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好,咱们两不相欠。”
周海诚沉默了片刻,突然摘了眼镜,双手捂住双眼,双肩微微耸动。
这是哭了?钟蕴闻止不住地想冷笑,啊,看来那句话真没错,他这演技没有进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我这一年的状态也不好,我也不想分手的。我其实是想和你一起走下去的,我们结婚生孩子,我本来很高兴你回来了,我也很感谢你,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年我突然看不到我们的未来了。”周海诚带着哭腔说道。
翻译:因为你没工作,没钱,我不想要一个拖油瓶。
这行字让钟蕴闻感到眩晕,“拖油瓶”三个字尤为刺眼。她其实早早隐约感受到了周海诚的态度。在她还没有辞去那份北州工作之前,他们两个出门约会吃饭,多是你请一顿我请一顿,周海诚甚至请她吃过人均上千的日料。但她素来没什么存款意识,几乎挣多少花多少,给爸爸妈妈买东西,和周海诚旅游,给自己花钱,这一年没有固定工作,失了工资来源,又赶上装修她自己的房子和他们的新家,更是将存款掏了个干净。他们出门吃饭多数就变成了周海诚花钱,钟蕴闻脸皮薄,不想让他多破费,于是就尽量减少外出吃饭的机会,多变成了在家做。当然他也再没请钟蕴闻去过人均上千的日料店。
一切付出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钟蕴闻看着眼前这位泣不成声的男士,想为他颁发影帝的奖杯,愤怒之余更替他感到尴尬。何必扮演一个无可奈何的深情人设呢?她没有回应一个字,开始打量这个房子里,她出过钱的部分。
书房的全部书柜,浴室的一半马桶,客厅的一半电视,一半的沙发,一半的厨房橱柜,一半的地板,数不清的零碎物件,她决定她的部分要全部带走。还有墙角的婚纱照。噢,婚纱照的钱是周海诚出的,但上面有她的肖像,也要裁下来带走。既然这些东西真金白银,那为什么要留下来?
她放任周海诚演独角戏,自己找了剪刀开始裁剪婚纱照,并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起拍照时的记忆。一张一张的照片被撕成两半,周海诚停止了哭泣,看着她,没有制止。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妈妈。钟蕴闻思忖了片刻,还是拒接了妈妈的电话,她还没想好如何向爸妈陈述这荒诞的一切,在父母眼里,周海诚已经是他们家的女婿了。但其实,她最害怕的是听到妈妈的声音,她就会不争气地哭出来,于是,她给妈妈回了简单的几个字:在赶稿子,回头说。
信息刚发,电话又打了过来。钟蕴闻担心有急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闻闻,你在哪儿呢?”
“我在家呢。”钟蕴闻走到阳台,关上了门。
“我刚刚想去跟他们家对婚宴流程,怎么听他妈妈说你们分手了?怎么回事啊?”
钟蕴闻看着客厅里演完独角戏的周海诚,再次无语,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嗯。”
“出什么事了?”妈妈的语气很焦急
出什么事了?是啊,要如何定义这次分手呢?既不是劈腿,也不是和平分手,这算什么?
“感情破裂。”
“什么?”
钟蕴闻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妈妈的不可思议和不理解,上周周海诚才刚去家里吃过饭。
“对,就是合不来,分了。早分早痛快,还好没领证,嘿嘿。”
“怎么这么儿戏啊?都马上要结婚了!”
“我回头跟你细说,有点狗血,电话里说不清楚。”
“他外面有人了?”
“不是!”
“那他打你了?”
“啊?那没有,那倒没有,谁敢打你女儿啊?你别瞎想,就是感情破裂了,这人不行。”
“啥?打闻闻了?!”电话那边传来了爸爸的怒吼,电话接着被抢了过去。
好家伙,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没有没有,爸,你别听一句半句的,回头跟你们说。”
一时陷入了沉默,电话又被妈妈抢了过去。
“分就分吧,他爸那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弄得像他儿子多金贵一样!”
钟蕴闻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笑了出来。挂了电话,她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楼下的花园里郁郁葱葱,蝉鸣声四起,阳光甚好,天边一朵云都没有,这本该是多完美的一个夏天啊。
三天之后又三天。
这几天,钟蕴闻搬了东西住进了书房,全靠徐娅的那几箱食物过活,非必要不出书房,非必要不去厕所,也再没和周海诚说过一句话,也没掉过一滴眼泪,这让她对自己又有了新的认识。只盼着赶紧解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又三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浴室突然传来沉重的一声,接着就听到周海诚的嚎叫。
出于人道主义的心理,钟蕴闻前去查看情况。周海诚因为滑倒倒在了浴缸之中,整个脸掉在地上,一条腿耷拉在浴缸边缘,另一条腿拐在地上,看样子,是骨折了。
她冷静地用浴巾盖住他的下半身,然后拨打了 120。
巧的是,电话刚挂,就传来了小区解封的消息,业主群里一片沸腾。
在这个喜庆祥和的夜晚,钟蕴闻看着狼狈的周海诚,猜测他很可能会再次失去自由。钟蕴闻将周海诚的手机递给他:“你给你爸妈打电话,我就不去医院了。”说罢转身离去。
次日,钟蕴闻找了一家搬家公司和装修工人,指挥他们拆除书房的全部书柜,浴室的一半马桶,客厅的一半电视,一半的沙发,一半的厨房橱柜,一半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