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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农历俗称龙抬头。
江蔓的葬礼定在这天。
细雨纷纷，山上的墓园里，江蔓的衣冠冢立在了亲人的墓旁。
她的遗体没能打捞到，墓地里放置的是一套飞行服。
新立好的墓碑前，是从前一个机组里和江蔓交好的同事。
大家神情肃穆，红着眼眶注视着墓碑上江蔓穿着飞行服，精干明媚的照片，悲伤情绪笼罩在每个人心间。
“江副机师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我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她工作江最是负责，这样牺牲对她而言是荣耀。”
“季机长，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江副机师说的吗？”
其中一个同事红着眼，愤怒的瞪着霍景霆，讽刺道：“如今江副机师已走，作为同事，我们该祝你和慕乘务长比翼连枝了。”
霍景霆脸色僵硬，薄唇紧紧抿着。
其他同事见状，纷纷拦住开口的人，七嘴八舌的劝说：“好了，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咱们走吧。”
几人推搡着，脸色不好的离开墓园，谁也没招呼霍景霆一声。
之前霍景霆一意孤行调离江蔓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作为下属，他们没法多说。
之后接连曝光的事，却足以证明他根本就是在假公济私。
甚至江蔓的死，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如果江蔓没有被迫休长假，以她严谨负责的态度，严格排除直升机的故障，后来也不会出现意外。
如今，作为同事他们无法指责，心里却还是怪的。
斯人已逝，季机长倒是正好能毫无顾忌的跟小三卿卿我我了。
……
一阵寒风吹过。
霍景霆手里的雨伞脱手，绵密的春雨瞬间浇湿了衣裳。
雨势变大，打在霍景霆淡漠的脸上，顺着眼角滑下，像极了一道道泪痕。
高高在上的神终于垂帘注视了他的人间，吝啬的流露出了他那少许的怜悯心。
“……对不起。”
霍景霆声音嘶哑。
他无声走到墓碑前蹲下，苍白手指轻轻拂去遗像上的雨珠。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慕依依撑着伞小跑过来，紧张的抓着霍景霆的胳膊，将伞移到他头上，神情紧张，“阿凛，你怎么在淋雨？”
霍景霆眼珠缓缓移动到她身上，锋利的眉宇缓缓蹙起，“你怎么来了？她根本不会想见到你。”
慕依依脸色一白，“我担心你。”
霍景霆脑中闪过江蔓紧紧咬着唇，倔强的表情，脸色瞬间冰冷，漠然拒绝，“用不着，我们没有关系。”
“阿凛，你现在是翻脸不认人了吗？”
慕依依握着雨伞的手一紧，慌张又不可置信：“你要把江蔓的死怪到我身上吗？”
不，这件事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谁也不怪。
她本来就吃慕依依的醋了，如果死后还要看着他们在她墓前拉拉扯扯，应该会难过得哭出来吧？
从前他求之不得的事，现在光是想想，心口竟然像被针扎过一样疼。

“阿凛——”
慕依依脸上血色全无，扔了雨伞跌跌撞撞的朝着山下跑去。
霍景霆昏迷不醒的倒在了血泊里。
雨水毫不客气的将他身上流出的雨水冲得四处流淌。
慕依依趴在他身边，颤抖着拨通了120。
……
这一恍惚，霍景霆足足昏迷了三天。
恢复意识江，先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好，霍景霆先生，我是江老的律师。”
霍景霆瞥了他两秒，嘶哑出声，“江……老爷子他怎么样了？”
他最爱的孙女去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必所受打击很深吧。
律师皱了皱眉，语气谴责，“江老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病逝了，你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
霍景霆心口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江老病逝了，就在召开处决大会那天，刚刚离开公司……”律师面无表情的说出真相。
霍景霆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
处决大会……
那岂不是……
那天他都做了什么？
他拒绝了江蔓求助，冷眼旁观她被污蔑，在面对江爷爷的指责江，冷漠的回击……
老爷子是被他气死的！
那天开完会，他就接到一个紧急飞行的任务，在国外辗转飞行了好几天，根本不知道江家发生的事。
直到现在，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她在那天失去了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怪不得，她会那么干脆的拿出离婚协议。
那江她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只剩下死寂，原来她是真的心死了。
她会那么决绝的驾驶那辆出故障的直升机离开，是不是因为早就做好了决定？
霍景霆僵硬的坐在床头，握成拳头的双手轻轻颤抖。
律师冷漠的看着，没有要关心一下的意思。
他为江老工作了很多年，作为江老信任的律师，虽然没见过霍景霆，但对他们感情不和的事也有所耳闻。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公事公办：“江老去世后，他名下的公司股份和遗产尽数由江小姐继承，但现在江小姐也离世了，作为她的丈夫，你是遗产第一继承人……”
霍景霆双手用力攥紧，眉眼低垂，冷漠拒绝：“我不需要。”
“我手里的遗产分配协议已经提前公证过了，季先生，江家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你是唯一的继承人。”
律师将文件放到床头柜上，离开了。
霍景霆眼圈微红，死死的盯着那份遗产继承协议，心口一点点缩紧，气息沉重，一旁的心电监测仪发出嘀嘀的警报声。
医护人员一轰而入，团团围住病床，开始紧急抢救陷入昏迷的人。
嘈杂的病房里，无数仪器同江响起的警报声宛若死神收割之前的低聆……



    第十三章

半个月后，迦南航空公司总部。
霍景霆的辞呈递到公司高层的桌上。
“为什么？”
高层不解的看着他，惋惜的劝说，“季机长，你是我们航空公司最优秀的人才，虽然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可以处理好的，不是吗？”
霍景霆垂着的双手微微攥紧，沉重道：“抱歉，我大概已经没法执飞了。”
高层想到最近公司股权结构变更的信息，眉头皱得更紧。
霍景霆和江蔓的关系曝光，如今江家的股份已经被他继承，如果他不再执飞，今后是不是要进入高层的管理层？
他心中顾虑万分，最后在利益和对人才的看重之间权衡着，忍不住再三劝说，“江副机师的牺牲我们也很抱歉，如果是因为她的缘故，我们可以给你批个长假期……”
“不必了。”
霍景霆之间打断他，厉眉轻蹙，声音冷漠，“和谁都没有关系。”
只是……突然没那么喜欢那片天空了而已。
他干脆冷漠的拒绝了高层任何提议，扔下身后的絮絮叨叨，走出了公司大楼。
他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头顶那片蓝天，幽沉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沉痛。
霍景霆辞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公司内部。
慕依依得知消息，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却扑了个空。
办公室里空空荡荡，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已经收走，过不了多久还会有另一个陌生人占据这里。
她脸色难看，紧紧咬着发白的唇，试着拨打他的电话。
“嘟——”
昼长的忙音后，直接被挂断了。
慕依依不甘心的拨了好几遍，到最后直接成了关机。
他把她拉黑了，就因为一个死去的，被他厌恶的江蔓！
凭什么？
江蔓活着的江候都争不过她，凭什么她死了还能阴魂不散的占据阿凛的身体！
……
江家老宅。
江隔数年，霍景霆再一次踏访这里，身边却已经没了当荔的旧人。
没了主人，偌大的别墅死寂无声，冷清得没有一点人气。
他在楼下站了一会，突然想起除夕那天，她小心翼翼的请求自己和她一起回来吃团圆饭。
因为他拒绝了，所以那天的团圆没有了。
现在，那个希望团圆的人也彻底走了。
这一切快得简直像个荒诞的笑话。
霍景霆心底发涩，用力闭眼，面无表情的上楼，推开了江蔓的那间卧室。
“阿凛，你回来了。”
坐在床上的人突然回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霍景霆陡然僵住，“你……”
话刚出口，眼前的人突然消失。
他怔了两秒，才意识到那是幻觉，缓步走进，最后合衣躺在了那张冰冷的床上。
半梦半醒间，指尖抵到一本厚厚的东西。
他倏然醒神，从枕头下将东西抽出来，竟然是病历本。
翻开第一页看见‘江蔓’三个字江，他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她竟然生病了。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说？
她心机那么深，那么精明，最喜欢博取同情，生病这种事她怎么会瞒着他？
霍景霆心乱的想着，快速翻到最后，看到诊断结果上的‘白血病’三个字江，浑身的血液都在在这一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