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桐只觉得眼前一黑,条件反射的便用力将月月死死抱在了怀里。
因为害怕,她浑身都忍不住的颤抖。
“庭远,求求你,放过月月吧,不管你怎么恨我,都不关月月的事啊!”
若是时光回到五年前,安桐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这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最好的朋友,放过她的妹妹。
他曾说,安桐,我会永远守护你,让你做天空中最璀璨的那一颗桐。
可如今,发誓会守护她的人,却连她身边最后的亲人都要夺走。
是她太冲动了,拿了钱便异想天开的带走月月。
她早该想到的,从她冲出会所的那一刻,便有人跟着她,在秦夜淮和江庭远没有报复痛快之前,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过上一天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可是,月月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她何其无辜!
安桐哭着爬向江庭远,眸中几乎要泣出血来。
“求求你了,放过月月吧,好不好……”
“月月还那么小,你抱过她的呀,她叫你哥哥,你忘记了吗?”
“是我该死,什么都是我的错,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放了月月!”
她从来没有这般痛苦的哀求过,哪怕是在监狱里,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强迫她吃掉混了沙子的剩饭时,她都没有哭。
可是此刻,一想到江庭远会对月月做的事情,她的心便像是被人割开,生生放在火上炙烤一般痛不欲生。
她什么都没有了,却还想护住自己唯一的妹妹。
江庭远冰冷的指尖轻轻抚上月月的脸,眸中确是深不可测的寒意。
“害死妍妍的时候,你可想到有今天?你妹妹的命珍贵,妍妍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她该怎样解释,他才会相信自己,从来没有害过苏妍?
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她以为他会懂她。
难道这些年,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江庭远漠然起身,铮亮的皮鞋一脚踩在她瘦骨嶙峋的手上。
随着他不断的用力,安桐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一旁的月月见到她受伤,忽然扑上前,狠狠的抱住了江庭远的腿。
“坏人!放开我姐姐!”
说完,她不断的伸出双手狠狠捶打在他的小腿上,见他没有反应,直接低头一口咬了上去。
江庭远吃痛,直接伸手揪住她的头发,狠狠一脚朝她胸口踹去。
这一脚用的力气极大,月月直接被踹出几米远,旁边正好是个楼梯,她顺着楼梯一路滚了下去,
等安桐尖叫着从楼上奔下去时,月月正倒在一旁的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踹着粗气。
安桐如遭雷击,心痛得仿佛快要窒息,她宁愿刚刚被踢的人是她自己!
“月月!”
她哭着爬向月月,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了起来,仿佛抱着一个易碎的水晶。
“月月,别害怕,姐姐马上送你去医院!”
躺在她怀中的小小人儿,伸出一双手轻轻的抚摸上她的脸颊,想要将她脸上的眼泪拭去,却牵连到伤口,猛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月月!”
不要死,月月你千万不要死!
从监狱出来后的安桐本就瘦弱不堪,如今又被踩伤了手,抱着月月踉踉跄跄的走,一不小心便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一辆熟悉的迈巴赫正停在她的眼前,她抬头,正好对视上秦夜淮那双凉薄如水的眸子。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人,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倾斜而下。
曾经的她有多风光,如今的她便有多狼狈。
她匍匐在地上,一步一步的爬向秦夜淮,水泥地上的碎石扎破了手掌,可她浑然不觉得痛,她只是用力的抬起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裤脚。
“秦先生,求求你,送我妹妹去医院,救救她吧……”
就看在,我曾经那么爱你的份上,救救我唯一的妹妹吧……
秦夜淮微微低头,却只是厌恶的看她一眼,然后生生将自己的裤子从她手中拽了出来。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手心落了空,一颗心更是如同被狠狠摔在地上,千疮百孔。
身后江庭远已经追了上来,他走到秦夜淮身边,眼底仍旧是深深的痛意。
“妍妍死了,安家人的活该给她偿命。”
秦夜淮不悦的拧了拧眉:“我不是说过,不要玩出人命?”
闻言江庭远眉心一蹙:“我知道,我只是太恨……”
恨不能将自己身上的痛全部加注在她身上,看到她痛,方能缓解自己痛意的千分之一。
秦夜淮冷峻的脸上一丝情绪也无,他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人,冷冷开了口。
“既然她想逃,便要付出代价,什么代价你自己看着办,结束后把这个小丫头送去医院。”
说完他无视躺在地上的安晚桐,打开车门径直坐了上去。
西风渐起,将安晚桐的头发吹得凌乱,她看着秦夜淮穿着定制的羊毛大衣,矜贵的坐在车里,举手投足间将冷漠二字演绎得完美。
一个人的生死,在他的眼里是那么的普通,普通到他连多说两个字都觉得浪费时间。
她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月月绝望的往外走,她想要打车,却被一种黑衣保镖拦住了去路。
有人从车上拿出一块纸牌扔到她的身上。
“秦少和江少说了,你若是想去医院给你妹妹看病,就戴着这块牌子从这里跪过去,否则没有医院会收你妹妹。”
她看着那块白色的纸板上,刺目的杀人犯三个字,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刺进了她的眼。
杀人犯!
被侵犯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耳边不断响起这些声音,像是魔咒一般,萦绕在脑海,安桐伸出袖子胡乱的擦掉自己的眼泪,毫不犹豫的将牌子挂在了自己的身后。
只要妹妹能活下来,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踉跄跪着超前走的安桐背影,秦夜淮的眉头不自觉拧成一个川字。
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安桐。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走进他的生活,笑容灿若安桐的女人,在被他一次一次冷眼拒绝后,仍旧甜甜的笑着说:“没关系夜淮,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我可以等。”
她那么耀眼,整个桦城的男人都为她倾倒。
可如今,她穿着皱巴巴的工作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带着杀人犯的牌子,跪在地上,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街头。
多么可笑!
秦夜淮胸口不由得有了怒意,他关上车窗,毫无感情的命令司机开车,再不看她一眼。
而安桐,就这么背着一块杀人犯的牌子,一步一步的跪到了医院。
她的眼神一直是空洞的,直到急诊的医生告诉她,怀中的孩子早就已经断气了的事实,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病人本就营养不良,受到撞击导致内出血已经去世了,若是来得早的话,或许还有救……”
“你是怎么做家长的,孩子这么瘦,不然也不会这么严重……”
第9章
医生还在絮絮叨叨,可安桐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耳朵嗡隆隆的,像是有人拿重锤在她头顶凿,又像是被人扔进了海里,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月月!”
眼前不断浮现月月的笑脸,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她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
她记得月月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学会唱的第一首歌便是小桐桐。
胖嘟嘟的小手在她眼前一摆一摆的,她说姐姐,月月乖,长大后月月永远陪着姐姐……
可如今,她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如同一只小猫,再也不能睁开眼。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落在月月紧闭双眸的脸上,她们才刚刚见面,却又马上分开。
安桐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语气温柔:“月月,醒来了,姐姐回来了……”
可是她没有回应,只是紧紧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般。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甜甜的叫她姐姐,再也没有人会等着她回家。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爱上秦夜淮,如果不是她要和江庭远做朋友,苏妍就不会通过她来认识这两个男人……
是她错了,该死的是她!
安桐绝望的仰头看向屋顶,她抱着月月,脸上身上全都是血,面色麻木的走在马路上,最后,一步一步的爬上了桦城最高的那栋大楼。
狂风呼啸,夹杂着冬日的寒意,席卷而来。
可安桐早已经不觉得冷了,这世间最重的寒意她已经经受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满眼通红的拿出手机,给江庭远发了一条短信。
“江庭远,害死苏妍的凶手我不知道,但是,害死我的凶手,我希望你记住。”
随后,她拨通了那串印在心中,烂熟于心的数字。
电话很快接通,听筒那端传来秦夜淮熟悉清冷的嗓音,“安桐?”
安桐视着怀中早已没了呼吸的月月,声音微不可闻。
“秦夜淮,我那么赤诚的爱过你,可现如今,恐怕连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电话那端,秦夜淮正坐在车上赶往秦氏集团,靠近集团的交叉路口却忽然发生了大堵车,说是有人要跳楼,紧接着他便接到了安桐的电话。
她的声音被巨大的风声淹没,带着一股空灵感,让人莫名的心慌。
秦夜淮眉心不由得拧成一个川字,刚要开口,身旁的助理却在点开一封邮件后,猛的抬起头来,满脸喜色。
“总裁,苏小姐回家了,她没死!”
苏妍没死?怎么可能?!
秦夜淮耳边嗡鸣,电话那头传来的风声却立马让他冷静下来,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罕见的多了几分颤抖,“安桐,你在哪里,你听我说……”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砰的一声巨响!
一道身影从高处坠下,透过车前窗重重的砸在他面前,眼前一闪而过的,是安桐那张凄美的脸。
紧接着,是四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啊,有人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