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放出去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没问过裴逸的意见。
夜里躺在床上，我打开和裴逸的聊天框，看到上面这几天的历史聊天记录，顿时汗颜。
裴逸：「早安。」
我：「早。」
裴逸：「今天忙什么？」
然后是一段长达十小时的空白，到晚上八点多了我才回：
「啊不好意思，今天陪我妈逛街去了。」
裴逸：「嗯。」
我：「嗯。」
我：「晚安。」
裴逸：「晚安。」
我翻了翻，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主动找过裴逸，而裴逸每次的话题我都因忙碌要隔很久才回上一句。
心里愧疚，我找裴逸寒暄：
「裴教授，你也是南城本地人？」
裴逸每次回复信息都挺快，没两分钟他便回了：「嗯。」
就是每次都这么冷淡，让人无从下手。
我叹气，正要再继续找话题，就看到他又发来了一句：
「本想和你一起回来。」
我心里咕嘟嘟冒起愧疚的泡泡。
「那……下次一起？」
「好。」
我开始说正事：
「今天不好意思啊，那些人是我的姑姑阿姨们，我们本来在聚餐……」
「我被别的女人纠缠，并不好笑。」
一看到裴逸这句话，我想到他日常肃容的模样，莫名有点忐忑。
「徐萱是我表妹，我之前不知道她是你的学生……」
「何教授，你该有点自觉。」
这话是不是有点重了？
我：「呃。」
裴逸：「做女朋友的自觉。」
我愣了愣，正不知作何反应，对话框里弹出裴逸的新消息。
「何教授，明天和我约会吧。」
10.
裴逸总是会把一件小事也说得郑重其事，显得极其认真。
就像当初提出和我交往，明明只是合作尝试，他却还是跑去路边花店买了一束花，郑重地请求：
「何教授，和我交往吧。」
我接过花的瞬间，他笑得恍若我们是准备认真谈恋爱的少年。
我不解，但不得不承认，这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令人着迷。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打扮了一番，被我妈调侃：「回来难得收拾一次，这是要去见什么人？」
「男朋友。」
在我妈错愕的目光下，我笑嘻嘻地出了门。
提前一个小时到达约定的餐厅，裴逸还没来，我便先入座刷起手机。
刚打开手机，就看见大家族群头顶上那显目的 99+。
随手点进去，一眼看到了一张不该存在的照片。
昨天的聚餐姑姨们拍了很多照，今天她们就迫不及待地把美颜过的照片发进了 40 人的大家族群里。
但其中唯独有一张没美颜，就是徐萱和裴逸站在门口对话时的偷拍侧面照。
模糊的镜头罩着正好能看清侧脸的两人，徐萱仰头，裴逸低头，还真容易误导人联想。
「这不会是萱萱男朋友吧？」
「萱萱这么快就交男朋友了？长得很帅嘛，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啊。」
「……」
面对诸多猜测，始作俑者大姨只发了个：「龇牙.jpg」
群里众人便纷纷以为她默认了，说得更起劲了。
所以这些人偷家不够，连男人都要「偷」过去造谣？
我看得额角突突直跳，恶心得正想在群里直接拆穿她们，一道惊喜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
「何露？你是何露吗？」
我抬头，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这不是之前大姨想让我相亲的那个小王吗？
11.
小王一脸惊喜，自顾自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
「我是王憨，你大姨应该跟你介绍过。」
我保持礼貌，点头客气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咱们不是要相亲吗？你大姨一直说你在忙，很难挤出时间，你现在有空吗？」
我：？
小王笑得确实很憨：「对了，我送你的项链你喜欢吗？还有那个包包……」
「王先生，我大姨没和你说吗？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需要相亲。」
我怔了怔，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你刚刚说的这些东西，我也并没有收到过。」
「怎么可能？！」
小王一脸震惊，激动道：「你大姨说年轻女孩就喜欢这些东西，让我买一些送你，你高兴了就能抽出空了。」
他涨红脸：「那……那个包包还花了我一千块呢。」
看来小王三十多岁还找不到对象不是没有原因。
我嘴角抽了抽，正要继续解释，想到刚刚群里的照片，忽然转了心思：
「王先生，你送的那些东西既然不在我手里，那只可能是在我大姨那里了。」
我坐直身体，开始循循善诱，「我一开始就跟大姨说过不相亲，她却一直瞒着你，还索要你的东西……
「王先生，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小王听得直皱眉，沉思了好半晌，抬头看我：「为什么？」
险险憋住笑，我一本正经：「大姨说你年薪高达 20 万，家境优越，是难得的优质钻石王老五。
「所以除了骗你的钱，我想不到她还能是为了什么。」
「她骗我钱？……可恶，她这是欺诈，诈骗！」
小王惊得拍桌，我点头附和：
「金额超过三千就可以立案了。
「这样，你介意把你们的聊天记录给我看看吗？我看看她是不是有诈骗的犯罪事实。」
「好，当然没问题，我这就打开给你看！」
小王翻出聊天记录递到我面前，我想着拿人手机有点不合适，便把头凑得近了一些。
还没来得及看清屏幕，额头忽然被一片凉意抵住，将我脑袋往后顶了一顶。
我没防备仰起头，猝不及防看见裴逸深沉莫测的脸。
「久等了。」
裴逸一字一顿，皆带着凉意。
「女、朋、友。」
12.
我和裴逸在不对劲的氛围中吃完了午餐。
虽然裴逸全程没有不对劲，还体贴地给我递水递纸巾，我还是直觉他情绪不对。
出了餐厅，我琢磨着开了口：
「刚刚那是我相亲对象。
「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次相亲。」
话说出口又觉不妥，我呸呸两声，「不是，我没相亲，刚刚那是偶遇。」
见裴逸没有回应，我一急停在原地：「裴……裴逸！」
裴逸也跟着停了下来，终于肯直接回视我了。
「抱歉。」他叹口气，「我只是吃醋了。」
他这话说得极其认真坦诚，我错愕过后，没忍住就红了脸。
「哦……那电影还看吗？」
裴逸轻咳一声：「嗯。」
影院里都是人，随意挑了最近场次的科幻片，我抱着爆米花桶和裴逸站在角落墙边等待开场。
在路上的暧昧气息还略有残存，我便埋着头吃爆米花，没吃两口，下巴忽被捏住：
「别动。」
裴逸墨色瞳孔里倒映着我的面容，他指腹轻缓摩挲过我的嘴角，拈下一粒玉米残渣。
心脏突兀加速，我避开他的视线，却对上了不远处一行人惊异的神色。
尤其是当先的年轻女子，微张着嘴直勾勾望过来，瞪大的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
徐萱。
对上我的视线，她下意识就急步走了过来。
我挑了挑眉，转头拈了颗爆米花递到裴逸嘴边，笑眯眯道：
「裴教授，要不要尝一颗？甜的。」
裴逸余光扫了眼正在靠近的徐萱，轻笑了一声：「利用我？」
他一手揽上我的腰，一手移开我拿着爆米花的手。
「该这么用。」
我愣愣看着裴逸的脸放大贴近，下一瞬便有凉凉的触感落到唇上。
我僵住了身子，徐萱也猛然停在了原地。
我们隔空惊恐地望着彼此。
裴逸这厮却兀自贴着我的唇，哑声低笑。
「确实甜。」
13.
我本来只是想趁着偶遇先给徐萱制造点惊喜。
没成想却搭上了自己的初吻。
好在也不是没收获，起码裴逸答应出席我妈的生日宴了。
但我怎么想裴逸，怎么觉得他不对劲，我总有种他对我蓄谋已久的错觉。
比如他知道我忌口花椒，也知道我不喝可乐要喝橙汁……
但我还没想出所以然，就在二十七号这天先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何女士，如花是你阿姨吧？她涉嫌的一起诈骗案与你有关，我们需要你到派出所来一趟协助调查。」
上次和王憨的对话被裴逸打断，我后来就没看到他和大姨的聊天记录。
我和他那场对话，原就是想怂恿他去找我大姨的麻烦，让我大姨吃亏涨点教训。
要看他的聊天记录，也是想先知道涉及金额多少。
倒没想到小王这个憨憨，真把我大姨告到局子里去了。
我刚赶到派出所，坐在休息区的大姨立马蹿上来。
「露露啊，大姨可全是为了你才这么做，你得帮帮大姨啊。」
她神情激动，不停对我使眼色：「那些东西都是你要的，对不对？」
我皱眉拉开距离，还没说话，大姨就被一旁看守的警察拉了回去。
「干吗呢你？老实坐好。」
我跟着负责审讯的警察走进询问室时，还能听见大姨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喊：
「露露，露露，大姨都是为你好啊！」
听声音，大姨这次看来是真慌了。
「你大姨被人指控涉嫌诈骗，我们对她的诈骗行为已经进行了调查，目前来看是八九不离十了。」
落座后，警察同志开门见山。
「但你大姨一直坚称那些东西都是你让她索要的，物品也只是暂时寄存在她那里，所以我们要再找你调查一下。」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问道：「她是说，我才是诈骗的主谋？」
「还不能这么说，但她是这个意思。」
我一直以为大姨只是爱慕虚荣、贪小便宜、趋炎附势、喜欢无中生有哗众取宠……
我以为这些伤的只是人心，只要自己云淡风轻，忍忍也就过去了。
殊不知，所谓小恶也能成为置人于死地的凶器。
我抬头，冷静道：
「警察叔叔，我对大姨做的事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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