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去,我正心不在焉翻着书页思索时,忽地听得他压得低沉微哑的嗓音:「时候不早了,阿昭,该歇息了。」
我放下书本,循声抬头,忽然眉心一跳。
谢重楼竟穿着一身又白又软的寝衣,斜斜倚在软榻上,眼尾微挑,那动情的红色清浅地晕开来,当中一点朱砂泪痣,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我见他气息不对,怔了怔:「怎么了?」
「酒……」
「什么酒?」
他轻轻喘了两口气,抬手将杯中酒泼到地上:「我喝的酒里,被放了东西。」
一刹间,我脑中的弦无声紧绷,在无数种猜测涌上脑海之前,谢重楼带了旖旎艳气的声音已经钻入我耳中:
「阿昭,好阿昭,我难受,你帮帮我。」
我着了魔似的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向他,目光与谢重楼相撞的一瞬间,他忽地伸出手,将我拽进他怀里,低头亲了下来。
「阿昭,你在想什么,只管告诉我,不必隐瞒。」
他在我耳畔轻声道,「就像当初我教你剑法时,你心中想的那样……大胆告诉我,阿昭,我们如今是夫妻了。」
挣扎的动作被他紧紧圈在怀里,我被迫仰起头,接受他灼热到极点的吻。
层层叠叠的幔帐之中,春日升温。
从他满是侵略性的眼睛里,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谢重楼,从来都不是温吞无害的。
他的一切,如他飞扬不羁的性子,如他眼尾殷红如血的朱砂,都是热烈如焰的。
我微微垂了眼,伸手环住他脖颈,无声迎合。
山岸总有浪潮袭来,一浪又一浪地拍打礁石,轰鸣声中卷起白色浪花,终于在某个节点,浪潮将岸边尽数吞没,停留片刻后才徐徐褪去。
而今夜深月明,风平浪静。
我靠在谢重楼怀里,说不出话来。
他将我额间汗湿的头发拨到耳后,轻声唤小织准备热水。
我瞪着他,他就笑笑,然后捉住我的指尖亲了亲:「是我的不是,累到了夫人,真是罪该万死。」
「……闭嘴吧你。」
他本就是随性的人,自打成婚后,更是彻底放开了束缚,有事没事就要牵着我的手,到无人处,还会找机会,随时亲两口。
甚至夜里我累得要命,他倒仗着自己自幼习武,好得夸张的体力,一点一点地磨着我,逼得我夫君哥哥地撒一通娇,才肯令我安眠。
纵然入睡时,也要紧贴着我,我稍微动一下,他便伸出手来,搭在我腰间,还要放柔了嗓音哄一句:
「阿昭,别怕。」
我的心一瞬就软得化作一团,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到一个月后再回陆府时,我已经很能习惯这人将我手握在手心,以袖口遮掩,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我的手指。
爹娘与哥哥分明瞧见了,却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也看不到。
临走前,母亲留我说话,谢重楼则被哥哥和父亲叫了过去。
我想他们大约是要商讨朝中大事,不便打扰,便与母亲闲话了几句,她忽然道:
「最近,我与你爹在给昭玄相看婚事。」
「哥哥的婚事?」
我有些讶然,「如今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母亲摇摇头,神情有几分无奈,
「京中的名门闺秀,他竟无一人能瞧得上,还说既然你已经嫁到了谢家,那他的婚事也不必再着急,缘分到了自然会到。」
我忍不住笑道:
「哥哥从前便说过此生不打算成亲的话,如今能说慢慢相看着,已是十分难得了。这种事情总是急不得的,说不得哪一日哥哥在路上英雄救美遇着了一个姑娘,倒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呢。」
这话本来是说来调侃。
却想不到一语成谶。
只是我未曾料到,他从街上救下的那个姑娘,竟是一心求死的沈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