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使用恋爱外挂吗小说(钟蕴闻楼米安)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_(钟蕴闻楼米安)小说最新章节

时间:2023-02-12 12:02:00   热度:37.1℃   作者:网络

钟蕴闻一时愣在原地,眼镜片上,那团污浊的黄色正在向前移动。钟蕴闻缓了缓神,移开眼镜,果然,那个男人变成了斯文白净的样子,正一步三回头地打量着钟蕴闻。她再戴上眼镜,污浊的“老色批”又出现了。

  这是合理的吗?

  这在任何一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智商为正数的人看来,都不会觉得合理吧?

  为了证实自己还正常,或者说证实这是个骗局,钟蕴闻戴着眼镜开始疯狂地扫描街上的男人。她首先盯上了一个大腹便便,不修边幅,看着毛发不是很浓密的中年男子。随即,中年男子的头顶出现了一团藕粉色,并出现了两个关键词:宅男,妈宝。

  钟蕴闻隐约从他手中的塑料袋里看到了几册漫画书,还有一盒四宜的点心。他站在钟蕴闻旁边,一边等待前方的红绿灯,一边打电话:“妈,我还有十分钟到,你还想吃盐水鸭伐?噢噢,那我买半只上来。还要什么伐?”

  绿灯亮起,男子径直离去。

  一个滑着滑板的年轻男孩闯入钟蕴闻的眼镜里,眼镜再次自动扫描。

  “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不得扫描未成年人,不得对未成年人产生企图。”

  钟蕴闻为了求证,拦住了年轻男孩。

  “你有 18 岁吗?”

  男孩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有点不太正常的女人,摇了摇头后赶紧滑着滑板离开了。

  钟蕴闻又看见一个模样普通,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穿着一条灰色的运动短裤,白色棉袜提得老高,几乎到了膝盖下方。眼镜判断他是一团牛油果绿色,并提取出了关键词:闷骚,海王。他一边慢跑一边用温柔的语气打着电话。

  “你干嘛呢?我?我下来跑步了……昨晚上加班没看手机,想回你信息的时候都后半夜了,怕你睡了。今天要没事儿晚上我们一起看电影啊?你别胡思乱想,我怎么会呢?我当然喜欢你啊。”

  钟蕴闻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颜色,各种程度的黄,五彩斑斓的绿,奇奇怪怪的粉色,偶尔会出现一些透明的白,一些醒目的黑。钟蕴闻只觉得脑袋嗡嗡,只想立刻打电话给好友徐娅,可拿起手机才想起来早就没了电,又想起来大早上自己穿着睡衣站在日头下全是因为刚刚被分手了。想到这里,钟蕴闻的心脏开始突突直跳,热浪伴着汽车尾气朝钟蕴闻吹来,只觉得喘不上气,下一秒就看到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世界天旋地转了起来。

  钟蕴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急诊室的床上,胳膊上打着吊针。吊瓶旁边,是一张妆化了一半的脸,两边差别之大,足可以称得上鬼斧神工。徐娅看到钟蕴闻醒了过来,赶紧放下手里的化妆刷。

  “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回事儿啊,咋还能在大街上晕倒啊?”

  “我一晚上没睡,估计是中暑了。”

  “你跟老周老夫老妻的还能决战到天明,这体力可以啊。”

  钟蕴闻听到“老周”,也就是严格意义上的前男友,两眼一黑。

  “我俩分手了。”

  徐娅露出错愕的表情。钟蕴闻一五一十地将早上发生的事情跟徐娅复述了一遍。

  “以我的经验,这家伙十有八九有下家了。”

  “但他平时一下班就回家,应酬都很少,怎么有下家啊?”

  “你是真傻啊还是真傻?是,他平时下班是回家,那上班的时间呢?你有在他身上装摄像头吗?这有心想劈腿的人有的是办法。这孙子真不是东西,非挑你熬完大夜说,给我们气得住院了还,他缺不缺德啊!”

  话音刚落,管床的男大夫走了进来。钟蕴闻想起那副眼镜,为了再度实验,赶紧立刻戴上,果不其然,男大夫变成了淡淡的紫色,并出现了一个关键词:姐妹。

  男大夫看着手中的病历:“你就是中暑了,加上低血糖,是不是没吃早饭?”钟蕴闻点了点头。

  “输完这瓶,你要是觉得没啥就可以走了,要还是不舒服再来找我。”

  男大夫说罢走向隔壁床。钟蕴闻一把拉过徐娅,将眼镜递给她。

  “你戴上,看那大夫,你看看能不能看到什么。”

  “什么啊,你比我度数深,你的眼镜我戴得晕。”

  “你帮我个忙。”

  徐娅戴上钟蕴闻的眼镜,过高的度数让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她茫然地盯着男大夫。

  “什么都没看见啊,不就是个大夫吗?”

  “他是什么颜色的?”

  “什么什么颜色的,白大褂白色的。”

  徐娅摘了眼镜还给钟蕴闻,钟蕴闻正准备告诉她这副眼镜的奇异之处时,突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径直朝徐娅走来。钟蕴闻觉得此人甚是眼熟,一番打量,看到那提到小腿肚的白色棉袜,她突然想起来了,这就是刚刚在马路上扫描到的“闷骚海王”。

  钟蕴闻看着闷骚海王搂着徐娅的腰,徐娅接过他手里的早饭递给钟蕴闻,朝她眨了眨眼睛。

  “新找的弟弟。刚才接到电话我就先过来了,让他给咱俩买早饭去了。”

  钟蕴闻仔细回想着在马路上偷听到的电话内容。“你干嘛呢?我?我下来跑步了……昨晚上加班没看手机,想回你信息的时候都后半夜了,怕你睡了。今天要没事儿晚上我们一起看电影啊?你别胡思乱想,我怎么会呢?我当然喜欢你啊。”

  海王弟弟给钟蕴闻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匆匆离去。时至现在,钟蕴闻终于相信,这副眼镜恐怕真有点东西。

  “你昨天跟他在一起吗?”

  “岂知是昨天,我俩最近天天在一起。怎么了?”

  “那什么,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正常人听起来会觉得这人是不是疯了,但咱俩认识快 20 年了,你知道我不爱说瞎话,我也确定我没疯。”

  “什么事儿啊,这么严肃,怪吓人的。”

 ʄɛɨ “这弟弟不行。”

  “这弟弟行,我已经验过货了。”

  “你别打岔,是人不行。”

  “你怎么知道?”

  钟蕴闻举起手里的眼镜。五分钟后,徐娅听完钟蕴闻的“奇遇”,第一反应是觉得闺蜜因为分手受到了重大的刺激,精神出现了恍惚。但看她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第二反应是她被新型诈骗犯盯上了。这题有点超纲,但归根结底还是那姓周的不对,要不是他非要大清早分手,钟蕴闻就会乖乖在家睡觉,就不会出门,不会遇到这副眼镜。对,还是这姓周的锅。

  徐娅飞速地捋清楚了问题,立刻就要给周海诚打电话,喊他出来说理,但电话依旧关机。

  “我这已经试验了好几个人了,感觉这眼镜判断得都很对,我怀疑这事儿是真的。”

  “……”

  “确实很离谱,但这事儿放我身上又合理了。我喜欢过 15 个男的,有的在一起了有的没有,但归根结底,我感情经历都很失败。所以这会不会是老天实在看不下去了,‘再抢救抢救吧’,所以派人给了我这副眼镜,给我开外挂,让我长长眼。”

  徐娅听着钟蕴闻的话,再次戴上眼镜,但遗憾的是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你是爱情专家,有火眼金睛,所以这眼镜对你无效,只对我这种眼神不好的有用。这也很合理。”

  “我还是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跟写小说似的。万一是诈骗的呢,不行,我还是得确定一下。”

  “你要怎么确定?”

  “这不是有现成的么?”徐娅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早点,“让我去看看这弟弟到底是不是闷骚海王。”

  徐娅留下了钟蕴闻放在她那儿的备用钥匙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钟蕴闻迷迷糊糊睡着了好一会儿,等到中午时分挂完水,终于感觉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钟蕴闻回到阔别了半天的家,感到一阵陌生。她打量着房间里的角角落落,周海诚早就像一个蚂蚁一样,慢慢地搬空了这个家里跟他有关的一切,钟蕴闻突然想起了前几天被自己忽略的异样。从大约一周前开始,周海诚每天上班都会带走一大包的东西,问起来就说是先搬些去新房里。钟蕴闻确实也没多想,两人的新房晾了三个月,正准备结婚前搬过去。现在看来,他至少在一周前就打定主意要跟自己分手了。

  回想一周前,钟蕴闻正兴致勃勃地在某橙色软件上给新家挑选家具,跟摄影师对接拍婚纱照的时间,给准婆婆挑选生日礼物。

  离谱。

  钟蕴闻越想越有种被耍了感觉,相较于早上的难过和不解,现在更多的是愤怒。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是徐娅。

  “跟你说的分毫不差欸,真约妹子看电影去了,那妹子以为她是正牌女友。你那眼镜有点东西。你在哪儿呢?晚上吃啥?我跟海王分手了,晚上没事儿了,我过去找你啊?”

  “我要去找周海诚。”

  “也行,分也得当面分得明明白白,你俩好歹在一块儿那么久,别稀里糊涂的分了给自己遗憾。要我陪你吗?”

  “不用。”

  “那我手机开着,要打架还是不想一个人待着,你随时找我。”

  “嗯。”

  挂了电话,钟蕴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化了个妆,临出门前也把那副眼镜揣进了包里。

  转了两次线,做了十几站地铁,到了位于新区的新居。钟蕴闻自打装修好再也没来过,每次要来都被周海诚以“味儿太大不健康”为理由拒绝。这房子是周海诚两年前自己买的,买之前也没跟钟蕴闻说过,后来为了让钟蕴闻回南州,周海诚才跟她说了这房子的事。钟蕴闻好一阵心中都感到不快,这房子离她家十分远,他当年不打招呼买了房子,如今又拿着当做一个诱饵,邀请她搬入共同生活,钟蕴闻觉得,自己被他当成了一件家具,时刻都可以被替换。如今看来,当时的不舒服,都是他俩关系里的地雷。

  钟蕴闻老远看到房子亮着灯,她幻想着推开门,屋里有另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女孩,周海诚温柔耐心。她想好了,如果是这种情况,自己一定甩他一个大耳光,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电梯在 7 楼停下,钟蕴闻深吸一口气,提前换上了那副眼镜。

  房子的密码没有换,依旧是钟蕴闻的生日。屋里,十分安静,那只巨大的旅行箱显眼地待在客厅正中央,没有女人存在的痕迹。厕所里传来冲水的声音,接着周海诚走了出来,他与钟蕴闻四目相对,稍显错愕。

  眼镜片亮了起来,开始扫描周海诚,显示着红色的“loading”字样。


3.终于可以不再扮演你的爱人

  钟蕴闻等着眼镜给予她指示,直勾勾地盯着周海诚而没有开口。哪知等了半天,等来了一个寂寞。

  眼镜:您已超出一天检测五次的上限,请明天再使用。

  钟蕴闻看着这行字,没能控制住表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并且,嗓子眼里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冷笑。但在不知情的周海诚看来,这一组充满挑衅的动作,是冲他来的。周海诚瞬间翻译出这个白眼里的钟蕴闻对自己的蔑视不屑,以及她的阴阳怪气,自大固执和激昂起的战斗力。既然免不了要吵一架,不如抢占先机。

  “你有话可以直说,大可不必这么阴阳怪气。”

  “你很理直气壮啊。”钟蕴闻看着周海诚脸上写满了冷漠,两眼之中看不到任何温度或者爱意,心中凉了半截。

  “我不能理直气壮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这么多年,咱俩在一起,我是不是一直低眉顺眼,你生气了我哄你,你心情不好了我哄你,就连你做错了我都得哄你。但我现在不想哄了。”

  “哦我听懂了,和着这么多年来你受委屈了是吗?是我一直在压迫你?”

  “是,没错!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都变得不像我了,我现在做任何事的第一反应都会想,‘啊如果我这么做了你会生气吗?还是你会开心吗?’我一直把你放在第一位,我一直在对你付出,但你呢?你付出了什么?”

  “我付出了什么?为了跟你在一起,我放弃了北州的工作来到这里,你现在问我付出了什么?”

  “你这不是付出,你为的还是你自己。因为你也知道,以你的条件,就算在北州再工作五年十年,也买不起心仪的房子,拿不到北州的户口。退一步,就算你可以,但那时候你已经快四十岁了,还能找到合适的人结婚吗?你心里清楚,所以你回来了。”

  听到这里,钟蕴闻内心的怒火“倏”地一声被一下点燃,炽热的怒火一下冒到嗓子眼,钟蕴闻听着周海诚离谱的话,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是她从小到大的软肋,一生气就说不出话来,在吵架这件事上毫无战斗力。

  “除此之外呢?你都付出了什么?异地恋这么久,除了我们出去旅游,逢年过节你回来,一直都是我在往你那里跑吧,机票花了几万块有吧?所有的节日,咱们的纪念日,你的生日,我哪回都没落下给你送东西吧,又是几万块有吧?这么说起来,对这段感情,我确实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钟蕴闻一个没忍住,又冷笑了出来。

  “你有话就说,不要冷笑。”

  钟蕴闻双手环抱在胸前,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暂时的支撑。

  “所以,在你心里,坐飞机来看我,给我送礼物就是所谓的付出了?我真没想到,周海诚,我以为你做这些是出于对我的爱,你居然在心里明码标价?所以需要把这四年以来的账单全部拉出来,把你付出的还给你吗?”

  “你又开始借题发挥曲解我的意思了,然后又要向你低头,承认你说得都对,你做得都没错。钟蕴闻,你知道你这个人有多自以为是,多固执,多倔强吗?”

  一些综艺里,如果嘉宾不小心骂了脏话,就会出现“哔”声的消音,如果翻译此时钟蕴闻脑海中的话语,那就是“哔哔哔哔,哔哔——”,连起来听,像一首激昂的歌谣。

  “没错,我自以为是,我固执,我倔。难道这些毛病你没有?你哄我?我不知道你对‘哄’这个字有什么误解,我想请问,哪一次我们产生分歧吵架你没有抓着我长篇大论说你的大道理,按头要我亲口承认所谓的错误,还非得按你的要求说‘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才勉为其难屈尊来说两句好听的?是,看上去是我霸道,你什么都听我的,但你心里真的认同我吗?你比谁都倔,都有自己的主意。就拿去年到底是我回南州还是你来北州这件事说,你表面上是在和我商量未来,但你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了,你不可能来北州的,最后的结果你也想得明明白白,如果我回来我们的关系就继续,如果我不回来,那就分手。还要我继续举例吗周海诚?我从前不说破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相信咱俩之间的感情。”

  虽然钟蕴闻极力控制,保持理智,但她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眼泪非常不争气但自然地在眼眶里打转,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她现在有点狼狈。这种狼狈感不仅来自于眼泪,更来自于钟蕴闻的内心。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却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他们刚刚认识时的画面。

  那是 2018 年的劳动节。钟蕴闻离开了工作了三年的公司,一个人前往乌兰察布散心。原本在火车站附近的租车行租了一辆车,但到那之后却被告知,由于系统错误,仅剩的那一辆车被出租了两次。

  “要么你跟另外那个人商量一下,他要是同意放弃,那你就开走,要是不同意,我们也没办法。”

  “这是你们的问题欸,什么叫你们也没办法。”

  “我们可以把租金全部退给你。”

  “退给我,那我上哪里去租呢?假期欸,本来车子就难租。”

  对方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钟蕴闻又努力跟他理论了五分钟,深感两人之间隔着一座喜马拉雅山,最终放弃。

  “那你给我另外那人的电话,我自己跟他联系。”

  电话关机。2018 年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几个小时都不看手机?

  钟蕴闻一边在脑内给这个素不相识的人速写了几种人设。好几波人来来往往,停车场里就只剩下了那一辆车。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想到一会儿要顶着夜盲症开夜车,钟蕴闻愈加焦虑。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旅行包的高个子男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你好,取车。”

  “周海诚对吧?”

  “对。”

  店员又重复了一遍说辞,两人同时看向坐在一边的钟蕴闻。

  十分钟后,苦等许久的白色汽车终于驶出了停车场。周海诚原本跟钟蕴闻坐的是同一班火车,但因为在车上丢了手机,中途报警下车做笔录耽误了时间。钟蕴闻看着他长得斯斯文文,并不像一个坏人,两人的行程又出乎寻常地一致,便同意跟他一起搭车。

  汽车在公路上疾驰,巧遇上日落,天边变成了一种带橘调的粉色,没有了巨大建筑的遮挡,视野变得开阔起来。说来也奇怪,焦虑和不安消失了,钟蕴闻感觉被一种宁静所包裹。

  起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保持着一种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感。但在得知两人竟然都是南州人后,方言的出现,一下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两人的话明显地变多了起来。

  半小时后,车子在钟蕴闻订好的酒店门口停下,此时两人都感觉意犹未尽,便又开着车去了钟蕴闻早就查好的当地特色餐馆。

  五个小时后,在老板娘的“驱赶”下,两人只得付钱走人。钟蕴闻至今记得,那餐结束,桌上的盘子里没有剩下一丁点的菜。两人像早就认识的旧友,从南州的公园一路聊到未来应该如何在火星生活,惊讶于仅认识六小时就出现的惊人默契,并感谢那家系统出现故障的租车公司。

  “那明早我来接你,咱们去火山。”

  “好啊,但你没手机,咱们怎么联系?”

  “哎呀,忘记了,刚刚应该先买手机。不过我带了电脑,你有邮箱吗?”

  钟蕴闻翻了半天包,只翻出一根眼线笔。周海诚自觉地撸起袖子,伸来了胳膊。

  “手上容易出汗,写胳膊上。”

  钟蕴闻认真写下了自己的邮箱,感觉答高考试卷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

  又半小时后,钟蕴闻突然在手机上收到了一封邮件。

  “test,test,火星营长收到请回答!”

  那晚,两人发了足足三百封邮件。当然第二天的行程整个泡汤,两人睡到下午才起床,钟蕴闻陪着周海诚去新买了手机,又去前一晚的餐馆吃到了关门。

  虽然是五月,但乌兰察布还是下了雪,天阴着白天风很大,顶着风爬上了火山顶再被风推下坡,需要在车里暖和好一阵子。在回去的路上,歌单正好播到《末路狂花》里的插曲的《The ballad of Lucy Jordan》,遥远的山上有一层白色的雪,公路上鲜少有车子经过,像进入了无人之境。钟蕴闻调大音量,打开了车窗,风呼呼地灌了进来。

  “我们像不像在去世界尽头的路上?”

  “你说什么?”

  音乐声盖住了钟蕴闻的声音,她只要加大音量冲周海诚喊道。

  “我说,我们像不像在去世界尽头的路上?”

  “像!”

  周海诚踩深了油门:“我们就一直开下去吧!”

  “好!我们一起去,探索世界!”

  “好!钟蕴闻!”

  “干嘛!”

  周海诚突然转过头看着钟蕴闻,眼里都是欣喜,放小了音量“我们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音乐声戛然而止,周海诚的这句话突兀地充满了整个车厢,他突然不知所措地涨红了脸,露出了羞涩的笑。

  陈奕迅的《人造卫星》前奏响起,钟蕴闻紧紧抓住了他的左手。

  新房的客厅墙角,放着还没来得及挂上墙的婚纱照,钟蕴闻和周海诚注视着彼此,却没有人主动打破这片死寂。钟蕴闻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周海诚对自己已经没有感情了。

  钟蕴闻看到眼前的镜片重新亮了起来,显示着已经是第二天的 0 点。

  红色的“loading”字样扫视着周海诚,随后,眼前的这个男人变成了灰黑色,并出现了两个关键词“算计”和“自私”。

  钟蕴闻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离开。但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

  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员站在门口。

  “你们楼有密接,现在你们不能出去了,一会儿会有人来给你们做核酸。”

  What?

  钟蕴闻感到难以置信,这种狗血的剧情居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我不住这,回我自己家隔离行吗?”

  “不可以。哪里都不能去。”

  “那得几天?”

  “最多 14 天,有困难你们自己克服一下吧。”

  真的离谱。


4.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将你跟前男友关在一起

  钟蕴闻自认为也是经历过一些困难的,她经常用高中学过的古文鼓励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但放眼当下,古文也应当与时俱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将你跟前男友关在一起。如果要给这个折磨加上一个期限,那可能是永远。

  偌大的房子里,站着两个一脸刚吃完大便表情的人。原本这会成为他们婚后的住所,一个港湾爱巢,但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冰冷黑暗的地狱牢笼。钟蕴闻飞速地在脑子里寻找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从 7 楼一跃而下,运气好可以跳出一个半身不遂坐着救护车离开,但更大的可能是躺进黄色的裹尸袋里。但转念一想为了离开这个男人如此自我报复,实在不值得,再说了,凭什么不是他跳?当然,还有另一个更科学安全的方法,就是变成阳性。但就目前的形式来看,变阳的可能性可能比跳出一个半身不遂更低。

  今年既不是本命年,最近又没有水逆,人生怎么这么难?

  钟蕴闻抢先周海诚一步,率先占领了主卧的高地,并锁上了房门。此时此刻,她顾不上细细品味失恋所伴随的伤心和痛苦,必须先制定出一份求生计划。基本生存物资:手机充电器电脑书换洗衣物一样都没有。呵,2022 年,竟然可以挑战“荒岛求生”,真是除了谢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徐娅很快得知了这大离谱事件,立刻给钟蕴闻想出了一个办法:暴揍周海诚一顿,揍到他报警,揍到警察介入,顶多拘留 14 天,怎么着都比跟他共处一室强。真是亲闺蜜。徐娅眉飞色舞地撺掇钟蕴闻在法律边缘试探,胡说八道间倒是让钟蕴闻舒心不少。

  “闻闻,核心思想就一个,你必须牢记,珍惜这段最后同居的时光,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次日一早,钟蕴闻昏睡间接到了徐娅的连环夺命 call,一睁眼才七点。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中带着亢奋,亢奋里又有一丝困倦,一听就是一夜没睡。

  “给你弄了一点生活必需品,已经给志愿者了,他们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没过一会儿,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一打开门,钟蕴闻傻了眼,门口堆着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纸箱,这就是徐娅口中的“一点”。她费劲地一箱箱搬了进来,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钟蕴闻在这扎根了。

  每个箱子上,徐娅都体贴地用记号笔写上了物品分类。钟蕴闻首先拆开“衣服”那箱,箱子打开的瞬间,她傻了眼。里面竟然全是五颜六色,极具设计感的,不乏大牌的晚礼服,小礼服,华丽的连衣裙;另一箱“鞋子”也没叫她失望,竟然全是徐娅平时压箱底舍不得穿的大牌,高跟鞋,凉鞋平底鞋一应俱全;护肤品化妆品的箱子里,果不其然也是各种热门色号的口红,眼影盘,当然也少不了那昂贵的“前男友”面膜。好在,疯狂的徐娅还保留着一丝理性,剩余的几个箱子里,塞满了足够钟蕴闻吃一个月的食物。

  钟蕴闻差点想朝徐娅家的方向给她鞠个躬,鼓个掌,为她点播一首《感恩的心》。

  像算好时间似的,在钟蕴闻拆完所有的箱子,徐娅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还缺什么?”

  “姐姐,我是什么在拉斯维加斯的纽约名媛吗?”

  钟蕴闻听到电话那头轻蔑的冷笑。

  “我再强调一遍,姓周的现在是你的前男友了,在气势上你绝对不能输,你不能像以前那样文文弱弱的,你要有那种 American b**ch 的气势。”

  “那你是不是好歹也给我扔两件睡衣,拖鞋什么的。”

  “不行!American b**ch 穿的睡衣穿拖鞋不适合你那个场合。你就从现在我给你准备的那堆衣服里,换着花样地穿,不许重样,每天打扮得美美的,气死他!让他后悔去!要是不够换我回头再给你送,等解封的那天,你就穿那条黑色的礼服裙,蹬着红底高跟鞋,翻一个白眼甩门出去!”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挺想跟我换换的?”

  “哼,我要是你,我能让他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你争点气啊,你可是我徐娅的姐妹!对了,还有,那些吃的,一样都不许给他吃,听见没有?”

  “哦。”

  “那我补觉去了,一夜没睡,有事随时找我。”

  钟蕴闻刚挂电话,就听到卧室外周海诚催她下楼做核酸。但等钟蕴闻换好衣服出去,这人早跑得没了影。餐桌上,放着一碗泡进酸奶的麦片和一杯咖啡,这是他俩平时最常吃的早餐。看到姓周的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早餐,钟蕴闻鼻头有点酸,眼睛有点热,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记起自己其实刚失恋了一天。

  钟蕴闻环视这个“家”,依然清晰地记得橡木调的地板,柠檬黄和牛油果绿的厨房,还有一整面书柜,书桌挨着窗户的书房,都是自己梦想中关于家的想象。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为什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钟蕴闻独自一人坐上电梯,脑子里都是昨天眼镜告诉她的关键词:算计和自私。她其实大为不解,这与她认识的那个周海诚判若两人。昨天以前,如果要她用两个关键词来形容周海诚,那会是:包容和温柔。

  周海诚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男士,在事业上,他没有野心。大学读的是心理学,毕业后却进了游戏公司做策划。钟蕴闻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在北州做程序员,但那时候已经厌倦了高耗内卷的生活,半年后就听从父母之言放弃了北州的生活回到了南州,也放弃了程序员的职业,进了家里的公司——一家室内设计公司。爱情的滤镜迷惑了钟蕴闻,她觉得这小伙爱好广泛,聪明有趣,与市面上那些油腻的成功男士不同。她甚至觉得周海诚是个当家庭煮夫的好苗子,他们两个曾经严肃地探讨过这个生活方式实施的可能性,周海诚当然不排斥,乐于被将来成为富婆的钟蕴闻“包养”。

  钟蕴闻一边在脑子里复盘两人的关系,一边在小区里走着,等反应过来偏离了做核酸的地点时,她已经走到几近小区边缘的地方。眼前正好站着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迷路的钟蕴闻小跑上前。

  “不好意思,我对小区不熟,请问做核酸的地方怎么走?”隔着透明的面罩,钟蕴闻能看到一双笑靥靥的眼睛,应该是个女孩,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又见面啦。”

  声音也好耳熟,在哪里见过吗?钟蕴闻疑惑地打量起她。

  “眼镜好用吗?”

  “啊,是你。”钟蕴闻激动地指着女孩。

  “是我。怎么样,用了一天,什么感受。”

  “我感觉你们这个眼镜,时准时不准的。”

  “那不会,我们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如果觉得不准,那说明你还没有认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呀。当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其实蛮难的,因为你如果可以认清男人,那就不会见到我,也不会使用这副眼镜了。”

  “人是复杂的,这眼镜仅提取几个关键词,是不是不够科学?当然了,这件事本身就不是很科学。”

  “这样吧,我再附送你一个 VIP 的功能试用吧。”

  “什么功能。”

  “男语翻译功能。”

  “男语翻译?”

  “对。虽然你们说的都是中文,但有时候你并不能理解男人语言背后真正的含义,你戴上眼镜后,就可以实时翻译男语了。”

  钟蕴闻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女孩看出了她的迟疑。

  “放心,我们不是诈骗组织,我们是一个神秘的 NGO,叫 GHG,girls help girls 的简称。”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取下钟蕴闻的眼镜,又拿出一台手机样式的设备,捣鼓几下,“叮”一声后,将眼镜还给了钟蕴闻。

  “好好使用哦。”女孩说罢转身离开。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你叫我小曲吧,曲折的曲。”

  “那小曲,咱俩加个微信?或者交换一下电话?” “我没有微信也没有电话,但放心,你会找到我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中年阿姨的说话声:“小姑娘,做核酸了,不要瞎跑。”

  钟蕴闻应和再回头的工夫,小曲就又不见了。

  排队一小时,捅鼻三秒钟。钟蕴闻回到临时住所的时候,周海诚正在餐桌前享用酸奶麦片和咖啡,正是她出门前看到的那一份,“合着是我自作多情了。”钟蕴闻在心中暗暗说到。

  “咱们聊一下吧。”周海诚看着钟蕴闻,向她发出邀请。

  钟蕴闻面无表情地走到餐桌前坐下,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你要吃吗?厨房里还有。”

  “不用了。说正事吧,你要聊什么?”

  钟蕴闻的眼镜检测到了两人谈话,弹出一个对话框:请问要使用男语翻译功能吗?出于好奇,钟蕴闻点了点头,聪明的眼镜随即开足马力,充满活力地开始工作。

  “我想了一下,既然我们还要一起住一段时间,我觉得最好还是制定一些规则吧。”

  翻译:咱俩已经分手了,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什么规则?” “第一,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首先你知道这个房子只有一间主卧,现在只有主卧里有床,咱俩最好可以轮流睡,比如昨天你睡主卧了,那今天就轮到我。”

  翻译:你凭什么鸠占鹊巢?

  钟蕴闻看在镜片上的文字,开始努力控制面部表情。

  “第二,客厅和书房的使用也可以按照刚才说的办,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尽量避免同一时间出现,你说对吧?”

  翻译:我不想看见你。

  “第三,各种家务也尽量做到分工,等下我来排一个值日表。然后这期间产生的水电煤气费各种杂费什么的,咱们就 AA 吧。”

  翻译:我不会再在你身上花钱了。

  “第四,关于吃饭的问题,我不会做饭你是知道的,如果可以的话你每次做两人份,我们错峰吃饭,我可以多做家务或者付你钱。你看你有什么疑义?”

  翻译:分手可以,但你是我的老妈子。

  钟蕴闻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这真是她长这么大听到最荒唐的一系列说辞。

  “周海诚,你真是让我开眼了,家务分工,生活费 AA 这些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咱俩分手之前怎么不见你搞男女平等公平公正呢?你摸着你的良心,如果有的话,问问自己,以前你除了洗碗,都做过什么家务?咱俩在一起这么些年,一起生活不到一年,你有给我做过一顿饭吗?什么,现在让我给你做饭你给我付钱?你还能再双标一点吗?”

  “我怎么没有做过饭,你每天的早饭不都是我弄的?”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我给你鞠一躬呗?要不然这样吧,你既然要算得这么清楚,算得这么明白,那今天就好好地算算账,这么多年来,你给我花了多少钱,我给你花了多少钱,同居以后我做的每顿饭,每次家务,还有你这房子里我买的东西,双方父母给的红包,来,算算吧!算清楚,谁都别欠谁的!”

  周海诚看着情绪激动的钟蕴闻,沉默不语。钟蕴闻以为自己这番话击中了周海诚,他开始反思自己的不对,自己的自私,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周海诚掏出手机发给她一份 Excel 表格。

  “我本来不想算得这么清,但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算算清楚也好。”

  钟蕴闻打开表格,里面竟然密密麻麻地列举着这些年来双方花费的大项目明细。钟蕴闻一时间坚信,自己正在经历一件超出常识和智力范围的大无语事件。

  这绝对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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