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墨诗额间沁出薄汗,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只手蓦地从身后伸出,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了阶梯下。
“唔……”
陆墨诗惊怒回头,却对上一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睛。
竟是厉瑾泽!
第十七章
陆墨诗的心疯狂地跳了起来。
怎么都没想到厉瑾泽竟然也在这里。
那方才那些话……他岂不是全听见了?
陆墨诗几乎被厉瑾泽半抱在怀里,偷偷地往上一瞥,却见厉瑾泽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究竟是他当真平静,还是那些话他已经听了太多……已经麻木了呢?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脚步声已经慢慢远去了。
陆墨诗察觉厉瑾泽的手松开,连忙从那亲密的姿势中脱身出来。
厉瑾泽拍拍衣袖上的灰,朝陆墨诗拱手道。
“方才事发突然,不得已唐突姑娘了,还望海涵。”
又有一丝不自在地继续道:“小王厉瑾泽,之前没对姑娘说清身份,见谅。”
陆墨诗看着他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未来得及思考,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他们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
话一落,她便有些后悔。
果不其然,厉瑾泽眸底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片刻后,他摇头苦笑了一下:“这种话,我从小到大已经听过太多,若要生气,早就气死了。”
果然如此……
陆墨诗有些不自在地拧紧手帕:“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他日你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前世厉瑾泽登基后,几位皇子都离奇去世了。
虽然没人敢说,但都知道是厉瑾泽下的手。
那时陆墨诗也暗暗心惊他手段狠辣,今日却是明白了一点。
厉瑾泽悄然探头出去,仔细打量四周后才对陆墨诗道。
“若是有人看到姑娘同我在此处,难免损害姑娘清誉。趁着现在没人,姑娘快些离去吧。”
陆墨诗嘴唇翕动了数下,终究什么都没说。
转身离开了。
厉瑾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晦涩。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除了母妃外,第一个会在意他是否会生气的人。
心里似有暖流涌过,将那些“若娶太傅之女,有益于夺嫡”的功利心冲淡了些许。
另一边。
陆墨诗快速回到了宴中。
首座上,皇后言笑晏晏地同各位贵女说话。
坐在她身旁的,是一个容色摄人的女子。
穿着一身烟粉色的如意裙,明眸皓齿,竟将在座的艳色都压下去三分。
陆墨诗听到身旁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位贵女是谁呀?”
“小声点……她来头可不小,她母亲乃是皇上的堂姐,听说她一出生便封了嘉柔郡主。”
闻言,陆墨诗拿着糕点的手一顿。
前世,这位嘉柔郡主会被指给太子,成为太子妃。
后来太子被废,她也跟着被幽禁。
听闻很快就去世了。
果真是自古美人皆薄命……
皇后笑着扫视过坐上诸位,在看到陆墨诗时,顿了一下。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位姑娘倒是很合本宫的眼缘。”
顿时,各种各样的视线从四面八方隐秘地投到了陆墨诗身上。
陆墨诗心中苦笑,却也只能起身行礼。
“臣女怎担得起娘娘称赞,是娘娘不嫌弃臣女蒲柳之姿罢了。”
言语大方,不卑不亢。
皇后笑意愈深:“不知是哪家能教出如此不错的姑娘?”
陆墨诗顿了片刻,还是道:“家父陆晁,多谢娘娘夸奖。”
满座皆是一惊,连皇后眼底都掠过一丝复杂。
陆晁,大厉太傅,同时兼任国子监祭酒。
官职不算特别高,身份却十分微妙。
因为他门生众多,朝中大半臣子都出自他座下。
若是娶了陆太傅的独女……
皇后掩下眸中神色,声音愈发厉柔:“本宫一见陆姑娘便觉得投缘,姑娘若是得空,不如常来宫中陪伴本宫?”
这几乎是摆在台面上的拉拢了。
太子是皇后嫡出,想来皇后也是为太子之位更加稳妥而打算。
陆墨诗一想到进宫便可能遇上厉瑾泽,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好在话将出口时她想起眼前的人不可得罪,只好无奈地俯下身。
“臣女荣幸。”
她低低伏着身子,自然也注意不到,一道极其恶毒的眼神,正死死盯着她。
第十八章
好不容易才熬到赏花宴结束。
陆墨诗身心俱疲地靠在马车壁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云枝在一旁十分兴奋的样子:“姑娘,宫中是否和传说中的一样,地上都是用金砖铺的?还有,皇后娘娘漂亮吗?”
侍女只能在宫门外等着,也难怪她好奇。
陆墨诗实在没心思和她说这个,勉强敷衍了几句,便将头靠在了车壁上闭目养神。
皇后的招揽之意,她不是不明白。
只是若当真被和太子撮合在一起,岂非落个和上辈子嘉柔郡主一般的下场?
况且在御花园高台旁听到的话,这位太子殿下也不是好相与的人。
可若违抗皇后之命,只怕陆家倾覆也在旦夕之间……
一时间,陆墨诗也有些心乱如麻。
……
那日后,皇后还当真宣了陆墨诗入宫几次。
陆墨诗小心应付着,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她每次都是直奔皇后宫中,出宫后又立马回陆府,倒也没撞见过厉瑾泽。
陆墨诗渐渐放下心来。
却没想到,躲开了厉瑾泽,又撞上了另一位得罪不起的大佛。
这日,陆墨诗陪着皇后品完春茶。
见皇后有点乏地按着眉心,便起身告辞。
“臣女不扰娘娘休息了,先行告退。”
退出宫殿时,刚松了一口气,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还未来得及反应,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
随即尖利的声音在耳畔炸开:“何人如此不长眼,竟敢冲撞我们郡主!”
陆墨诗顾不得脸颊生痛,一撩裙摆跪下:“臣女冒犯郡主,还请郡主赎罪。”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嘉柔郡主。
嘉柔郡主漠然地打量了她一眼,也不叫她起来,抬起步子便走。
她的侍女跟上去前,又重重啐了一声,指桑骂槐道。
“有些人净想着攀高枝,却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究竟配不配得上!”
陆墨诗将头垂了下去,心中无奈苦笑。
侍女自然不敢如此嚣张,想来是奉了嘉柔郡主的意。
看来皇后的青眼,已经让这位嘉柔郡主将她视为眼中钉了。
可谁能知道,她陆墨诗,这辈子只想离皇宫越远越好……
陆墨诗等人走远,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顾不得揉揉生疼的膝盖,只想快点从这个地方离开。
走到宫门口时。
陆墨诗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身形一僵。
想躲却已经来不及。
“陆姑娘,今日怎么……”厉瑾泽走近,唇角的笑意在看到陆墨诗高高肿起的脸颊时凝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
语气中的急切是那样的明显。
陆墨诗心口一颤,侧身避过厉瑾泽的视线:“无妨,不小心磕了一下。”
厉瑾泽出身宫禁,哪里看不出那分明是掌掴的痕迹。
心底竟莫名疼了一下。
“下次小心点。”
厉瑾泽终究没有拆穿,只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这是上好的消肿之药,还望陆姑娘不要嫌弃。”
陆墨诗察觉到他目光中的关切之意,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方才将那带着厉瑾泽体厉的药膏接了过来,小声道。
“多谢!”
说罢,便想越过厉瑾泽上马车。
却被他拦住,“很快就是春狩了,到时候……你会去吗?”
陆墨诗攥紧手中药膏,“臣女不懂骑射,便不去凑热闹了。”
留下这么一句,逃也似地回到了马车上。
擦肩而过时,耳畔清楚地听到了厉瑾泽一声失落的呢喃——
“可我想见你怎么办……”
陆墨诗咬住唇瓣,放下车帘隔绝了视线。
马车哒哒而去。
厉瑾泽在原地站了片刻,也跟着离去。
而在不远处,嘉柔郡主看着这边,嘴角勾起一抹寒意。
第十九章
冰雪消融,草长莺飞。
陆府。
陆墨诗靠在窗前打着盹,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快要滑落到地上。
云枝刚好进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好笑。
陆墨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极不擅长女红之事,绣着花竟将自己绣得睡着了。
云枝轻手轻脚地走近,想将帕子拿起来。
陆墨诗却被惊醒了:“怎么了?”
自从那日在皇后宫门口和嘉柔郡主碰上后,陆墨诗便称病在家修养,辞了皇后好几次邀约。
她只求平淡一生,不想再卷入宫中是非了。
云枝笑着摇了摇手中的请帖:“今年春狩召开在即,皇后娘娘特意差人送了帖子来,邀姑娘同去呢。”
寻常人若是得皇后亲自相邀,只怕早乐得找不着北了。
陆墨诗却只觉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