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懿旨送到侯府,指名道姓要她去,她不得不接旨。
那二夫人薛氏看着这懿旨有些嫉妒,“其他几位官眷不是王妃就是受封过诰命的,可见陪太后去祈福是多大的尊荣,若说从咱靖安侯府选一位夫人,怎么也不该是她吧。”
其实岑鸢鸢也觉得挺奇怪的,怎么就选了她。
老夫人洞察一切,抬眸扫了岑鸢鸢一眼,道:“这雨缠磨着下了好几日了,也不见晴,听说进京的大道都冲毁了,恐酿成天灾。太后信佛,每逢天有异象,她就会去紫云庵祈福。但佛祖常在,她老人家却不能时常侍奉在佛前,为表心诚,太后每次祈福都会带一名官眷,这个官眷一般是寡妇,没有儿女牵绊的,等太后回京后,她要继续留在庵里,终其一生侍奉佛祖。”
薛氏一惊,“莫不像晏姨娘那样……”
岑鸢鸢愣住。
这是要送她去当尼姑啊!
第五十五章东厂诏狱
这一下薛氏不羡慕了,紧着拍胸口,同时又幸灾乐祸的瞅着岑鸢鸢。
“三弟妹,太后让你代替她侍奉佛祖,可是高看你了,你别不识抬举,明日要高高兴兴去府门前候着。”
薛氏说完又看向老夫人,“三年前,晏姨娘被送进尼姑庵,太后赏了侯府百两金,不知这一次……”
“闭嘴!”老夫人瞪了薛氏一眼。
岑鸢鸢已经没心思去计较这些了,撇下老夫人她们,急匆匆回了偏院。
院门关上,她一下跌坐在地上。
只能活五个月,她不怕,因为这点时间也可以她筹谋很多,毕竟事在人为。
但突然被送到尼姑庵,最后死在尼姑庵,那她所有的筹谋都白费了。
重回一世,她可不是为了换个死法!
“夫人……”谨烟也慌神儿了,“您有孕这事,到了尼姑庵,早晚是瞒不住的。”
到时夫人会被安上淫荡的罪名,太后若降罪,定逃不过一个死。
“要不咱们回侍郎府找夫人找老爷帮忙?哎呀,不行啊,依老爷那脾气,只怕会活活打死您,夫人又恨你,定不会拦着,这可怎么办?谁能帮您呢?”
“谁能帮我……谁……”
岑鸢鸢猛地想起顾桓,忙让谨烟扶她起身,“我们去找他!”
来到兰园,木槿说顾桓已经好几日不回来了,即便等一晚,怕也是等不到人。
“他在哪儿?”
“东厂。”
东厂那种地方,以诏狱最是臭名昭著,活人进白骨出,大家提起都脊背发寒。
岑鸢鸢等不得,只能带谨烟来到东厂,但守卫森严,根本进不去,而且也无人给传话。
这一等,等到了天黑。
正在岑鸢鸢焦急不已的时候,一辆马车从里面出来。车里坐的是谁,岑鸢鸢不知道,但怕错过顾桓,只能硬着头皮上去问:“车上可是顾寺卿?”
马车停下,片刻后,一个太监打扮的少年从车上下来。
“您找七爷?”
岑鸢鸢微怔,随即忙点头,“是。”
在东厂,除了督公外,还能被唤做‘爷’,顾桓怕是独一份了。
“您随我来。”
说着那小太监就往前走了,而马车也离开了。风吹动车帘,岑鸢鸢只瞥见一抹绛色。
“夫人,这可是东厂。”谨烟抓紧岑鸢鸢的胳膊,冲她摇了摇头,“咱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岑鸢鸢拍了拍谨烟的手,让她安心,“不怕,这里吃不了人。”
她们跟着小太监进了东厂衙门,并没有往里走,而是拐上一个游廊,经过一幽黑狭窄的巷子,来到了诏狱外。
四下点着火把,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夫人,请吧。”
“他在里面?”
小太监点头,“在。”
岑鸢鸢鼓起一口气,让谨烟在外面等着,而后随那太监进去了。扑一进里面,一股腥臭气扑面而来,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诏狱在地下,沿着台阶往下走,越走越冷,越走越暗,根本看不清前面有什么。耳边也不知是风声还是什么,叫得凄厉,让人闻之心惧。
那小太监在前面张灯,等到最后一阶,岑鸢鸢踩到地上,却觉得黏糊糊的,地上像是有什么。
这里面布局如何,多大,她都看不清,只能看到黑暗里,恍恍惚惚的几点亮光。
平常的大牢,她是去过的,这里与那些牢房都不一样,倒像是进了十八层地狱。
这时突然一声惨叫,让岑鸢鸢打了个冷颤。
那小太监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有不忍,但还是没说什么,继续在前带路。
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岑鸢鸢稳住心神,步步紧跟着那小太监,终于来到一间有亮光的屋前。
首先见屋当间一个很大的火炉,炉中炭火赤红,照的里面也红彤彤的。她跟着亮光,猛地看到一男人被绑在木架上,头发披散,上身赤裸,已被抽打的血肉模糊。
一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手中拿着烧红的烙铁,在那男人眼前晃着:“你主子到底是谁,说不说?”
男人轻嗤,“你们东厂十八般酷刑,也就这点东西?”
那锦衣卫一怒之下,猛地将烙铁按到男人胸口。
滚烫的烙铁发出烧焦皮肉滋滋的声音,让人听着头皮发麻。岑鸢鸢哪见识过这些,当下往后退了一步,本想转个视线,却瞥见刑室外堆着好几具尸体,一个个死相惨烈,血流到地上,汇集到一起,往岑鸢鸢落脚的地方流过来。
她吓得忙又退了几步,再定睛一看,脚下全是血,有的干了,黏在地上,黑紫的一层,有的还没干透,腻腻乎乎的。
她用帕子捂住嘴,强忍着没吐出来。
这时,那锦衣卫走到角落里,岑鸢鸢这才看到那里竟摆着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一人翘腿坐在上面,一身玄色锦袍,正闭门养神。
正是顾桓。
第五十六章给你买副好棺材
那锦衣卫上前道:“七爷,这人咬死了不说。”
顾桓睁开眼,那双凤眼盛进火光,却是极冷极沉的。
他斜睨了那锦衣卫一眼,什么都没说,那锦衣卫吓得跪到了地上。
“属下办事不力!”
顾桓站起身,慢悠悠走到那被绑在刑架上的男人身前,眼眸流转,继而歪头一笑。
“不说?”
那男人讥笑:“随你们折腾,抽筋拔骨,老子不怕。”
“比那几个有骨气。”
“他们也是好样儿的,定也什么都没说。”
顾桓失笑,“废太子两日前的夜里与北金细作碰面,昨日又有兵部尚书胡进,威武大将军韩少列暗中通信,这些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瞪大眼睛,“他们不会说的!”
“朝中与太子暗中勾连的大臣竟这么多,我确实出乎意料。”顾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纸上写了很多人名,“你仔细瞅瞅,没有错吧?”
这一下男人惊了,立时汗珠一颗一颗往下落。
“当然,这些都是小喽啰,他们可说了,你才是他们的领头,所以知道的也比他们多。”
“你少骗我,既然他们说了,你为何还要杀他们?”
“哈哈,你不会以为你们全都交代了,我就会饶你们一命吧?”
“既然怎样都是死,我就偏不说!”
“他们一开始也跟你一样嘴硬。”
顾桓冲身边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那锦衣卫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瓷罐。
“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顾桓背着手,凤眼里散发着兴奋却诡异的光。
男人冷嗤:“少装神弄鬼的,老子还没怕过什么。”
“你那些同伴,最多也就用上了两个瓷罐,便全都招人了。你最好多坚持一会儿,不然就没意思了。”
顾桓说着,退后一步,靠着桌角,把玩一根带倒刺的鞭子。
那锦衣卫上前,先将瓷罐盖子打开,继而将男人的脚压了进去。
男人先不觉什么,继而脸色一变,接着瞳孔骤缩,露出惊恐之色,再接着咬紧牙关,但仅仅一会儿,他就受不了的惨叫起来,而且叫声极为凄厉。
岑鸢鸢吓得连连后退,眼见男人咬牙眦目,接着眼角嘴角竟流出血来。而不多一会儿,锦衣卫拔出瓷罐,那男人的脚竟然只剩骨头了,上面还沾着血肉。
“啊!”这一幕太冲击了,岑鸢鸢吓得大叫一声。
顾桓这才看到隐于黑暗中的岑鸢鸢,当即脸色一沉,大步走出去。
而不等他过去,岑鸢鸢已经扑了过来,直接扑到他怀里,身子瑟瑟发抖。
顾桓搂住她,同时阴沉沉的看向旁边那小太监。
“谁让你带她来这里的?”
“督……督公。”
顾桓直接抬脚,将那小太监踢翻到地上。
岑鸢鸢被吓晕了,做了好几个噩梦,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兰园了。
她忙坐起身,见顾桓正坐在罗汉床上用饭。
他瞄了她一眼,“你要不要吃点?”
“呕!”岑鸢鸢恶心的只想吐。
顾桓轻嗤:“矫情。”
岑鸢鸢瞪他,“怪不得人人骂你是东厂的走狗!”
顾桓往嘴里塞了一口包子,“还骂什么了?”
岑鸢鸢抿了抿嘴,这种人毫无羞耻之心,骂他只是浪费口舌罢了。她深吸两口气,下床走到他身前。
“太后下旨命我随同去紫云庵祈福一事,你知道吧?”
岑鸢鸢问完,见顾桓捧着碗喝了两大口汤,而后继续吃包子,只当没听到。
“太后每次祈福都会带一名寡妇,待她回宫后,便要那寡妇出家做尼姑,替她侍奉佛祖。这意思就是,我这一趟是有去无回的。”
“我腹中怀子,在尼姑庵早晚要露馅,到时只怕落得欺瞒太后的罪名……”
见顾桓还不说话,岑鸢鸢一咬牙道:“我不敢欺瞒太后,干脆现在就承认怀孕了,到时他们逼问我奸夫是谁,我该怎么说?”
顾桓斜眸扫了岑鸢鸢一眼,“威胁我?”
“哟,你听得见啊?”
“我两天没吃饭了,你就不能容我管饱肚子?”
岑鸢鸢坐到顾桓对面,既然他都这么说,她也只能先等着。
不过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两天没吃饭?”
“连日大雨,从燕州、豫州、鲁州三地紧急调运的粮食无法运进来,京中已经出现在饥荒之象了。我这两日在京郊大营部署,以免过几日发生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