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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2-10 16:03:27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只见他朝着霍时锦柔声道:「时锦,她怎么打的你,你就怎么打回去,她若是敢动一下,便杀了她的婢女。」
霍时锦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似乎也有了底气,竟朝着我缓步走来,目光中虽然仍旧畏缩,可眼眸深处隐约透着几分得意与挑衅。
她的手高高抬起,嘴角含着笑意,可下一瞬惊呼声响起,只见我的婢女反手夺过剑柄,将长剑架在了霍时锦的脖子上。
霍时锦抱着胳膊疼得直呼救命,却不敢肆意动弹。
或许,她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不敢反抗这所谓的名义上的未婚夫。
可她忘了,我长于漠北,学得从不是京中大家闺秀三从四德这一套。
我迎着他震惊的目光,笑道:「忘了告诉你,我的侍女也是从军营里练出来的。」
他眼底有着淡淡审视,我自顾自地坐下,嗤笑道:「我随着父兄镇守北境之时,箭无虚发,荒野上的鹿,高空中的雁,就没有我射不中的,我若想杀她,她又岂会只是散了头发?至于那几个巴掌,若你真信了,我只能说你虽身居尊位,实则一介蠢人。」
「野蛮女子,毫无教养,不堪王妃之位。」他眸光微睨,冷声说道。
而后,他俯身抱起了霍时锦,迈步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朗声说道:「你说得对,我就是这般野蛮女子,日后定会天天折磨她。」
众人散尽,侍女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郡主,为何不告诉他你才是……」
我微微抬手,她便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话。
两个月前的宫宴上,皇帝亲自为我和赵景初赐婚,当时他已经把不喜写在了脸上。
接下圣旨后,他对我说他心中的妻子只有三年前遇到的女子,他绝不会与我举案齐眉,心意相知。
却不想我连话都没听完,就打马离去了,扬了他一鼻子灰。
而今更是拔剑相向了。
他抱着霍时锦离开的消息传了开来,这一场闹剧瞬时成为京都笑谈。
接下来的数月,人人皆知弈王对丞相义女情深似海,视若珍宝。
人人笑我长于边塞,粗陋无礼,不得弈王之心,还未成婚便已遭冷落。
茶楼之上,这些言论尽数入耳。
3
我再次遇上了霍时锦。
身旁还有其他小官家里的姑娘吹捧着她,说弈王对她情比金坚,来日她定然福泽深厚。
看样子她很是受用。
可是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笑意戛然而止,身旁其他姑娘似乎也听说了我过往壮举,慌忙离开。
霍时锦这一次沉稳了些许,她转动着手上的玉镯,满含深意地看着我,嘴角勾着几分浅笑。
「王爷带我去祭拜过他的母亲了,这是她留下的镯子……」她缓缓说着,也在观察着我的反应,虽尽力克制了,可是那眼底的得意却是怎么也按捺不住。
她在向我昭示着她在赵景初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听完之后,我随意放下茶杯,闻声道:「丞相带你回来,自是希望你能发挥用处,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得些无用虚名。」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她神色间闪过几分慌张,而后又强装镇定。
「丞相想要的是你毁掉我与赵景初的婚事,让你成为弈王府的女主人,可是眼下看来,你有些无能,保不齐哪天就成为弃子了。」
我微微垂眸,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她眸光微变。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赵景初苦寻三年的腕间有海棠花胎记的女子……不是你。」
我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她缓缓起身,却又身形不稳,跌坐了下去,再无过往的傲气与得意,有的只是惶恐与不安。
「若是赵景初知道你是个骗子,并不是三年前救了他的人,他还会这般对你吗?你将他欺骗至此,届时他也会沦为朝野笑谈,等着你的便只有雷霆之怒。」
「你还知道什么?」她眼眸里涌现了深深的畏惧。
世人只知弈王疯狂地寻找着一个腕间有海棠花胎记的女子,却不知那是他的救命恩人,霍时锦的恐惧正是基于此,因为我知道得太详细了,让她不安。

我缓缓一笑,「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她闻言慌忙改口,「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想要的无非是弈王这样满心满眼皆是你的如意郎君,以及他带来的荣华富贵,既如此,我让给你,可是弈王妃之位就全看你的手段了。」
她定了定心神,似乎不能理解,而后问道:「世间女子无不是这般期许,为何你竟毫不在意?」
「若你听过旌旗猎猎、战鼓铮铮,若你见过长枪破空、箭矢穿云,便知这世间之路,绝不止以夫为天、后宅争斗这一条。」我站在茶楼高处,眺望远方。
再回头,却见霍时锦愣在了原地。
赵景初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面,霍时锦脸色苍白地跌坐在那里,额间还挂着细密的汗,眼神呆滞,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以为我又对她做了什么,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那满眼的厌恶就像是在看仇敌一般。
直到霍时锦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才让他那冷峻面庞柔和了几分,展现出了片缕柔情。
可转而望向我的时候,那目光尽是冷漠,「陆韶宁,你若再生事端,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霍时锦拉住了他,摇头示意。
待二人离开之后,身旁的侍女这才开了口:「若是弈王来日得知真相,震怒之余定会追悔莫及的,后悔今日这般对待郡主。」
「他分不清,识不得,更看不明……」
4
隔壁传来一阵笑声,「好一个见识过长枪破空、箭矢穿云的女子。」
来人眉眼深邃,五官之中颇有异域之风。俊朗之中,自有英气勃勃。
我自幼居于漠北之地,那里不乏这样的面孔,皆是自北部草原而来。
我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看着我。
过了良久,他朗声笑道:「弈王那样的男人,他配不上你。」
若非是那深邃的眉眼异于常人,恐怕就连我也未必能看得出他是草原之人。
「草原十一部的人,又为何出现在这里?」我反问他。
他泛起意外之色,又很快消散,而后道:「来日,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身影快速消失在了眼前。
靖安王府镇守漠北,与草原十一部相邻,多年来也算相安无事。
可他,绝非等闲之人。
霍时锦的手段倒比我想得更直接。
我与赵景初的婚事本定在年后。
却不曾想,她在年关的时候便送我一个大礼。
宫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多次作呕,御医诊断过后,竟然说她已有身孕。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赵景初望去,转而向我看了过来。
丞相做出一副家门不幸的姿态,质问着霍时锦孩子是何人的,若是不交代便家法处置,可他的余光不停地向赵景初瞟了过来。
众人心领神会,皇帝脸上已有愠怒之色。
霍时锦泪眼婆娑,连连摇头,始终不肯开口,只闹着要一头撞死便罢了。
身旁人将她死死拽住,现场乱作一团。
赵景初起身跪在了皇帝面前,沉声道:「父皇,那是儿臣的骨肉。」
这是众人意料之中的答案,他若不认,其他人才会觉得意外呢。
皇帝脸色本就不佳,此刻怒气上涌,坐在龙椅上半天才缓了过来。
可终究是朝我看了过来,皇帝似乎想做和事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先发制人,主动开口道:「陛下,坊间多言及弈王对霍姑娘之深情,韶宁感动不已,愿成人之美,让出弈王妃之位。」
赵景初望向我的时候眼底满是惊诧,震惊于我这般果决出声,毫不留恋地舍了王妃之位。
皇帝却出声道:「韶宁,此事也并非不可以两全……」
可今日,我要的便是让他不能两全。
我看了一眼赵景初,而后也朝着皇帝跪了下去,满眼悲切地说道:「韶宁的心只许一人,便也会要求未来的夫君与我同心同德,可弈王显然做不到了,与其成怨偶,不如止步于此,再僵持下去,亦是对靖安王府和我的折辱,韶宁请求解除婚约,望陛下成全。」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重,说完,我俯身叩首,未曾听到回应之前,我便分毫不动。
众人窃窃私语,而我坚定不移。
直到听见那沧桑中有几分无奈的声音响起:「罢了,允了。」
这桩闹剧落下帷幕,婚期不改,一切如旧,只是嫁入弈王府的人变成了霍时锦。
如今,也算了我一桩心事了。
这桩婚事终于如愿解除了。
谁也不能操纵我,父王不可以,皇帝更不可以。
可是宴会结束后,赵景初却将我堵在墙角处,厉声质问:「你在父皇面前故作悲切,现在又这般如释重负,你是在故意做戏?借机退婚?」
我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你现在明白,也不算太晚。」
他眉头紧蹙,猛然捏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从没有哪个女子敢这样戏耍本王……」
5
话音还未落下,我要将手抽离的那一刻,他的余光瞥到了我腕间那抹红色。
他眸光凝滞,紧紧地盯着那红色的海棠花形,手下也愈发用力,似乎要将我手腕捏断一样。
我猛然一挥,转而抽身,退离他三步之距。
反应过来后的他,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他那悬空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中透着惊诧,「怎么会……」
「你的腕间怎么会有海棠花胎记?」他向前走着,似乎还想再看仔细一些。
可我已然将手负在身后,厉声斥道:「弈王,请自重。」
他脸色大变,张皇失措地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摇着头,似乎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可是又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只能愣在了原地,失神地望着我。
我懒得与他纠缠,转身离开。
年关已至,京都开始热闹了起来,处处张灯结彩。
而我也难得清净,陛下赐婚,本就是逆我心意,霍时锦的出现,让我很是满意。
大年夜的时候,身旁的侍从们也难得露出了轻松愉悦之色,与我一同守岁,侍女们剪着窗花。这是我第一次在京中守岁,以往在漠北时,大年夜的篝火总是燃得最旺。
可我绕过回廊,刚走进室内,便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霎那间,我挥掌向着纱帘后面而去,可是那人握住了我的手腕,纵使负伤而来,可是这力道仍旧不可小觑。
暗色中,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果然,我们再次见面了。」
「来人,丢出去……」我话音未落,他便捂住了我的嘴,而后低声笑着,声音似乎带着蛊惑般。
「我若是被人抓到,便说自己是靖安王府派来的刺客。」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甚是无赖。
「你跑到这儿,就是为了拖我下水?」
他还未回答,便听外面有人来报,说弈王奉命捉拿刺客,已经在前院了。
我瞪了那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藏好。」
「弈王来了,今日误打误撞,可真是有意思了……」他语气揶揄。
下一瞬间,便听外面兵甲之声骤起,已经搜到此处了。
院外侍女高声道:「此处乃郡主闺房,岂容尔等擅闯?」
可是那些声音又逼近了几分,「捉拿刺客,亦是为了郡主安危着想。」
侍从和那些人已经起了冲突,在那嘈杂声中,我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之上,赵景初审视的目光投了过来。
他正抬手要命人搜查的时候,我盯着他的眸子,笑着说了句:「不知弈王殿下可还记得景和八年云州匪患?」
我出声的那一瞬间,他那抬起的手缓缓落下,只是那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我,而后道:「继续说下去。」
「那日有一富家公子,身中迷香,为山匪所擒,被困于青林山土匪洞中。」
他眸光微颤,眉头紧锁,微抿的薄唇轻启,厉声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只是那声音之中隐约已经可以听出几分慌乱与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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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迎着他的迫切目光,沉声道:「是我将他活着带出土匪洞,他意识朦胧间紧紧拽住我的手腕,说着此恩来日定会相报,还要赠我白玉缠枝竹节佩,可我并未收下。」
字字句句,皆是当日情形重现,我一语落下,他沉默良久,只是那紧攥的手泄露了他的心绪。
霍时锦知道的消息,定不会比这更详细,尤其是那最后一句。
「白玉缠枝竹节佩……没想到竟是你。」
只见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最终在距离我只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的手腕处。
「你寻觅许久的海棠花胎记,其实只是因我习武留下伤疤,乳娘便为我纹上一朵红色海棠,以作遮掩,当日我带着面纱,而你身中迷香,意识模糊,便只记下了它。」
我朝着他走近了一步,靠近了几分,侧耳低声道:「那今日就是你报恩的机会。」
他侧过头来看着我,满眼复杂。
可下一刻他终是无力地扬了扬手,「都退出去吧。」
待众人散尽,他的唇角微动,似是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微微点头,「多谢,你我之间两清了。」
「你一直知道我在找你,为何缄默不言?又为何在霍时锦出现后只字不提,借机退婚?」他眉头紧蹙,眼中悔意尽显。
「我缄默不言是因为顺手救人,当初并不想求什么回报,借机退婚只是因为我对你无意,更厌恶他人安排我的命运。」
他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自嘲的笑,满目苍凉,沉声道:「陆韶宁,若能重来,我定会珍视这段婚约,不会错认她人……」
我转身回了室内,将他留在院中,他独自站了许久,而后离开。
室内那人虽负伤,却不改揶揄之色,「没想到堂堂弈王,竟认错了救命恩人,也不知弈王对当年那个救他于危难的女子,是何等复杂的情意呢?」
「慎言,弈王即将要与丞相义女大婚了。」我打断了他的话。
没想到他竟摇头轻笑,而后胸有成竹地道了句,「他二人的姻缘,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恐怕还得谢一谢你这个媒人呢,只是真相对弈王而言,不免有些残酷。」
他知道的比我想象得更多,身上更是笼罩着几分神秘的气息,我将药瓶放在他的面前,警示道:「收留你一晚,明早离开。」
侍从将他带到了客房,而我捡到了他遗留的令牌,上面的图腾象征的是草原王族。
他果然不简单。
次日一早,他竟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毫不客气地说着外面守卫森严,得暂住几天,然后便伸手问我要令牌。
「名字?」我抬眸看着他。
他悠悠坐下,「贺兰卿。」
果然是贺兰一族……
「十日后,我与随行之人将会扮作商队离京,或可捎上你一程。」他深邃的眉眼似乎早已洞察一切。
我确实有打算在近期私下离京。
「老皇帝病了太久了,快撑不住了,而靖安王也在漠北之地忍了多年了,这江山,终是要乱了。」他声音缓缓,却将如今局势看得分明。
贺兰王族,不可小觑。
7
在我和贺兰卿离京的前夕,弈王府的下人竟然匆匆来报,说是弈王病了,昏迷中一直喊着我的名字,求我前去看一看他。
我立在窗前,出声拒绝,「去请御医吧。」
在那些人走后,贺兰卿摇头叹道:「理智果断到极致,遇到你,大概是弈王的不幸。」
靖安王府功高震主,被打压多年,蜷缩于漠北这一隅之地,老皇帝眼瞅着自己病重,生怕新帝弹压不住靖安王府,这才想靠着这一桩婚事安抚住靖安王府,期望拖得数年时机,能让新帝得以稳固皇位。
可惜,兜兜转转,成了今日局面。
而老皇帝想用一桩婚事来缓和与靖安王府的关系,已然太迟了,宽慰不了那些将士被寒掉的心,也无法阻挡我父兄的野心了。
次日一早,我与贺兰卿一行人扮作商队,离开了京都。
十里长亭处,我回眸看向皇都,我知晓不久之后,便会再度归来。
我们于墨城分道,临行前我将那令牌还给了贺兰卿。
可他却笑道:「先放在你那里吧,下次见面时再还也不迟。」
下次?
他扬鞭纵马,已然离去,而我则继续往北而去。
老皇帝终是没能撑到弈王大婚的那一天,他驾崩的消息传来,天下哗然,人心涣散。
父王韬光养晦十载,等的便是今日。
老皇帝生前并未册立太子,其诸子之中,并无帝王之才。
而今他陡然而去,留下遗诏,传位于弈王。
弈王好书法词赋之道,虽有才名,却不是帝王之才,若逢太平盛世,做个闲散王爷自是最佳。
如今这个烂摊子,他无力回天。
大承王朝,气数已尽。
登基大典还未举行,靖安王府的大军便已经挥军而下,转眼间,风云变幻,战乱四起。
我亦领兵,随着父兄南下。
一路势如破竹,攻无不克,而父王不惊扰百姓,整肃军队,仁德待民,沿途更有各城主动献降。
皇城被围困的那日,入目尽是白幡。
国丧未过,新帝还未登基,这江山便已易主。
兵临城下,父王承诺降者不杀。
可是赵景初还是登上了城楼,他的目光朝我看来,只是这一次,快速地移开了。
他悲痛高呼道:「愿以此身,祭大承山河。」
说完,自城楼一跃而下。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不免叹息,谁也不曾想过他会有这般勇气。
皇城的白幡尽数散去,迎来了新的主人,父王登基为帝,定国号为启。
而我则被封为昭平公主,入主朝华殿。
父皇赏赐万千,绫罗绸缎、锦绣华服,琳琅满目,身后婢仆如云。
他说此后我只用当一个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公主便好,得享天下供养,再也不必操劳其他事。
而我看着父皇的目光,心下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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