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重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千里之外的邺州,接回秦煜的心上人。
前世,她一心爱慕秦煜,可他却从不碰她,最后还害死了她全家。
现在,她要把这段孽缘彻底斩断!
婚房内,秦煜正质问:“听闻夫人刚刚派人去邺州,要接回楚含烟?”
沈燕光是看他一眼,就心如刀割。
强行装作若无其事:“我知道夫君和楚姑娘是青梅竹马,把她接过来,也好免去夫君相思之苦。”
一旁伺候喜婆吓得出了屋。
洞房花烛夜就给丈夫纳妾,简直天下奇闻!
但沈燕的态度却坚决。
“我知道我母亲派人将楚姑娘送去邺州不对,等日后接回楚姑娘,夫君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答应你。”
秦煜眸色更是冰寒:“沈燕,你可真贤惠!”
话落,他黑着脸甩袖离开。
等他背影彻底看不见后,沈燕才脱力般,软倒在床。
前世,三年后秦煜被皇后认回,一举成为大梁太子,他的第一道太子手令就是连夜派人去接回楚含烟。
与此同时,一封告密书让她母家全族流放云州,她也被秦煜囚禁在东宫,等着她的是一杯毒酒……
她那时候才知道,母亲为了成全她,瞒着她拆散了秦煜和楚含烟。
而秦煜的恨意,便是那时扎根的吧。
如今重来一次,她只想好好护着姜家。
秦煜,她再也不敢奢求了……
婚房不欢而散之后,一连三日,秦煜都没有回府。
今天是沈燕回门,她收拾好东西正打算独自恢复,可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禀告:“小姐,姑爷回来了。”
碧桃扶着沈燕往大门走,道:“姑爷还是记得要陪姑娘回门的。”
沈燕的手僵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她原本以为秦煜不记得了的。
刚刚踏过垂花门,便见秦煜从马车上下来,温柔地牵着一个美貌女子。
沈燕一瞬间便猜到了来人是谁。
楚含烟!
沈燕怔在原地,舌尖不由得尝到了一丝苦涩。
她的唇角自嘲地勾起——秦煜怎么可能会为了她特意赶回来?
怔楞间,秦煜已经带着楚含烟走了过来。
见下人鱼贯捧着如意匣出来放到车驾上,秦煜疑惑道:“夫人这是?”
“夫人”二字一入耳,楚含烟脸上笑容依旧,手却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攥紧了。
“妾今日回门归宁。”沈燕抬眸,看了一眼楚含烟,温言道:“夫君既然走不开,妾自己先回去也可。”
秦煜看了她一眼,发现沈燕眼底的确没有半分恼意。
沈燕欠身行了个礼,然后便坐上了马车。
她长舒了一口气,放下车帘隔绝了秦煜的视线。
“走吧。”沈燕吩咐道。
……
姜府。
沈燕红着眼睛见过父母后,又回到从小住到出阁的栖云院。
回廊曲折,一草一木都是她最熟悉的风景。
沈燕眼眶发红地在秋千上坐下,细白的手指缓缓摸过秋千上的刻痕,轻声道:“我回来了。”
前世至死都想回来看看的栖云院,就在她眼前。
秦煜踏入栖云院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沈燕慵懒地靠在秋千架上,眼圈泛红。
秦煜心口蓦地一紧,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
滂沱大雨里,沈燕竟穿着华贵的宫装跪在泥泞里,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下摆。
“辰安,请你向皇上陈情,我父亲忠君爱国,怎会叛国通敌?”
“辰安,我不要这太子妃的位子了,你让我见见我父母好不好?”
哀切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全然不似幻觉。
秦煜眉心紧蹙,他明明从未见过沈燕那副样子。
是幻觉吗?
秦煜摇摇头,挥散胸口若有似无的烦闷之意,向沈燕走去。
沈燕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如水般的眸底迅速掠过一抹讶异。
楚含烟如今身在陆府,他不是应该好好陪他失而复得的心上人吗?
还是说……他其实也有点在意自己的?
但下一秒,却听秦煜说——
“含烟身体不好,需要一株染霜花入药,听闻夫人手中正好有一株,不知可否割爱?”
阳光依旧温暖,沈燕却忽然觉得冷。
“夫君自取便是。”沈燕轻声允道。
她垂眸,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
“砰、砰、砰……”
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却如无波古井,再也不是前世为了秦煜的举动而加速或停滞的样子了。
楚含烟既已回来,便只等秦煜写下和离书。
到时候两人尘归尘,土归土,各不相干。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想到这里,似乎困住她两世的枷锁应声碎裂,沈燕叫住捧着染霜花走过来的秦煜,语气轻快道:
“夫君既与楚姑娘情投意合,不如我退位让贤,可好?”
秦煜闻言,广袖下的手不由一紧。
“夫人说什么胡话,含烟刚回来,你就要跟我和离,是想要她被天下人骂做红颜祸水?”
闻言,沈燕只觉得利刃穿心而过。
原来偏爱也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秦煜喜欢楚含烟,便连给她位份也要考虑她的名声,而不被喜欢的自己,即使是好意成全,也要被说成居心叵测。
秦煜触及沈燕瞬间泛红的眼圈,不由得挪开视线。
他不愿再看,径直转身走了。
翌日。
沈燕回到陆府刚刚坐下,秦煜便寻了过来。
“今日是含烟父母的忌日,我昨儿允她今日带她去护国寺点长明灯,夫人一同去吧。”
闻言,沈燕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长睫掩下眼底的苦涩。
她记得秦煜今日应该要上值的。
连新婚之期都一日不落去上值的人,现在却可以为了陪楚含烟去护国寺而特意告假。
还要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带上她,免得坏了楚含烟的名声。
果真深情。
“妾知道了。”
……
三人沿着林中小径往护国寺走。
行至山腰处时,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将山顶边缘一块石头吹落,直朝三人滚了过来。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云霄。
沈燕心跳骤然停了一瞬。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一转,想挡在秦煜身前。
然而方才还和她相隔不到一尺的秦煜,已经直奔楚含烟而去了。
沈燕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脏被眼前的一幕狠狠刺穿。
她想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的人,此刻正护着另一个女人。
沈燕眼前模糊一片,全然没看到滚石已经近在身前。
就在滚石将要撞上她时,身后姜母安排的侍卫成功救下了她。
秦煜抱着已然晕过去的楚含烟,道:“含烟体弱,我先送她下去。”
说完,他不再看唇色苍白的沈燕一眼,转身离去了。
纵然沈燕心脏已然疼到麻木,还是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她提起裙裾,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山脚下的马车里。
陆府,卧房内。
沈燕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茶盏,心似是被浸在冰水里,浑身都冷。
门轴轻响,秦煜推门走了进来。
见沈燕魂不守舍地坐在椅上,秦煜递过一杯热茶:“夫人今日受惊了。”
沈燕起身坐到床边,眼睛都没抬,淡淡道:“我无事,您还是去照顾楚姑娘吧。”
语气里满是疏离。
“我累了,想睡一会。”
秦煜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见沈燕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出去了。
沈燕躺在床上小睡,她到底还是被吓到了,不久后身上就发起高热来。
模糊间,她又梦到了前世母家被流放时自己去求秦煜的场景。
大雨滂沱,浇得她一身湿透。
“辰安,你恨我占了楚含烟的位置,要杀要剐冲我来便是。我父母年迈,求您高抬贵手……”
刚刚巡游祭天归来的太子殿下举着伞垂眸看她,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姜府通敌叛国之事证据确凿,已由大理寺查明,任何人不得求情。”
沈燕在满地泥泞里膝行几步,粗粝的砂石磨得膝盖满是血痕。
她揪住秦煜衣袍下摆,声音已然嘶哑。
“太子殿下,我愿让出正妃之位,从此在您眼前消失,求您放过我全家。”
秦煜的回答则是把衣袍扯了回去。
她的手心一空,一颗心沉沉坠了下去。
耳畔只有比大雨还要冷冽的声音:
“沈燕,这一切,都是姜家本该付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