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住院楼再次陷入沉寂,值班护士穿梭在病房间,查看着病人的情况。
病床上,苏娆的手指动了动。
昏沉的像漂浮在海上的意识慢慢清醒。
缓缓睁开眼,暖黄色的灯光并不亮,却还是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苏娆视线模糊,只觉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可已经想不起梦到什么了。
稍稍一动,全身就像刀割似的疼。
“呃……”
痛感让苏娆忍不住闷哼了声。
靠在椅子上的司意寒听见声音,慌忙望去。
见苏娆紧皱着眉,艰难挪动的手像是要摘下令她不适的氧气罩。
他心一紧,连忙起身按铃叫护士,握住她的手。
“苏娆?苏娆?”
熟悉的呼唤让苏娆转过头,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男人担忧又夹杂着欣喜的目光。
她怔住。
司意寒?
像是被触发了眸中开关,四年中日夜的冷漠和精神折磨、孩子和母亲逝去的画面全在脑海中涌现。
陈医生带着护士进来给苏娆做检查,却见她用尽力气般甩开司意寒的手:“我,我不要见到你……你出去……”
掌心的空荡让司意寒呼吸发凝
“出去!出去!”
苏娆失控外吼着,发颤的声音含着悲愤。
司意寒僵在原地。
一种失重感从脚底渗入,眸中也闪过丝少有的慌乱:“苏娆……”
“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苏娆就剧烈咳嗽起来,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浮起淡淡的青色。
护士只能把怔住的司意寒往外推:“病人不能受刺激,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此时的司意寒就像具木偶,任由着被推到病房外,只能隔着观察窗,望着里面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多给自己的苏娆。
可下一秒,苏娆干裂的唇嚅动了几下,护士点了点头就把窗帘拉上。
他眸光一滞,恍觉浑身血液都凝结。
想起刚刚她充满怨恨的眼神,心狠狠一揪,痛的他双腿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打开,里面传出苏娆低哑的哭泣。
陈医生出来后关上门:“病人说暂时脱离危险,只是她现在有些激动,治疗期间,家属尽量安抚好病人的情绪,不要刺激她。”
司意寒脸色微沉:“嗯。”
陈医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明了检查结果。
“另外,她的脊柱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可能会出现瘫痪的情况。”
陈医生的话像雷鸣在司意寒耳边轰响:“你说什么?”
他知道渐冻症会造成瘫痪,但也是在三五年后,绝不是现在!
几番深呼吸,司意寒才稳住情绪:“既然只是可能,那麻烦医生不要让这个可能出现。”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至少不是在她觉得自己彻底站不起来之前。”
闻言,陈医生心里不由闪过丝诧异。
先不谈同事邵云谦对司意寒的怨怼,从刚刚苏娆对他的抗拒,也能看出这个男人并不算是个好丈夫。
但他这两天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现在又处处为苏娆着想,真不像个无情无义的人。
陈医生语气沉稳:“放心,我会尽力的。”
司意寒点点头表示谢意。
听着陈医生渐远的脚步声,他抬手握住病房门的把手。
可苏娆刚才对他的驱逐犹如在耳。
一时间,进去的勇气慢慢消散,只剩无力的颓然。
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只看看到病床上的人含泪呆望着天花板,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紧缩的心仿佛连跳动都带着疼痛,让司意寒慢慢放下了手。
“滴!滴!滴!”
听着心电仪规律的声音,苏娆眼眶发胀。
在漫长的梦里,她的父母都还活着,司意寒是爱她的,她的孩子也平安无事。
可梦终究是梦,醒了以后看到司意寒那一刻,才惊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
泪再次滑落,湿了苏娆的鬓发。
一整夜,两个人未眠。
天亮后,苏娆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见她满脸疲倦合上通红的眼,司意寒便在门外静静站着。
这时,唐辉来了。
他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司总,这是财务部的经理昨晚整理好的新报表。”
司意寒看了眼睡着的苏娆,轻轻关上病房门后才打开文件。
一张A4纸,大片红色缺账标注。
共有一千万从不同项目中流出,汇入一个私密账户。
因为在财务封账后,所以很难察觉。
看着司意寒越来越难看的脸,唐辉小心地扶了扶眼镜:“昨天打电话给许明薇的男人叫李云铭,是家保险公司的推销员,和许明薇的关系还没有确切信息。”
“许明薇呢?”
“暂时被拘留在派出所。”
司意寒凝着账户,面色如冰。
一千万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大钱,但许明薇已然触及他的底线,特别是故意求去刺激苏娆。
半晌,他将文件递回给唐辉:“让她出来吧。”
闻言,唐辉懵了。
许明薇犯得可是挪用公款的重罪,很有可能被判无期徒刑,况且司意寒向来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司意寒像是知道唐辉在想什么,薄唇轻启:“过来。”
唐辉上前,司意寒附耳说了几句,他眼神立刻诧然。
可对上老板狠决的表情,他不免为许明薇捏把冷汗:“是,我知道了。”
说完,唐辉转身离开。
司意寒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转头望向病房门。
苏娆没吃什么东西,一会儿醒来一定会饿。
这么想着,他连忙下楼去给她买吃的。
病房里。
才入睡的苏娆被梦中的一片血红惊醒。
正当她无措时,病房门被推开。
以为是司意寒,刚要驱逐,却在转头时顿住:“云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