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太医！楚言铭，你救救我娘，你叫太医来救救她！”
颜恩兮声泪俱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在殿堂之上。
然而从始至终，楚言铭只是漠然背手站立。
无力的哭喊间，颜母的尸体慢慢变凉，变冷。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才姗姗来迟：“人已经死了。”
此话好似挖走颜恩兮心头的肉，疼得她躯体蜷缩。
鲜血沾满双手，颜恩兮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不停抖动。
她转头环顾在场的所有人，满腔悲愤，却无从发泄。
这里，所有人，都是刽子手。
若可以，她好想杀了他们为家人报仇！
可自己不能！
母亲临死前的字字句句还在耳边回荡，身为颜家人，她从来没有选择。
颜恩兮闭了闭眼，将心里无尽的悔，恨都压下，然后起身朝人群走去。
颜恩兮每往前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
直到她走到阶梯下，皇帝慌了神，大声喝止：“颜恩兮，你要干什么？”
颜恩兮凝着他眼里的惧怕，咽下嘲弄，慢慢跪地：“臣……请战。”
第10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目光复杂。
颜恩兮不在乎，心里再痛，她也要完成父亲和母亲的遗愿！
楚言铭看着颜恩兮单薄的背影，心中弦被轻轻触动。
他走出来正色道：“陛下，颜家忠义，想必不会自毁名声。”
皇帝一向信任楚言铭，闻言便放下了顾忌：“那就依帝师所言，命颜恩兮为大统领。”
“颜将军若是能战胜归来，朕定会还颜家清白。”
闻言，颜恩兮心中没有丝毫触动。
如今颜家人都死光了，这句清白根本不能让他们活过来！
一切都晚了。
颜恩兮沉默抱起母亲的尸体，一步步走出大殿……
次日，京城城门。
楚言铭站在城墙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远去的军队里为首的渺小身影。
“看什么呢？”萱忆公主见他专注的模样，也往前看去，却只瞧见一片烟尘弥漫。
“没什么。”楚言铭收回目光。
萱忆公主也不多问，挽住了楚言铭的手臂：“言铭，我们什么时候再成婚啊？”
楚言铭抽回自己的手，淡漠回：“战事未定，臣现在还没有成婚的心思。”
闻言，萱忆公主脸色一僵，随即想到了什么。
“你刚刚是在看颜恩兮吗？你是不是想等她回来好娶她？！”
等她回来……娶她。
心被这几个字刺了下，楚言铭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拳，最后对身边的侍卫命令：“如今京城也不太平，送公主回宫。”
“楚言铭！”
楚言铭没有理会萱忆的怒喊，径直下了城墙。
途经将军府时，他脚步一顿。
曾经热闹的将军府如今大门紧闭，已然失去了人烟气息，一片荒凉。
突然，他想起了之前颜恩兮身穿嫁衣的样子。
那身红衣衬得她唇珠红润，身姿高雅，如她手中那杆红缨枪一样——耀眼，绚丽。
再想到刚刚她出征时，甚至都没回过头，就好像这京中再没她牵挂之人一般！
楚言铭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不过只是一刹那，这情绪便消失不见。
……
雪花纷飞，春去秋来，转眼距离颜恩兮出征，已过去半年。
战事捷报一道道传回京城。
“报——颜恩兮已连续夺回五座城池！”
半年前，敌国耗费了数十万兵力才拿下南国七座城池。
如今半年时间，颜恩兮竟已收复了大半！4
此时，边关将军营帐。
颜恩兮脱下铠甲，掀开里衣。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纱布缠绕，随便一动都是血红一片。
尽管疼，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颜将军，有你的信。”
颜恩兮系上衣服：“进来吧。”
“是。”小兵将信件送到后便离去了。
颜恩兮将信件打开，信中写道：“望早日归来。”
没有落款，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楚言铭的字迹。
颜恩兮不知楚言铭这是什么意思，她静默了很久，抬手将字条扔进了炭炉。
火焰燎起，霎时燃烧殆尽……
两日后，颜恩兮带兵攻打天堑城。
没料到敌军突然又了增员，这一场仗打得过于惨烈，死伤无数。
“将军！快撤！”林泽勋一刀砍死颜恩兮身后的敌人，大声喊道。
颜恩兮看向天堑城城门，父亲的尸首还挂在上面。
“不！还有机会！”颜恩兮看着被敌国士兵护在后方的敌军将领，握着红缨枪的手不断收紧。
随后她勒紧缰绳，越过厮杀的将士，径直朝敌将而去！
身上还未结痂的伤口被撕裂，旧伤，新伤不断叠加，鲜血染红了白甲，她丝毫不顾。
颜恩兮甚至记不清自己这一路而来杀了多少人，直到一枪戳穿敌军统帅的胸膛——
她迎着敌军惊恐的目光，高举起刚砍下的头颅，嘶声高喊：“将士们！听我号令！灭敌军！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身后将士们满身浴血，振臂高呼：“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随着颜恩兮的红缨枪所指之处，南国将士立刻摆出了新的阵型，向敌人冲杀。
“杀啊！”
一呼百应，南国的将士像被注入了希望，一改之前的颓势，奋力厮杀！
另一边，早已冲进敌营的林泽勋率先登上城门，割断绑住颜老将军的绳子。
霎时，颜老将军的尸首从空坠落——
颜恩兮感觉自己快没有力气了，但见到这一幕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飞快跳下马上前，接住了只剩残骸的尸首。
动作之间，鲜血慢慢流了一地，颜恩兮跪在地上，毫无察觉。
她只是紧紧的抱着许久未见的父亲，泪水划过脸颊，和血融合在一起。
“恩兮。”温柔的呼唤从前方传来。
颜恩兮倏然抬头，追击的队伍人影模糊，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母亲。
“娘？”
接着，兄长、长嫂、三叔、婶婶……一个个走过来。
最后，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着铠甲走到母亲身边。
看着颜老将军熟悉的面容，她终于忍不住哽咽：“爹……”
“爹，我守住了……”
她像小时候一样，跑着扑进了颜老将军的怀里。
下一秒，却一脚踏空，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等林泽勋从城墙上下来，看到就是颜恩兮直直伫立在天堑城门口，与颜老将军的尸身紧紧相拥，至死不屈！
……
此时，京城已入寒冬。
随着最后一道捷报传回京城，第一场雪也飘然落下。
楚言铭看着，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无法安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