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闭着眼，把头靠在靠枕上。他不说话，紧皱的眉间仿佛凝着霜雪一般，全然是冷酷的神态。
“徐总。”她小心翼翼打了个招呼。
“嗯。”他不耐烦地把头朝车窗转过去，“今天聚会，我有事要先走，来看看你。”
柳清清还蒙在鼓里，低头道：“我挺好的，脚伤都好了，让您费心惦记了。”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单纯乖巧。可眼前连连闪过她搀扶着男人，轻声嘱他“小心”的一连串的画面。
萧墨觉得头疼：“最近在做什么？”
“上班，有时间就去医院照看一下家人。”
“有什么难处吗？”
“没有，都很好。”
“真没有？”
“没……”柳清清其实有些心虚，不敢看他。
“那就好。我要走了，你下车吧。”他语气淡漠冰冷，近乎驱逐。
已是仲秋，天气冷了下来。柳清清被带出来时随手搭了一件披肩。雪白的羊绒披肩被她伸出手，轻轻往肩上拢了拢，沉沉秋色里，唯余她身上那一点轻盈鲜亮的色彩。
“那个人是谁？”萧墨盯着她款款而去的身影，语气间冷意森森。
“听说是个外地刚来平城的……”
“给裘愿打电话，让她不要给安排这些乌七八糟的人。”
他越是生气，脑子里越是一片混乱。越是混乱，越觉得那只抚摸着柳清清的猥琐的手在眼前晃来晃去。
司机和阿承坐在前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其实萧墨这些年已经很久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许多事情他根本都看不入眼，有时候光是置之不理就足以让一个人、一家企业求生不得了，他根本没必要去计较，更没必要发火。阿承觉得，萧墨今天这场火发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光是在走廊里看了那么一眼，哪里值得这么火冒三丈的。
他转念又一想，说到底，还是不愿意去见管小姐，积攒下的一点邪火，只好冲柳清清撒了。阿承在心里默默替柳清清和裘姐叫了声屈。可既然萧墨吩咐了，他不敢不办。
“是。”裘姐听着电话里阿承的嘱咐，连连答应，“是，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裘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萧墨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让她给柳清清挑客人还是给柳清清挑情人？
又要身家清白，又要人品端正，又要出手阔绰，又要性格温文……别说是柳清清，就是公主也未必找得上这样的驸马爷啊！
这么一来，全会馆的客人恐怕没几个够得上格见柳清清的金面了。
萧墨赶到管牧荑的公寓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管牧荑就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着电影一边等他。
“江天。”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她起了身来，给他倒了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
“雷霆生日，陪他吃了顿饭，耽误了。”他把西装外套脱了，随手搭在椅子上。
“今天是他生日啊？你也不告诉我，毕竟是你的朋友，我知道了，也好准备礼物。”她笑道。
46.烦恼
“不用了。”萧墨坐下来，“今天有什么要定下的，抓紧时间吧，我两点多还有个国外的视频会。”
“哦，是礼服。”她说着，就从屋里搬来一摞图册，都是各个大牌的高定礼服，有几个还是一线的婚纱品牌。
萧墨最不耐烦看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对他来说，她穿成什么样都不要紧，只要得体就好。
可管牧荑已经翻开了其中一本，指着一件灰色的礼服问他：“你看这件合适吗？”
“好。”
“还有一件，这个。”
“也不错。”
“可是这件腰部的设计我不太喜欢……”
萧墨看了一眼她的腰。
她有健身的习惯，身材保持得很好，骨肉匀停。只是他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柳清清穿着旗袍的样子。
那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大概更适合这件衣服吧？
今夜柳清清的样子频频在他心头闪现。
他连忙制止住自己，也制止了管牧荑：“牧荑。女孩子的服饰搭配不是我擅长的，你如果真的需要这方面的帮助，还是联系造型师。”
管牧荑看了看他。他眉宇间隐隐笼罩着一团倦色，斜靠在沙发上，眼神放空，似乎是在出神。
他在商场上一向以精明锐利闻名，私下里却也有这样散漫的时候。
管牧荑只当他是放松，凑到他身边去坐下，轻轻拿过他的手来，合在自己手心，曼声抚慰道：“江天，你今天是不是累了？”
萧墨的手在她手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立即抽离。
管牧荑的神色有几分怔忡。
“对不起，牧荑。晚上聚会喝了酒，有些不舒服。”他态度冷淡，但表面的客气还是维持着。
“哦，没关系。那我让阿承上来接你吧，你早点回家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下楼。”他拿起外套。
打开门的瞬间，管牧荑在身后叫住了他：“江天。”
“什么事？”
“戒指。哪天有时间，你陪我去看个戒指吧。”
萧墨在心底喟叹一声，语气也带了些不耐烦：“牧荑……”
刚要拒绝，听见管牧荑小声道：“我都看好了，你陪我去试一趟就行。”
“到时候让阿承安排吧。”他的声音疲惫已极，脚步也不甚稳便。
萧墨坐进了车里，就打开车窗。
自己到底在忧心忧虑什么呢？
或许她需要钱？需要用钱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也许是因为她怕自己，厌恶自己。
那么哪怕找雷霆也好，总比她自己去接触些不入流的人强多了。
她难道真的是不在意这些？不在意她自己，也不在意他们之间的……些许的联系。
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自己，觉得她父母双亡的孤苦命运和年幼的自己相似；是自己，先对她心生怜惜；是自己，不住地想要帮助她，照顾她，保护她……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这些，更不需要自己来做这些。
萧墨觉得酒劲有点上头，他想不明白，也强迫自己不再往下想。
秋风梳过他的头发，贴着头皮刮过去，钻进他的毛孔里。他因燥热而涌动翻滚了一夜的血液渐渐凉透了。
管牧荑如何，柳清清又如何？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徒增烦恼和负担。
这一夜的胡思乱想，全是庸人自扰。
今天是四四复查的日子。柳清清今天请了一天的假，专门陪着他。
早晨六点多病区刚刚开门，柳清清就拎着两袋水果进来了。
四四还没醒，闭着眼睛沉沉睡着。柳清清看他脸颊红红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他有些低烧。
柳清清忧心忡忡地坐下来。新药已经换上了，可四四的病情还不见好转。
“你来了。”韩晓从门外进来，看到柳清清在，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跟上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