺礼的。
谁知刚在门前下车便遇到了快马而来的云子渊。
徐广仙娇娇柔柔地，佯装打滑直接扑倒在云子渊的马前去了。
姜心柔微惊，立即就意识到，徐广仙是想着扮柔弱和云子渊多说几句话。
可是这云子渊别说下来扶徐广仙一把了，根本是不买账，高坐马上看也没看徐广仙一眼。
这可把徐广仙气的够呛，恼羞成怒，爬起身来就要和云子渊没完。
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姜心柔心里很是鄙夷徐广仙的那一套做派，低眉顺眼地扶着徐广仙在一旁乐得看笑话，谁知道凤晚月竟忽然到了！
“明、凤姑娘——”姜心柔声音僵硬。
“你怕什么？”一旁的徐广仙回过头去，当瞧见凤晚月那张脸时，心底一股反感犹然而起，声音极冷地说道：“我是户部尚书府上的二小姐徐广仙！”
长得漂亮的女子京中从来不缺，徐广仙自认是京中难得的美人，并且极有自信，便是见到多美的女子也能骄傲地抬起下颌。
但眼前这个女子的美却和以往她所见过的那些闺中贵女们完全不同。
她明媚而娇艳，缓缓走来的样子，竟然有一种冬日暖阳普照大地的感觉，端雅大方，只一出现，便把周遭所有的人都比了下去。
而她自己甚至没有刻意地做什么多余的动作，说什么多余的废话，只是一个笑脸，一点点弯起的唇角而已。
徐广仙心中又妒又恨。
尤其是原本坐在马背上对她不理不睬又冷又酷的云子渊竟然下了马，走到凤晚月身边去的时候，徐广仙也意识到这个女子的身份——
她是那个开了医馆的战王女儿？！
顿时，徐广仙心里的妒恨更加深浓。
“妹妹来了。”
云子渊随手弹了弹肩膀上的雪，接过白嬷嬷手中的伞，为凤晚月撑在头顶，“外面冷，咱们进去吧。”
“这位姑娘——”凤晚月迟疑地看了一眼徐广仙，她还挺不想进去的。
因为最近太无聊了。
若有人来找事，她不介意好好练练自己的绵骨针，给她们一点教训。
云子渊却冷酷地说道：“丑人多作怪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你——”
徐广仙顿时气的脸色涨红。
凤晚月乐了，忽然就没兴致和她们站在玉锦轩门前闹腾了。
二哥说的不错，这儿真的挺冷的。
云子辰护在凤晚月另外一侧，走过徐广仙和姜心柔身边的时候脸色很冷，“战王府教养如何，自有我战王府的长辈操心，不劳烦徐小姐过问。”
话落，兄弟两人护着凤晚月进了玉锦轩，独留徐广仙站在原地气的脸色青红交错，连连跺脚。
姜心柔心里也是又妒又恨，但脸上却还是那娇柔温顺的样子。
她满眼担心地看着徐广仙，温柔地说道：“广仙妹妹，这条街上还有好多玉器铺子，咱们不如别在这儿买了，换一家吧！”
她很想在云家兄弟面前刷刷好感，但她也是真的畏惧凤晚月。
总觉得凤晚月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的每一眼都十分锐利，让她生出一种想逃跑的念头！
139、你好呆，抱我啊
一行人进了玉锦轩之后，便有伶俐的伙计迎上前来，挑选寿礼。
凤晚月选了一副前朝大师的字画，一个叫做琼林玉树的摆件，最后选了一面极具特色的幽玉屏风。
付钱的时候，云子渊和云子辰各付各的，凤晚月付了屏风的钱，但却吩咐伙计将东西一并全部送回战王府去。
这让云子渊挑了挑眉：“我和老三的寿礼送到府上倒是妥当，可这屏风是你的，怎的今日送过去？”
既然是寿礼，当然要在寿辰当日送给安平公主，礼数才算周到。
凤晚月也一直是礼数周到的人，不该犯这种错误才是。
“呃……”云子辰表情微妙：“屏风是妹妹帮大哥选的，大哥染了风寒，不好过来。”
“……”
云子渊不客气地说道：“分明就是铁公鸡不想拔毛，所以找了托词，让妹妹花钱帮他买寿礼。”
“如此奸诈……”
凤晚月一愣：“他没染风寒？”
云子渊略带嘲讽地说道：“我从营中回来先回的王府，还见他神采奕奕在院子里晃荡，染什么风寒？”
事实上两人还闲聊两句，云子恒问他寿礼选了没有，他便说找妹妹帮忙选。
可好，云子渊前脚跑出来，云子恒后脚就派个人来蹭寿礼！
好是不要脸！
云子渊心中第无数次问，为什么自己有这样面皮厚的大哥，还是战王府世子。
凤晚月无语。
……
选完寿礼时辰已经不早了，凤晚月和二位兄长一起用了午饭，偏偏雪又下大了。
雪大路滑，三人便在酒楼多待了一阵子，等停了，云子渊和云子辰才亲自护送凤晚月到凤家去。
这会儿，天都差不多黑了。
凤晚月一路去到晚月阁，刚进院子，发现楼上亮着灯。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心里明白什么，忽然提着裙摆加快速度往楼上走。
“姑娘慢点！”白嬷嬷跟在身后笑着劝，到廊下收了伞后，没随着凤晚月一起进屋。
而进到屋内的凤晚月，果然看到了自己想念的人。
北冥沉一身绛紫色锦袍，在她开门的一瞬，也起身到了门边来，将她冰凉的手握住：“进来。”
他拉着凤晚月进到屋内，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她的手，大掌又捧上她的脸。
凤晚月一路坐着马车，门前下车走到晚月阁这么一小段路，脸却是被寒风吹的通红，也凉的厉害。
北冥沉皱眉：“冷不冷？”
“冷啊！”凤晚月点点头，手脚麻利地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拆了，果断地扑进北冥沉怀中。
她的双手伸进北冥沉的外袍抱住他劲瘦的腰，踮着脚把脸贴到他颈窝那儿。
她用冰凉的脸蛋蹭了蹭他的脖子，感觉还是不暖，不客气地扯他的衣领。
等将领口扯松了，脸颊贴上温热的肌肤，才满意地笑了一声，“这样暖和多了。”
北冥沉呆滞片刻，两只手还抬在半空中。
“你好呆。”凤晚月低声咕哝，“抱我啊。”
“……”
北冥沉终于回神，将手放到了她的肩背，把人揽紧，“手……还冷吗？”
他说着，把凤晚月的手抓过来，塞入自己衣领内。
凤晚月感受着掌下热烫的肌理，以及他的心跳。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凤晚月的手捂热了，却也没抽走，而是眷恋地抱着他：“我好几日没见你了。”
最近下雪，本就出门不便，恰巧七日前，白嬷嬷过来的时候说，北冥沉最近可能会很忙。
凤晚月为了不打扰他，便也没去过摄政王府。
原本以为晚上北冥沉会来看她，却不想连着七日他都没出现过。
“你最近在忙什么？”凤晚月低声问。
“马上过年了。”北冥沉抚着她的头发，缓缓说：“过年要罢朝半月，封印之前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而且连日大雪，北部好几个州府受灾，找合适的人治灾，便用了几日。”
一听这个，凤晚月从北冥沉怀中退出来，认真道：“那灾情怎么样？现在处理好了吗？”
“灾情不算严重，但也不轻。”
北冥沉拉着凤晚月到桌边坐下，“不过已经处理好了，粮草也冬衣也已经调了过去，这年应当是可以安稳的过去。”
“那就好。”
凤晚月点点头。
白嬷嬷送了姜茶来给凤晚月暖身，顺便提议：“殿下不然留下用晚膳？想来殿下还没吃吧。”
“嗯。”
北冥沉的确没吃东西，刚忙完就从宫中出来哪里来的时间？
凤晚月拉着北冥沉说话，白嬷嬷便去准备饭菜。
几日没盯着他，北冥沉吃饭又恢复成了风卷残云的样子，把快准狠贯彻到底。
凤晚月颇为无奈，一手抓住他的筷子一手抓住他的碗。
北冥沉略带疑问地看向她，看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讪讪说道：“忘了。”
“我们聊会儿。”凤晚月把他的碗筷拿走，“好不好？”
“……好。”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东西这么快的？”凤晚月低声询问，晶亮的眼眸盯着他，“小时候？”
“嗯。”
北冥沉眉心微皱，“四五岁吧，那时候还住在冷宫里，人多饭少，吃得慢，旁人从你口中抢走食物是常有的事情。”
“后来再入军营，似乎就一直是这个习惯了。”
凤晚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怎么这个表情？是没想到我也住过冷宫？”
北冥沉却云淡风轻地说：“我出生就在冷宫，长到六岁才被皇兄接出来，皇兄带着我入国子监，识文断字，习武艺学兵法。”
“皇兄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只可惜——”北冥沉的神色变得有些哀伤，“他身患奇疾，英年早逝。”
“留下了江山和元昊。”
“我作为皇兄最信任的弟弟，这一辈子注定要为这万里河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凤晚月默默地看着他，手抚上北冥沉眉骨位置的那个伤口，很想问：那你的母妃呢？
她隐约知道，他的大多数噩梦，全与他母妃有关。
但看他此时缅怀先帝的样子，她却没办法问的出来。
或许他也根本不想说。
凤晚月认真说道：“你要守护江山和元昊，最起码的，是你得有一个好的生活习惯，健康的身体。”
140、你好难哄
北冥沉有些复杂地说：“吃饭太快不算是个好的习惯？”
“不算。”凤晚月摇头，“你得改，我陪你改。”
北冥沉沉默了一阵，“好。”
他再拿起碗筷，这一次，按照凤晚月所说的，每一口都要嚼二十次以上，自己数着，一顿饭吃的并不多，但却用了平时三倍以上的时间不止。
凤晚月满意了一些，叮嘱道：“平素我不在你身边，你吃饭也得这样，控制速度，不可以再风卷残云的，知道吗？”
“吃饭不是打仗，也不是秋风扫落叶，就是要细嚼慢咽对身体才会好。”
这教育小孩的口气，若是旁人用在北冥沉的身上，只怕他会嗤之以鼻，或者用一双冷肃的眼盯着那个人，盯到那个人滚蛋。
但这人是凤晚月，北冥沉便觉得她说的都是对的，心里也下意识地告诉自己，下次要按照她说的做。
白嬷嬷把碗盘收走之后，送了茶汤过来。
凤晚月拉着北冥沉说话，询问了一下雪灾，北冥沉再三保证一切都处理好了，又问起她这几日的事情。
两人闲聊了一阵儿，北冥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方才在你书案上看到一副扇面，又在做扇子了？”
她对他而言就这么重要，这么能让他软下来？
凤晚月的手轻轻地落到了北冥沉的眉间，指尖抚触着那个浅浅的伤痕，想起他方才风卷残云吃东西的样子，以及站在江面上浑身紧绷。
甚至是那一日陷入梦魇无法清醒的样子。
她记得，前世白嬷嬷曾哀伤地与她提过一点，北冥沉的诸多异常，都来源于年幼的时候，来源于他的母妃。
当时到底是怎么了，让这个男人如今这个样子。
凤晚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手轻脚下了床榻。
屏风侧，白嬷嬷恭敬地给凤晚月行礼：“姑娘。”
“嘘。”
凤晚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出去说。”
等到了空荡荡的外殿，白嬷嬷轻叹着说：“殿下每晚只睡两个多时辰，午间从不休憩，也便是姑娘能让他多睡一会儿了。”
“不知道老奴能不能厚着脸皮请求姑娘，以后若是无事的日子里，多到殿下身边走动一下？”
“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殿下这样操劳，不当回事啊。”
“我知道了。”凤晚月不经意间又问：“他吃东西很快，一直这样吗？”
“这个……”白嬷嬷又叹了口气：“这些年一直这样，先前身体不适，看过太医。”
“太医不敢明说，便私下告诉老奴，建议殿下要细嚼慢咽，但老奴建议了，殿下却不当回事。”
“后来老奴没了办法，只能盯紧饮食，尽量多做些汤水，好下咽易消化的，每餐也控制一些分量，每日多做几餐。”
凤晚月点了点头，“那他为什么这样？总不至于生来就这样？”
“殿下很小就这样了。”白嬷嬷犹豫着，不太确定要不要跟凤晚月说。
那毕竟是北冥沉的私隐，如今整个乾国都没人敢提。
“阿娘！”
廊下忽然跑出一个的十五六岁少女来。
少女穿着一身的绯红，娇俏可人，眉眼灵动，瞧见凤晚月的时候甜甜地眨了眨眼，“凤姑娘吗？”
“我是凤晚月。”凤晚月自我介绍了，朝着小姑娘微颔首。
“我叫白笛！”小姑娘也周全的自我介绍，然后转向白嬷嬷，“阿娘，你上次答应我，半个月就放我出去的，现在半个月到了哦！”
“你打算去哪儿？”
“随便转转啊！”白笛笑盈盈地说：“我都关了那么久了，当然要出去放放风了，您就别管我去哪了，快把出府的令牌给我。”
“既然是随便转，那就等会儿吧，等我和凤姑娘出府的时候你随我们一起。”
“我不要！”白笛喊道：“我要自己出去！”
“那你就哪也别去！来人，把她拖下去关起来！”
两个伶俐的婢女上前去，左右把白笛架住，白笛就要喊叫闹腾。
白嬷嬷冷冷说道：“殿下刚睡下，要是吵醒了他，我打断你的腿。”
白笛僵住，不甘且愤怒地被人拖走了。
白嬷嬷转向凤晚月：“小丫头不懂事，让姑娘见笑了。”
134、逐出京中
“没事。”凤晚月温声说：“年纪小嘛，难免被有些人有些事情迷了眼，便要长辈多把把关才行。”
白笛痴缠定王，满京城都知道，但定王是个风流浪荡子，并非佳婿人选。
而且隐约之中，凤晚月似乎听说过，定王北冥廷原本也是个根正苗红的有为青年，忽然变成那副模样，是喜欢的人嫁了别人，情殇难抑。
也不知北冥廷喜欢的是谁？
……
自那一日起，凤晚月果然如白嬷嬷所说，每日只要有空便会到摄政王府走一遭。
北冥沉这厮见了凤晚月，便如同小孩子见了老师一样。
比如原本吃东西很快很急，但看凤晚月来了，立即放慢速度，那略有些笨拙且僵硬的反应，看在凤晚月眼中成了某种可爱。
她忍不住凑到北冥沉面前，“你又不听话了，是不是非得我寸步不离地盯着，你才按我说的做？”
北冥沉认真思考片刻，“或许。”
他就是喜欢她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多一点，让他一口饭嚼一百次他也是愿意的。
“唔，这样啊。”凤晚月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不然我喂你，你是不是更高兴？”
北冥沉表情复杂，眉心忍不住纠结了起来。
“你还真的在考虑？”凤晚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摄政王大人，你这样生活不能自理真的好吗？”
“……”北冥沉沉默了会儿，面颊上隐约有些暗红。
是了，一个大男人，吃个饭还要人盯。
凤晚月说可以喂他，他竟然暗戳戳地觉得这样也挺好？
这是什么离奇的想法！
“咦？”凤晚月的手抚上北冥沉的脸，“这是什么？”
北冥沉尴尬，当一下放下碗，手掌着凤晚月的腰将她揽抱了过来，“什么都没有。”
“好，什么都没有。”凤晚月笑的歪在他肩窝，嘴上这么说着，脸却不老实地在北冥沉脸颊上，贴着那大片的暗红蹭了蹭，又蹭了蹭。
这一番动作搞得北冥沉越发郁闷。
但又感觉，这种郁闷和以前那种憋着的气闷难受不一样。
他的心里酸酸甜甜的，对她逗弄自己的这种行为很是受用，竟也来了几分玩闹心思。
“爱笑是不是？”北冥沉声音幽沉地询问，手慢慢挠到了凤晚月的腰窝，“多笑点，我喜欢听。”
凤晚月却反倒没笑出声。
她弯着唇角，“我没痒痒，你挠不到。”
“……”
北冥沉默默片刻，表情不尴不尬地看着她，颇有些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的无奈。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凤晚月，至此刻忽然又感觉，自己对她其实也未必有多了解。
至少对她这具身体的痒痒……不太了解。
最后，还是凤晚月低笑着亲了亲他发红的耳尖，笑闹了去。
温存了一阵子，凤晚月又盯着他睡了午觉才离开。
……
回去的路上，凤晚月托着腮，懒懒地看着街道上马车来来去去，行人匆匆忙忙。
忽然间，一辆挂着定王府灯笼的马车快速往南城门奔去，边上还跟着两队全副武装的铠甲。
那些禁军的姿态，说是护卫，倒不如说是押送来的更准确点。
凤晚月挑眉：“这是怎么了？”
“送定王殿下去封地。”冷云在一旁低声回复。
自从上次云子辰护卫凤晚月不妥，让北冥廷在朱家庄园钻了一次空子之后，北冥廷便把冷云派了过来，贴身，且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跟着凤晚月。
“我记得定王的外祖父是宋太师，母妃宋太妃又得圣祖皇帝垂爱，所以他不必去封地。”
冷云说：“宋太师的确是朝廷元老，他的儿子也官至户部尚书，但这次江州的贪腐案，和户部牵连上了。”
凤晚月眉梢又是一挑，心中大约明白过来。
定然是宋家这次受了牵连，所以在北冥廷被送往封地就藩的事情上也不敢说话了。
至于北冥沉为什么坚持逐北冥廷去封地——凤晚月大胆猜测，或许和上次朱家庄园北冥廷对自己的“调戏”有关。
北冥廷本来就是个隐患。
凤晚月还曾思忖过，怎么提醒一下北冥沉小心戒备，现在倒也好。
……
冷云进进出出地跟在凤晚月的身边。
凤晚月每日里便是凤家，战王府，百善堂，摄政王府几处的跑，日子过的悠闲。
《从军行》的扇子，凤晚月为了做的精致漂亮，还专门请了师傅来教自己。
凤晚月本是个聪慧玲珑的人，动手能力也强，这样细致地做出的东西，让那教授自己的师傅都连连称妙。
恰逢那日云子恒前来针灸看到了，笑盈盈地打趣：“好妹妹，你这扇子是做给大哥的吗？”
“这个……”凤晚月把折扇收起来，“这是我做给别人的。”
“我也想要。”云子恒慢悠悠说：“你看大哥的扇子还是五年前的，你的手这样巧，不如帮大哥也做一柄？！”
凤晚月有些迟疑。
云子恒对她不错，她心里也已经将他当做兄长。
一柄扇子而已，人家主动讨要，凤晚月自然也是不好拒绝的，但马上过年了，船厂那边也快要建好，琐事太多。
凤晚月想了想，认真地说道：“等过了年吧，大哥喜欢什么样的扇面告诉我，我帮你做。”
云子恒笑笑：“行。”
“我也想要！”云子辰刚进到院子里，“你们说要做什么？晚月，顺便帮我也做一个！”
云子恒淡淡道：“你不需要。”
“是什么？！”云子辰走近几步：“大哥你好没道理，都不说清楚怎么知道我不需要？”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你就说你想要，你有道理？”
云子辰偷偷瞪了他一眼，没理他，转向凤晚月说：“妹妹，你们在说什么？”
“扇子。”
凤晚月把针扎进云子恒的穴位里，分神瞥了云子辰一眼：“三哥也喜欢扇子吗？”
“……”云子辰默默，“我还从没拿过扇子呢！”
战王府武将出身，家中所有男丁从小虽然也习四书五经，但走行伍路，所有的公子身边多的是兵器。
除了云子恒，因为有眼疾不得不退到文职上，时不时地握着把扇子摇来摇去。
135、殿下平时用什么兵器
凤晚月瞧着云子辰端详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记得镖行的库房有把铁扇，是江湖闻名的玉尘公子的兵器，三哥这样俊俏，若是用那扇子来做武器肯定特别好看。”
“彩月，你去大风堂一趟，将铁骨扇取来。”
“是！”
云子辰愣了一下，忙道：“多谢妹妹。”
坐在一旁针灸的云子恒慢吞吞地扫了云子辰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针灸费神，你不要杵在这里打扰妹妹。”
“哦，好的！”
云子辰本来也便是过来看一眼，这会儿见凤晚月忙着，不好打扰，立即便退走了。
半个多时辰后，针灸结束。
现在云子恒的眼睛已经好了很多，本不需要蒙着绢带也能视物，不会害怕强光刺激了。
但他每日里还是戴着和衣服同色的绢带，这让凤晚月有点好奇，问了他一声。
云子恒说：“好看。”
凤晚月没话说。
俊逸雅淡地像是要超脱尘俗的云子恒，戴着蒙眼绢带，那带子的尾巴随风晃来晃去的时候，的确好看。
不过，凤晚月猜测，他之所以这样，是想让战王府的那些政敌以为他的眼睛还好不了吧？
“小姐。”彩月从外面走进来，温声说道：“沈总管过来了。”
凤晚月一顿：“请进来吧。”
自从上次大风堂见过一面之后，这大半个月她未再见过沈清辞，今日再见，心中其实有些无奈。
她不认为自己已经好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能让一个男人无条件的为她做牛做马，甚至以后还要为自己的丈夫孩子做牛做马。
这样的感情太沉太重，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受着。
她想放沈清辞离开，可沈清辞不会走。
有些话她也不能说。
说出来伤了沈清辞的自尊，反倒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
减少见面，是凤晚月的态度。
她和沈清辞可以做朋友，义气为重，两肋插刀的朋友，但再多的情分却不可能再有了。
还有大风堂。
凤晚月其实过问的很少，说是专为沈清辞所开设也不为过。
他为凤家出生入死多年，这是他应得的。
希望时间久了沈清辞能明白一切，心里能转个弯吧。
今日的沈清辞一身白衣宽袖劲装，腰间束着黑色的布绣腰带，腰侧吊着一枚铜牌，代表着大风堂总管镖头的身份。
“大小姐！”沈清辞礼数周全地拱手，将一只锦盒送上来：“这是铁骨扇。”
“一点小事，倒是劳烦你亲自走一趟，镖行最近如何？”
凤晚月示意彩月把扇子收下，与沈清辞闲聊了几句。
沈清辞低眉顺目，紧守自己仆人身份，回报完之后，便礼数周到地退下了。
云子辰得了铁骨扇，心情别提多美妙了。
他长相俊秀斯文，玩起扇子来当真好看，也给整个人平添一份潇洒之感。
送走云子恒时辰已经不早了。
凤晚月去看过爷爷之后，天色彻底黑沉，凤晚月也累了一整日，便沐浴更衣，缩回床上打算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一会儿，迷糊间有大手抚上自己的脸，她张眼一看，笑盈盈地说：“殿下。”
这黑漆漆的屋子，若非是她习惯了北冥沉隔几日忽然出现，习惯了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息，习惯了他手指的温度……
骤然睁眼看到一个人，不得吓得尖叫？
“我把你吵醒了？”
北冥沉抬了抬手指，却其实不太舍得离开她的脸，还是覆了上去，“睡吧，我便是来看你一眼，等你睡了我就走。”
“……嗯。”
凤晚月懒懒地应着，半阖着眼打算继续入睡，却反倒是睡不着了。
她掀了灯架上厚厚的绣布，让夜明珠把屋内照亮，又去枕头边翻找：“我给你做了个东西，喏！”
将《从军行》的扇子翻出来，她献宝一样地给北冥沉看，“喜不喜欢？”
“本来是要做成纸扇的，但我请来的师傅说，纸扇用几日，弄了脏污便废了，不好清理，所以我做了绸扇。”
北冥沉把扇子握在手上一会儿，大手捏过凤晚月的手来，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伤痕，眼底才漾起些许笑意：“喜欢。”
只要是凤晚月送的，他什么都喜欢。
凤晚月笑盈盈地把扇子打开，在北冥沉面前比划着：“今天三哥用铁骨扇舞了一番，我觉得打架用扇子真的又潇洒又帅气，你平时用什么兵器，剑吗？”
她视线往下滑，落到北冥沉的腰间，想起上次在朱家庄园，北冥沉便是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我能不能看看？”凤晚月把扇子放一边，虽是这么问着，手却已经落到了北冥沉的腰带上。
价值连城的黑曜石腰带正中，是雕刻着腾龙的昆山黄玉，整条腰带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剑藏在哪里了？
“……”
北冥沉呼吸微凝，一把按住她乱窜的小手：“别动！”
“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凤晚月抬眸，满眼都是求知欲：“让我看看啊。”
“嗯。”
北冥沉点头，袍袖微摆，人已经起了身背对着凤晚月。
凤晚月只看到他的手往腰间靠了下，下一瞬，一柄软剑便出现在北冥沉的手上。
剑很薄，感觉便如纸一样，握在北冥沉手上的时候，剑刃止不住的上下晃动，夜明珠的冷白辉光落在其上，越发衬的那剑幽冷，森森杀气逼人面门。
北冥沉解释：“剑柄扣在腰带玉石之后，有机关，腰带中间也是空心的。”
他原来的佩剑龙陵是皇兄亲手所赐，铸剑大师牧恒之得意之作。
战场之上剑不离手，入京城摄政之后，那佩剑更是随时都带在身边。
剑刃被鲜血洗过，他更是踩着旁人累累尸骨，才走到了镇北王、摄政王的位置上，可谓浑身都是煞气。
那份煞气，在他刚入朝的时候，将朝中诸臣吓的面无人色，俯首帖耳。
却也吓到了不到四岁的元昊。
那时候的元昊，看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还带着躲避。
北冥沉生性冷酷，哪里懂得和孩子相处？后来还是白嬷嬷去帮他跟元昊联络了感情。
时日久了，元昊知晓北冥沉是面冷心热，渐渐地叔侄二人的关系才好起来。
白嬷嬷说，佩剑可能会吓到孩子，而且佩剑上朝威慑太强。
朝堂不是战场，并不是以杀止杀的地方，建议北冥沉改掉随时佩剑的习惯。
但北冥沉剑不离手多年，如何改的掉，便换了如今这柄佩剑。
“原来是这样。”凤晚月点点头，半弯着腰仔细地研究他的腰带，“你这剑有名字吗？！”
136、凤晚月你该死！
“凌华。”北冥沉淡声说着，手腕一动，那柄软剑再次藏进了腰带之中，动作快的凤晚月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握住凤晚月的肩膀将人提溜起来，声音微沉：“别盯了。”
“……”
凤晚月有些不满，“我只是好奇啊，我都没看清楚呢。”
她作势又要去研究，肩背却被北冥沉紧箍，“太暗了，等白日再看。”
“……哦。”凤晚月不太爽，乘着被抱的这么紧，索性大大方方地在他身前那些结实的肌理上摸了两把。
北冥沉微僵，无奈地按住她的手，把她抱起送床上去，“睡觉吧，时辰不早了。”
……
京中的冬天比江州的冬天冷的多。
凤晚月前世在这里住了多年，也习惯了，不觉得难受，就是担心爷爷年纪大了受不住。
不过还好，地龙烧起来暖和，北冥沉又派人送了好多上等银丝炭，以及保暖的毛皮等物过来，这冬日过的倒也舒服。
腊月中又下起了大雪，凤晚月也有些懒怠，睡到快晌午才起身，去看过爷爷，陪着用了午膳，天倒是晴了。
左右无事，凤晚月便带着冷云，彩月，两人一起往百善堂去了。
马车停下后，云子辰率先下马，“台阶有点滑，妹妹小心点。”
“嗯。”凤晚月点头。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照在没来得及清扫的积雪上，折射出的光略微有点晃眼。
凤晚月忍不住微眯着眼眸，正要迈步入百善堂，一侧忽然哎呦一声，“快、快扶一下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有身孕呀，可不能摔着！”
凤晚月反射性地伸手扶人，把一个略有些丰腴的身子撑住，“没事吧？”
“没……”那丰腴女子颤声说着。
正当凤晚月要将人扶起来的时候，女子手中银光一闪，朝着凤晚月刺去。
“妹妹小心！”云子辰反应极快，一脚踢飞那女子手上的簪子，将凤晚月拉到自己身后。
冷云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上前把那女子捏住了喉咙：“你是什么人？竟敢来刺杀凤姑娘！”
那孕妇双眸怨毒，斜斜瞪着凤晚月：“她该死！”
“夫人您不是说来求医安胎吗？怎么——”跟着孕妇的丫鬟已经傻了眼，“我家夫人是吏部王尚书府上的！”
“因为怀了孕精神太过紧绷，一时恍惚才这样的，她绝不是有心刺杀的！”
“还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她，奴婢马上带夫人回去！”
冷云懂医，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女子精神紧绷是真，但什么恍惚？
她可一点不恍惚。
那女子用力啐了一口，“凤晚月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贱人——”
冷云反手给了那女子一巴掌，“嘴巴放干净点。”
“我就是要说，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女子大声叫骂道：“你害我丈夫和全家百余口，让我家破人亡，你迟早不得好死！”
“贱人，你就是个——”
冷云果断干脆地压了她的哑穴。
凤晚月却说：“别点，让她说！”
冷云默了下，只好听从吩咐将夫人的穴位解开，顿时那夫人便“丧门星”、“攀高枝”、“贱人”、“不要脸”等等污言秽语砸了上来。
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瞬间招来百姓围观。
等她无力的大喘气，凤晚月才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丈夫是江州刺史刘大人吧？你说我害你家破人亡，你知不知道什么家破人亡？！”
“江州船政府司内的清官，被你夫君灭门的有八家，上下共计五百余口人命，他们尸骨无存，全部成了孤魂野鬼！”
“他们才是家破人亡！”
这身怀有孕的女子便是当初江州刺史的夫人，那个母老虎王氏。
王氏虽然泼辣，但对那刺史却是有几分真感情，丈夫去世之后日思夜想，以泪洗面，要不是腹中还怀着孩子，只怕早随着丈夫一起去了。
她求父母帮她报仇，但江州贪腐案甚至震动整个京城官场，吏部尚书王守臣也受到牵连，夹起尾巴做人，只想明哲保身，谁敢去怵摄政王的眉头。
王氏在家中闹了好几场，反倒惹来父亲王守臣厌烦，将她禁足。
王氏消停了几日后，听闻凤晚月上京来重开百善堂，怨恨再生，便假借安胎之名，跑来此处打算和凤晚月同归于尽。
凤晚月的一席话说下来，顿时引得百姓们对王氏指指点点。
王氏咬牙骂道：“我夫君不是那种人，不是！是你这个贱人诬赖谋害，就是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好笑。”凤晚月当真笑了，“你夫君所为天知地知，江州百姓尽知，证据确凿！我一个女子哪有那通天的本事诬赖谋害他？”
“还是你觉得摄政王两眼昏花在江州办了冤假错案？！”
“胡说，摄政王怎么可能帮冤假错案！”
人群之中有百姓大喝：“江州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就是那个刺史贪婪狠毒，贪了银子还要杀人家全家！”
“她哪来的脸跑到此处又喊又叫？！”
“如此振振有词，她就不怕那些被她丈夫杀掉，无处葬身的人化成孤魂野鬼晚上去找她吗？！”
王氏早已经疯魔了，根本不管这些百姓说什么，她毫无畏惧，不能真的冲过去杀了凤晚月，便想用眼神把凤晚月寸寸凌迟。
“若非是乾国律法仁善，宽宥孕妇，你今日哪来的命站在这里贼喊捉贼？”凤晚月无所畏惧。
“既然你不知悔改，也不爱惜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旁人也不必为你爱惜——冷云，通知京兆尹此处有人寻衅滋事，将她带走！”
“是！”冷云一声应下。
那王氏还想叫骂，这一回冷云直接卸了她的下巴，让她除了哼哼唔唔什么都发不出。
片刻后，京兆尹派人来此，将王氏拖走。
这一点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凤晚月的心情，她在百善堂呆了两个时辰才回府。
……
王氏被投下大狱之后，婢女连滚带爬地跑到王家去求救。
王氏的母亲窦氏只得厚着脸皮去求王守臣帮忙捞人。
王守臣本来就因为江州刺史的案子被牵扯，现在在朝中如履薄冰，一听这事情，气的差点昏倒：“蠢物！”
那凤晚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战王府即将认回家去的女儿。
王氏跑去刺杀凤晚月开罪战王府也就罢了，还在光天化日之下说那种话。
那不就是说摄政王在江州办了冤假错案？
掌握乾国军政财权的北冥沉，比皇权更皇权，说这种话不是找死吗？！
王守臣骂道：“她自己不要命就叫她去死，捞她出来害死全家吗？”
137、诛心为上
窦氏连忙附和：“老爷说的是，可是女儿怀着孕在牢中哪里受得了那个苦？”
“而且您也知道她的性子，脾气火爆嘴上没个把门的，万一她在牢里胡乱说话，反倒给老爷招来灾祸那可怎么办？”
“……”王守臣顿时一僵。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德行，王守臣哪能不知道，当即咬牙切齿半晌，叮嘱窦氏安分待在家中，自己出去了一趟。
刺杀凤晚月，还对摄政王心怀怨恨这事不小。
王守臣亲自去了摄政王府一趟见了北冥沉，陪了许多的小心。
北冥沉本来对此事毫无心思，听他废话几句便打算让他滚蛋，但听说竟然行刺凤晚月，顿时双眸微眯：“如此胆大包天？”
“……”王守臣脸色发白地说：“她、她怀了孕，又忽然经了江州之事，神智错乱了，所以说的话和做的事，都……都跟疯魔了一样，还请摄政王看在——”
“她本死罪难逃！”北冥沉冷声说道：“是本王看王大人多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而且她还身怀有孕这才网开一面。”
“但王大人似乎也不领本王的情？”
“微臣该死！”王守臣颤颤巍巍地抹着额头的汗珠，“微臣、微臣教女无方、管束、管束不严——”
北冥沉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想一想如何管教子女。想好了，上一本关于教女的折子。”
“折子送上来之前你就好好在家思过吧。”北冥沉冷声说道：“另罚三年俸禄，退下！”
王守臣僵在当场，艰难地说：“微臣谢摄政王！”
……
第二日，王守臣没有上朝，朝臣们议论纷纷，到了晌午之后，京中百姓也开始议论这件事情。
彩月兴冲冲地跑到百善堂二楼，一边比划一边将百姓们笑话王守臣的话与凤晚月说了一遍，“活该，谁叫他管不好女儿，跑到这儿来行刺小姐！”
“不过，罚俸禄而已。”彩月很疑惑地问：“为什么老百姓们都在笑话那个王守臣？”
“其实罚俸禄只是小事。”凤晚月正在切药材，这药材是前几日安平公主送的，凤晚月打算做养颜膏，所以亲自处理。
“像王守臣这样的一品大员，俸禄和家产的收入都是其次的，官场之中的灰色收入才是府上主要的进项，罚了也无所谓。”
“正儿八经让他丢人的，是闭门思过，还有送如何教女的折子。”
彩月给凤晚月送了杯茶，又问：“怎么说？小姐你别卖关子，快与我细细说一说。”
“急什么？”凤晚月笑盈盈地瞥了她一眼，抿了口茶才继续说：“思过，还得递折子，便如同是书院制种的学生，做错了事情还要写检讨书。”
“小孩子写来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王守臣身为朝廷一品大员，还写检讨书，这就是颜面扫地的事情。”
“这事情啊，放在官场之中做谈资，够让王守臣好几年抬不起头的。”
“我懂了！”彩月啊了一声，“这么说的话，摄政王殿下还真是杀人不见血！”
凤晚月唇角微弯，“嗯。”
杀人为下，诛心为上。
北冥沉诛心的手段一向高超，可不像他平素面对自己时候那么笨拙。
“好了。”
凤晚月把最后一段药材切好，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回府吧。”
……
王守臣果然做了大半个月京中谈资，茶楼酒馆到处在议论他写教女折子的事情。
搞得王家的人全部关门闭户，不敢出来。
王守臣气得不轻，把王莹的母亲窦氏，也便是自己的夫人好一通咒骂，然后连着大半个月都跑到新纳的九姨太院子里去了。
可把九姨太高兴的差点在府上搭戏台子庆贺。
王莹本就是有罪之身，现在挟凶器伤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攀诬摄政王，被京兆尹审问后下了大狱。
……
眨眼功夫，腊月都快要过去了。
二十五是安平公主的三十六的寿辰，早早送了帖子到凤晚月这儿来。
白嬷嬷笑说：“公主做寿，到时到场的宾客必定是富贵云集，晚月姑娘要好好准备一下才是。”
“嗯。”
凤晚月默默地把那描金的红贴收好，心中却是叹了口气。
其实她不太喜欢这种富贵云集的场合，但如今既然是这个身份，以后肯定也避免不了这种场合。
她只得仔细挑选穿戴的衣裳，又给安平公主选了寿礼。
“妹妹！”云子辰打着伞从外面进来，斯文的脸上含着淡笑：“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嗯？”凤晚月挑眉，“怎么了？”
“马上便是公主的寿辰了，我还不知道要准备什么礼物，妹妹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玉锦轩，帮我挑一个？”
云子辰微笑着说：“妹妹很得公主的喜欢，挑的礼物肯定也是最合适的。”
“这么大冷的天啊，我要帮三哥跑腿的话……”凤晚月打趣道：“有没有什么好处？！”
“当然！”云子辰朗笑：“你想要什么，或许让哥哥给你做什么，一句话吩咐我就是！”
“真的吗？”
凤晚月站起身来，笑盈盈地问：“那你告诉我，那个给我写字的高人是谁？”
《从军行》那面扇子做完之后，凤晚月实在是喜欢那字，还厚着脸皮让云子辰讨了好几副字来，每一幅都非常 有风骨。
只是每次凤晚月问起是哪个高人所写，云子辰总是支支吾吾。
这一回也一样。
云子辰那张斯文俊秀的脸上满含为难，“这……妹妹，那位高人……很神秘，不许哥哥乱说……你换个条件吧？”
“不告诉我啊？”凤晚月故作生气：“那你自己去挑好了，我不帮了。”
“别啊妹妹！”云子辰赶紧到凤晚月身前来，“这样行不行？我完了问问他，好好劝劝他，然后帮你引荐，让你们见一面？”
“这还差不多！”凤晚月笑盈盈地说道：“还等什么，快走吧！”
因为下雪，凤晚月邀请云子辰一起坐马车，刚出了凤宅没多久，迎面却遇上了云子渊。
云子渊也是来找凤晚月帮忙挑礼物的。
凤晚月半掀车帘：“二哥也上来吧！”
雪有点大，云子渊肩上落了厚厚一层，眉毛和睫毛都有点结霜呢，刚从城外军营回来。
138、徐广仙的妒恨
听到凤晚月的邀请，云子渊皱了皱眉：“大男人又不缺胳膊不少腿坐什么马车？！我去玉锦轩等你们！”
话音落，云子渊一甩马缰奔了出去。
凤晚月挑眉，略有些无奈地想，马车不大，坐了白嬷嬷，她还有云子辰，若再坐云子渊怕是会拥挤一些。
他自己去倒也好。
凤晚月放下车帘，和云子辰继续刚才的话题：“三哥，你们怎么都没说亲？”
“这个么——”云子辰叹了口气：“大哥因为眼疾的事情，婚事出了问题，他是长兄都没能成家，我们其余几个兄弟当然要等他先成家再议终身大事。”
凤晚月点点头，闲聊了两句，马车又被人拦了下来。
来的人是清风，清风骑在马上，面色讪讪地说：“世子听闻小姐前去玉锦轩为公主选寿礼，所以特派属下前来告诉小姐一声，烦劳小姐顺手帮他也选一件。”
“嗯？”凤晚月问：“他没空过来了？”
“世子今日偶感风寒有些不适，所以过不来了。”清风赔笑说完，拱手向凤晚月：“多谢小姐，属下回去复命了。”
凤晚月皱了皱眉：“这大冷的天染了风寒可不好受，等选完了寿礼，我顺道去看看大哥吧，给大哥诊诊脉。”
“……也好。”
云子辰应了一声，面容却有些古怪。
他早上出来的时候还看到大哥在院内练剑，那身姿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那是染了风寒的样子吗？
马车摇摇晃晃继续向前走了一阵，很快就进了玉锦轩那条长街。
白嬷嬷微微掀开车帘，面容微凝：“好像出了点事。”
“怎么了？”
凤晚月和云子辰也看了过去。
不远处玉锦轩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挂的是户部尚书家的灯笼。
车旁站了两个锦衣华服的女子，钗环歪斜，发髻凌乱，瞧着都有点狼狈。
云子渊骑着马立在一侧，因为背对着马车，瞧不见脸上的表情，但看他背脊僵硬紧绷，显然此时的心情也算不上好。
“姜心柔啊。”凤晚月眯了眯眼睛，吩咐道：“停车！”
“你瞪着我们做什么？！”这方凤晚月正在下车，那边徐广仙趾高气扬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你惊了我们的马车，将我和姜妹妹摔下了车，都不知道下马道歉的吗？！”
云子渊面无表情：“是你们的车打滑才将你们甩出去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明明就是你！”徐广仙冷笑道：“马车这么大的个你看不到？这么宽的路你非要走这边，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云子渊眼眸一眯，握紧了手中的宝剑。
“干什么！”徐广仙丝毫不怕，反而抬高了下颌：“你还想跟我动手不成？撞了人还拒不承认拒不道歉，难道这就是战王府的教养吗？”
云子渊火气上头，正要发作，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笑声来，“姑娘真是伶牙俐齿。”
“姜小姐也在，咱们还是挺有缘的。”凤晚月微笑着看向一旁的姜心柔，“不引荐一下吗？”
姜心柔身体僵硬。
她本是陪着徐广仙一起来玉锦轩为安平公主选贺礼的。
谁知刚在门前下车便遇到了快马而来的云子渊。
徐广仙娇娇柔柔地，佯装打滑直接扑倒在云子渊的马前去了。
姜心柔微惊，立即就意识到，徐广仙是想着扮柔弱和云子渊多说几句话。
可是这云子渊别说下来扶徐广仙一把了，根本是不买账，高坐马上看也没看徐广仙一眼。
这可把徐广仙气的够呛，恼羞成怒，爬起身来就要和云子渊没完。
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姜心柔心里很是鄙夷徐广仙的那一套做派，低眉顺眼地扶着徐广仙在一旁乐得看笑话，谁知道凤晚月竟忽然到了！
“明、凤姑娘——”姜心柔声音僵硬。
“你怕什么？”一旁的徐广仙回过头去，当瞧见凤晚月那张脸时，心底一股反感犹然而起，声音极冷地说道：“我是户部尚书府上的二小姐徐广仙！”
长得漂亮的女子京中从来不缺，徐广仙自认是京中难得的美人，并且极有自信，便是见到多美的女子也能骄傲地抬起下颌。
但眼前这个女子的美却和以往她所见过的那些闺中贵女们完全不同。
她明媚而娇艳，缓缓走来的样子，竟然有一种冬日暖阳普照大地的感觉，端雅大方，只一出现，便把周遭所有的人都比了下去。
而她自己甚至没有刻意地做什么多余的动作，说什么多余的废话，只是一个笑脸，一点点弯起的唇角而已。
徐广仙心中又妒又恨。
尤其是原本坐在马背上对她不理不睬又冷又酷的云子渊竟然下了马，走到凤晚月身边去的时候，徐广仙也意识到这个女子的身份——
她是那个开了医馆的战王女儿？！
顿时，徐广仙心里的妒恨更加深浓。
“妹妹来了。”
云子渊随手弹了弹肩膀上的雪，接过白嬷嬷手中的伞，为凤晚月撑在头顶，“外面冷，咱们进去吧。”
“这位姑娘——”凤晚月迟疑地看了一眼徐广仙，她还挺不想进去的。
因为最近太无聊了。
若有人来找事，她不介意好好练练自己的绵骨针，给她们一点教训。
云子渊却冷酷地说道：“丑人多作怪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你——”
徐广仙顿时气的脸色涨红。
凤晚月乐了，忽然就没兴致和她们站在玉锦轩门前闹腾了。
二哥说的不错，这儿真的挺冷的。
云子辰护在凤晚月另外一侧，走过徐广仙和姜心柔身边的时候脸色很冷，“战王府教养如何，自有我战王府的长辈操心，不劳烦徐小姐过问。”
话落，兄弟两人护着凤晚月进了玉锦轩，独留徐广仙站在原地气的脸色青红交错，连连跺脚。
姜心柔心里也是又妒又恨，但脸上却还是那娇柔温顺的样子。
她满眼担心地看着徐广仙，温柔地说道：“广仙妹妹，这条街上还有好多玉器铺子，咱们不如别在这儿买了，换一家吧！”
她很想在云家兄弟面前刷刷好感，但她也是真的畏惧凤晚月。
总觉得凤晚月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的每一眼都十分锐利，让她生出一种想逃跑的念头！
139、你好呆，抱我啊
一行人进了玉锦轩之后，便有伶俐的伙计迎上前来，挑选寿礼。
凤晚月选了一副前朝大师的字画，一个叫做琼林玉树的摆件，最后选了一面极具特色的幽玉屏风。
付钱的时候，云子渊和云子辰各付各的，凤晚月付了屏风的钱，但却吩咐伙计将东西一并全部送回战王府去。
这让云子渊挑了挑眉：“我和老三的寿礼送到府上倒是妥当，可这屏风是你的，怎的今日送过去？”
既然是寿礼，当然要在寿辰当日送给安平公主，礼数才算周到。
凤晚月也一直是礼数周到的人，不该犯这种错误才是。
“呃……”云子辰表情微妙：“屏风是妹妹帮大哥选的，大哥染了风寒，不好过来。”
“……”
云子渊不客气地说道：“分明就是铁公鸡不想拔毛，所以找了托词，让妹妹花钱帮他买寿礼。”
“如此奸诈……”
凤晚月一愣：“他没染风寒？”
云子渊略带嘲讽地说道：“我从营中回来先回的王府，还见他神采奕奕在院子里晃荡，染什么风寒？”
事实上两人还闲聊两句，云子恒问他寿礼选了没有，他便说找妹妹帮忙选。
可好，云子渊前脚跑出来，云子恒后脚就派个人来蹭寿礼！
好是不要脸！
云子渊心中第无数次问，为什么自己有这样面皮厚的大哥，还是战王府世子。
凤晚月无语。
……
选完寿礼时辰已经不早了，凤晚月和二位兄长一起用了午饭，偏偏雪又下大了。
雪大路滑，三人便在酒楼多待了一阵子，等停了，云子渊和云子辰才亲自护送凤晚月到凤家去。
这会儿，天都差不多黑了。
凤晚月一路去到晚月阁，刚进院子，发现楼上亮着灯。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心里明白什么，忽然提着裙摆加快速度往楼上走。
“姑娘慢点！”白嬷嬷跟在身后笑着劝，到廊下收了伞后，没随着凤晚月一起进屋。
而进到屋内的凤晚月，果然看到了自己想念的人。
北冥沉一身绛紫色锦袍，在她开门的一瞬，也起身到了门边来，将她冰凉的手握住：“进来。”
他拉着凤晚月进到屋内，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她的手，大掌又捧上她的脸。
凤晚月一路坐着马车，门前下车走到晚月阁这么一小段路，脸却是被寒风吹的通红，也凉的厉害。
北冥沉皱眉：“冷不冷？”
“冷啊！”凤晚月点点头，手脚麻利地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拆了，果断地扑进北冥沉怀中。
她的双手伸进北冥沉的外袍抱住他劲瘦的腰，踮着脚把脸贴到他颈窝那儿。
她用冰凉的脸蛋蹭了蹭他的脖子，感觉还是不暖，不客气地扯他的衣领。
等将领口扯松了，脸颊贴上温热的肌肤，才满意地笑了一声，“这样暖和多了。”
北冥沉呆滞片刻，两只手还抬在半空中。
“你好呆。”凤晚月低声咕哝，“抱我啊。”
“……”
北冥沉终于回神，将手放到了她的肩背，把人揽紧，“手……还冷吗？”
他说着，把凤晚月的手抓过来，塞入自己衣领内。
凤晚月感受着掌下热烫的肌理，以及他的心跳。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凤晚月的手捂热了，却也没抽走，而是眷恋地抱着他：“我好几日没见你了。”
最近下雪，本就出门不便，恰巧七日前，白嬷嬷过来的时候说，北冥沉最近可能会很忙。
凤晚月为了不打扰他，便也没去过摄政王府。
原本以为晚上北冥沉会来看她，却不想连着七日他都没出现过。
“你最近在忙什么？”凤晚月低声问。
“马上过年了。”北冥沉抚着她的头发，缓缓说：“过年要罢朝半月，封印之前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而且连日大雪，北部好几个州府受灾，找合适的人治灾，便用了几日。”
一听这个，凤晚月从北冥沉怀中退出来，认真道：“那灾情怎么样？现在处理好了吗？”
“灾情不算严重，但也不轻。”
北冥沉拉着凤晚月到桌边坐下，“不过已经处理好了，粮草也冬衣也已经调了过去，这年应当是可以安稳的过去。”
“那就好。”
凤晚月点点头。
白嬷嬷送了姜茶来给凤晚月暖身，顺便提议：“殿下不然留下用晚膳？想来殿下还没吃吧。”
“嗯。”
北冥沉的确没吃东西，刚忙完就从宫中出来哪里来的时间？
凤晚月拉着北冥沉说话，白嬷嬷便去准备饭菜。
几日没盯着他，北冥沉吃饭又恢复成了风卷残云的样子，把快准狠贯彻到底。
凤晚月颇为无奈，一手抓住他的筷子一手抓住他的碗。
北冥沉略带疑问地看向她，看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讪讪说道：“忘了。”
“我们聊会儿。”凤晚月把他的碗筷拿走，“好不好？”
“……好。”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东西这么快的？”凤晚月低声询问，晶亮的眼眸盯着他，“小时候？”
“嗯。”
北冥沉眉心微皱，“四五岁吧，那时候还住在冷宫里，人多饭少，吃得慢，旁人从你口中抢走食物是常有的事情。”
“后来再入军营，似乎就一直是这个习惯了。”
凤晚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怎么这个表情？是没想到我也住过冷宫？”
北冥沉却云淡风轻地说：“我出生就在冷宫，长到六岁才被皇兄接出来，皇兄带着我入国子监，识文断字，习武艺学兵法。”
“皇兄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只可惜——”北冥沉的神色变得有些哀伤，“他身患奇疾，英年早逝。”
“留下了江山和元昊。”
“我作为皇兄最信任的弟弟，这一辈子注定要为这万里河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凤晚月默默地看着他，手抚上北冥沉眉骨位置的那个伤口，很想问：那你的母妃呢？
她隐约知道，他的大多数噩梦，全与他母妃有关。
但看他此时缅怀先帝的样子，她却没办法问的出来。
或许他也根本不想说。
凤晚月认真说道：“你要守护江山和元昊，最起码的，是你得有一个好的生活习惯，健康的身体。”
140、你好难哄
北冥沉有些复杂地说：“吃饭太快不算是个好的习惯？”
“不算。”凤晚月摇头，“你得改，我陪你改。”
北冥沉沉默了一阵，“好。”
他再拿起碗筷，这一次，按照凤晚月所说的，每一口都要嚼二十次以上，自己数着，一顿饭吃的并不多，但却用了平时三倍以上的时间不止。
凤晚月满意了一些，叮嘱道：“平素我不在你身边，你吃饭也得这样，控制速度，不可以再风卷残云的，知道吗？”
“吃饭不是打仗，也不是秋风扫落叶，就是要细嚼慢咽对身体才会好。”
这教育小孩的口气，若是旁人用在北冥沉的身上，只怕他会嗤之以鼻，或者用一双冷肃的眼盯着那个人，盯到那个人滚蛋。
但这人是凤晚月，北冥沉便觉得她说的都是对的，心里也下意识地告诉自己，下次要按照她说的做。
白嬷嬷把碗盘收走之后，送了茶汤过来。
凤晚月拉着北冥沉说话，询问了一下雪灾，北冥沉再三保证一切都处理好了，又问起她这几日的事情。
两人闲聊了一阵儿，北冥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方才在你书案上看到一副扇面，又在做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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