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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羸弱的身子似是随时都要倒下：“你是顾忌我，还是顾忌你的面子？”
这话好像戳中了宇文哲的痛楚，他眼中掠过丝恼意：“你扪心自问，天下有几个男人像我这般，在你无所出后依旧全心全意对你这么多年。”
宋暖妍眼眶一热，痛意在胸口炸开。
她紧攥着手，指甲深嵌掌心：“在你眼里，我的情意始终没有你的子嗣重要对吧？”
宇文哲想否认，可看着那双过分平静的眼睛，他收紧了拳：“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即便没有烟儿，也会有她人。”
刀子般锋利的话刺的宋暖妍痛彻心扉，蓄满了泪水的眼中满是悲凉。
而心中的那点光亮，也渐渐熄灭。
她深吸了口气：“那……你可要休了我？”
望着那黯淡无光的双眼，宇文哲心底分外烦闷。
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安分守己便罢。”
说完，转身漠然离去。
宋暖妍胸膛伴随着脚步的踉跄一颤，险险扶住桌角才不至于瘫倒。
忽然间，腹部传来似曾相识的绞痛，紧接着一股湿粘的热流自大腿缓缓而下。

======第六章 命里注定======
“兰儿！兰儿！”
兰儿闻声跑进来，却被地上的粼粼血光吓得手足无措：“夫人……”
“快去请张大夫！”宋暖妍满脸痛色。
兰儿应了声后赶紧跑了出去。
宋暖妍大口喘着气，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保住孩子！
半个时辰后，落玉斋的喧嚣传到宇文哲耳朵里。
听见丫鬟去请了大夫，他心一顿，忙放下手中的兵书赶了过去。
屋内灯火通明，张大夫目带怜悯，兰儿站在一旁哭泣。
而床上的宋暖妍一手覆在小腹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床幔。
宇文哲心一紧：“怎么回事？”
张大夫叹了口气：“夫人小产了，胎儿刚足一月。”
闻言，宇文哲眼眸一震，惊愕地望着宋暖妍。
半晌，他才哑声道：“你们先下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二人，宇文哲才上前坐下，轻轻握住那只手，掌心的冰凉让他心微微一窒。
不过几天，连失两个孩子让他心里也难受万分，眼底不由多了几丝责意：“你自己有孕了都不知道？”
这话听得宋暖妍心底一涩。
她再次痛失骨肉，可他第一句话不是安慰，而是责怪。
看着宋暖妍泛红的眼角，宇文哲也只能说：“以后还会有的。”
宋暖妍目光黯淡地抽出了手。
以后，她不会再有以后了。
炭火将熄，无言的氛围压得宇文哲胸口分外沉闷。
他看了眼始终不愿开口的人，终是紧抿着唇起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宋暖妍转过头望着敞开的房门，泪水从眼角滑落。
没一会儿，兰儿端着药走了进来。
看着满是泪水的脸，她嘴里劝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夫人……。”
苦涩四溢，宋暖妍嘶声道：“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兰儿虽不放心，但也只能放下药出去。
蜡油垂落，宋暖妍强忍着疼痛起身，从柜中拿出一雕花木匣。
里头是一个长命锁，一双虎头鞋。

她拿起小小的鞋子，放在胸口悲痛低泣。

这是四年前为第一个孩子备着的，留着是个念想，想着自己还会有孩子的。
风从窗隙中灌进，将桌上抄好的经书吹到炭盆中。
缕缕白烟像是抹孤魂随风而散，宋暖妍看着，更觉心窒。
原本是抄给烟儿孩子的，想不到最后成了自己孩子的祭奠。
除了自责自己的疏忽，便是无尽的悲戚，老天爷，难道她命里注定无儿无女吗？
一夜未眠，初雪悄然而至。
宋暖妍站在檐下，听着外头熟悉却不曾停留的脚步声，目光怔怔。
好一会儿，正当她准备回房时，兰儿的声音忽然响起：“夫人，您看谁来了。”
宋暖妍朝院门望去，眸色一亮：“哥？”
“轻语。”
沈延风快步上前，见那张原本红润的脸此刻苍白憔悴，止不住的心疼。
“哥，我又没保护好我的孩子……”宋暖妍鼻尖一酸。
“你没事便是最好。”沈延风也红了眼，他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她的头，“我知道娘来这儿说了些难听的话，你也不要一昧听她的话，万事还是要以自己身体为重。”
几句话如同暖阳照进宋暖妍的心底，她不由苦笑：“哥总是比娘多疼我些。”
她不明白，同是沈家儿女，为何沈母从小就不亲近自己。
望着宋暖妍眼底的惆怅，沈延风陷入了挣扎。
思来想去，为了她的未来，他还是将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轻语，其实你并非沈家的女儿。”

======第七章 谁重要======
宋暖妍愣了瞬后，将沈延风领进屋倒了杯热茶：“哥，难不成我出嫁了就不是沈家的女儿了？”
闻言，沈延风欲言又止。
宋暖妍目光平静地坐下：“只要我还姓沈，我就永远都是沈家的女儿，你的妹妹。”
沈延风微怔，只得艰难地吞下嘴里的话。
半晌，他叹了口气：“我带了些人参，一会儿让兰儿煎了，你看看你，比出嫁前消瘦多了。”
听了这话，宋暖妍欣慰又心酸。
从小到大，给她最多关心的始终是沈延风。
可想到自己大限将至，她眸底掠过丝惧意，孩子似的拉住沈延风的手：“哥，若有空闲，多来看看我好不好？”
沈延风面露怜色：“好。”
说话间，他却想起沈母那些刺耳伤人的话，还是决定要替宋暖妍找到亲生父母，让她真正的认祖归宗。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沈延风见宋暖妍面露倦色，才起身告辞。
宋暖妍站在院门外，遥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廊道，泪意泛滥。
她也曾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沈家的女儿。
可思来想去，她都不敢肯定，更不愿再想。
因为她舍不得的，一直是这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哥哥……
忽然间，宋暖妍脸色一白，转头吐出口鲜血。
兰儿心一紧：“夫人……”
她无力地摇摇头，欲回房却见几个丫鬟簇拥着宇文哲和烟儿朝这边走来。
几天的精心调养让烟儿气色好了许多，身姿窈窕如初。
宋暖妍敛去眼底涩意，跨进院里：“关门吧。”
兰儿点点头，慢慢合上院门。
冬至后，宋暖妍的身体每况愈下，兰儿看在眼记在心。
渐渐的，她哭的次数比主子还多。
大雪纷飞，后园一派枯枝残叶。
宋暖妍看着雁湖中早已枯死的荷花，若有所指地呢喃一声：“菡萏香销翠叶残……”
兰儿替她拢了拢衣裳：“夫人，您受不得风，回去吧。”
宋暖妍吸了口凉气，寒从心起：“再不看看，以后就看不到了。”
闻言，兰儿眼眶一热：“那夫人等等，奴婢回去再拿件斗篷来。”
说完，她转身抹着泪快步离去。
宋暖妍望向远方，怅然的心绪不由飘远。
八年前，她与宇文哲也是在这样的雪日相遇。
彼时他不是大将军，而是一个先锋。
依旧是凯旋回京，她跟着百姓看热闹，却与那身骑赤马的少年郎视线相撞。
一眼，便定了终身……
宋暖妍鼻尖一酸，忙收起思绪。
“雪天赏湖，姐姐好兴致。”
烟儿的声音让她一愣，转眼望去，她人已经站到了身边。
宋暖妍冷着脸：“左右无人，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戏。”
“上次的事，还是要多谢姐姐。”烟儿笑了笑。
宋暖妍不愿与她多纠缠，转身便要走，却被她拦住。
烟儿看了眼园门，眼底掠过丝诡谲：“你说现在在将军的心里，到底是姐姐重要，还是我重要？”
宋暖妍蹙眉，可还没等她反应，烟儿突然拽着她一同往湖里跌去！
霎时，冰冷的湖水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刺在身上，疼痛和窒息感融进了血肉中。
耳畔，烟儿的喊救声也仿佛被拉远。
而寻声赶来的宇文哲瞧着在水面上拍打求救的烟儿一惊，立刻跳入湖中。
浑浊湖水中，宋暖妍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奋力游来。
她心一顿，就在她伸出手时，只见宇文哲揽过她不远处的烟儿，毅然转身朝岸上游去。
一瞬间，宋暖妍的心随着身体慢慢下坠，极致的痛苦也渐渐变成了麻木……

======第八章 非要逼我恨你吗======
岸边。
烟儿抱着宇文哲，梨花带雨：“将军，吓死我了……”
“没事了，我在呢。”宇文哲揽着她，细声安慰。
“你别怪姐姐，是我没站稳……”
听见烟儿这番无辜的话，宇文哲一震，宋暖妍？
他猛地转过头，湖面荡着浅浅涟漪，一块梅花绢帕随波飘着。
一瞬间，宇文哲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立刻就要去救人。
烟儿却死死拉住他的衣袖：“将军，我怕……”
宇文哲眼底一片红意：“放开！”
他一把抽出衣袖，纵身跃进湖中。
烟儿裹着丫鬟给的斗篷，狠厉的目光死死盯着湖面。
没一会儿，宇文哲便将不省人事的宋暖妍抱上了岸。
“轻语？轻语！”
他轻唤着，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宇文哲抬起头，Ns朝一众丫鬟怒吼：“快去叫大夫！”
话落，宋暖妍突然吐出一口水，伴随着微弱的呼吸，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冷……”
宇文哲心一紧，立刻抱着人朝落玉斋跑去。
闻讯赶来的兰儿见状吓了一跳，也急忙跟了上去。
烟儿看宇文哲全然忘了自己，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几近扭曲。
早知道是这样结果，她还不如不说，让宋暖妍彻底淹死。
落玉斋。
宇文哲手忙脚乱地帮宋暖妍换了衣裳，兰儿也端来了热水。
他拧干帕子，细细地擦着那张面无血色的脸，眼底尽是未褪的惶恐。
大夫也匆匆赶来，可在把脉时，逐渐清醒的宋暖妍怎么也不肯伸出手。
无奈下，宇文哲只能屏退他们。
他看着宋暖妍，面露疚色：“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也在水中。”
宋暖妍嗓音沙哑：“是没看见，还是眼中早就没了我？”
宇文哲顿口无言。
“如果我死了，你是愧，还是痛？”宋暖妍追问道。
“死”一字让宇文哲紧皱起眉：“你推烟儿下水一事我还未追究，你倒先用死来激我？”
这句话让宋暖妍顿感哀戚，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任竟已脆弱的不堪一击。
见她又不理人，宇文哲心底的担忧散去，变成了丝丝不忿。
半晌后，干脆转身离去。
宋暖妍愣愣望着床幔，眼中漫起一层水雾。
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大寒后，整个京城几乎都沉浸在即将过新年的喜庆中。
宋暖妍的身子因为落水更加孱弱。
她坐在榻上，呆愣地望着窗外。
大夫说她熬不过这个冬日，下个初春和宇文哲，她都看不到了吧？
宋暖妍刚想着，便听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狠狠踢开。
一月不见的宇文哲跨进来，冷着脸将手里的人参扔到她脚前：“你为何屡教不改？”
宋暖妍目光一怔：“这是何意？”
“怪不得烟儿这几日腹痛难忍，原来是你在她的药里掺了这么个‘好东西’。”宇文哲讽刺道。
宋暖妍抑着心头的钝痛，哑声问：“她出了事，你想到的恶人就是我吗？”
“我问过管家，除了沈延风给你带的人参，府内没人买过此物。”宇文哲看着她，语气渐沉，“不过七年，你怎变得这么狠毒？”
闻言，宋暖妍看着眼前的人，露出一个怅然的笑容。
宇文哲眉目一拧：“你笑什么？”
“我笑你能纵横沙场，却不能明辨是非。”宋暖妍嚅动着苍白的唇，一字一句。
这话似是掀起了宇文哲的逆鳞，他脸色阴沉：“你几次三番伤害烟儿，也配说明辨是非？”
宋暖妍一言不发。
见她没有半点悔意，宇文哲怒火更甚：“是我太纵容了你，早在你害烟儿孩子时，我就该听娘的劝告。”
他唤来丫鬟，字字如针：“去把沈家的人叫来，将军府伺候不了他们家贤良淑德的小姐。”
宋暖妍试图解释：“我从未害过烟儿和她的孩子。”
宇文哲却脱口而出：“到如今了你还狡辩，你分明是嫉恨烟儿有孕！”
这话犹如刀子划过宋暖妍的心，剧痛中生了丝不甘：“你负我在先，又与她珠胎暗结，如今无儿无女也是你的报应！”
“放肆！”
一声怒喝伴随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宋暖妍踉跄了几步。
她望着七年来从未打过自己的宇文哲，眼眶渐红。
宇文哲眸中恼意翻滚：“我当初就不该娶你这么个妒妇！”
宋暖妍心一刺，突然道：“你既后悔，那我们便和离。”
宇文哲先是一怔，凸起的青筋覆在紧攥的手背上：“你的德行也只配一封休书！”
说完，他转身离去。
宋暖妍僵在原地，待那身影远去，她强撑着追了出去。
“宇文哲，你非要逼我恨你吗？”她一字字问。
宇文哲脚步停滞了瞬，终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飞雪漫天，寒风似刀。
宋暖妍踩着厚厚的雪朝院子走去。
血顺着她的嘴角一滴滴落下，在银白的雪上绽出朵朵红梅。
回房后，宋暖妍唤来兰儿，坐到镜前擦净残血：“母亲一会就要来了，替我梳妆吧。”
兰儿替宋暖妍绾着发，几次都想开口，却终是缄默。
待梳妆完，宋暖妍又命她去取来笔墨，颤抖着手在纸上写下“休书”二字。
寥寥几句，如刀斩断了两人的红线。
半柱香后，她才放下笔，刚把休书压在烛台下，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宋暖妍转头望去，来人并非沈母，而是满身风雪的沈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