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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叮咚——”
手机短信声惊醒了谢书远。
他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江曦发来的信息——“书远，能出来聊聊吗？”
江曦是他爸爸指定玛⃠丽⃠的儿媳妇，他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便回了一条“好的，右岸咖啡厅见。”
谢书远看了眼睡得正沉的纪安宁，叫来佣人叮嘱了一番。
右岸咖啡厅。
暧昧的昏暗灯光下，江曦妆容精致，显得比平常更漂亮。
“书远，你一直在走神，怎么了？”江曦笑着开口。
谢书远敷衍地说了声没事，然后打了个电话回家。
佣人也被他紧张兮兮的态度搞得心惊胆战：“谢先生，我刚去听了一下，浴室有水声，纪小姐在洗澡呢。”
萦绕在胸口似有似无的不安这才减淡了些，谢书远抬眸看向江曦：“你刚说什么？”
江曦搅拌着咖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书远，我听说你把纪小姐接回了家？”
谢书远端咖啡杯的手一顿：“不错，不过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曦有点恼羞成怒地提高了声音，“你还记得我是你的未婚妻吗？”
谢书远把玩着手腕处的钻石袖口，冷峻的脸上满是冰霜。
“江曦，谢江两家联姻不过是互利互惠，彼此不干涉，你当时也同意了的。”
谢书远起身，在桌子上放下几张人民币，“更何况，你现在还没成为谢太太呢。”
江曦被他的冷漠一刺，顿时将涵养抛到了一边：“所以你要为了一个爬你床的女人违背父辈的意愿是吗？”
谢书远转过身，眼里的寒意让江曦竟有点不寒而栗：“轮不到你来置喙。”
回到车上时，谢书远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和江曦的婚姻对谢家百利而无一害，没想到自己会为了纪安宁做到这个地步。
手机响起，谢书远接起电话：“干嘛？”
徐枫的声音有点迟疑：“纪小姐情况怎么样？现在在做什么？”
“还是老样子，意识不太清醒，现在应该在洗澡。”
徐枫提高了音量：“应该？你没有跟她在一起吗？”
谢书远皱起眉：“她那么大个人了，洗个澡还要我陪着？”
徐枫倒吸了一口冷气，每个字都透着森然：“你让一个几次自杀的重度抑郁症患者单独洗澡？”
闻言，谢书远周身浸满了冷意。
连闯数个红灯后，谢书远冲进楼上主卧，佣人见他这副吃人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谢先生，我一直守着呢，水声还没停，应该还没洗完呢。”
“滚开！”
谢书远将她拨开到一边，扭动门把手发现被从里面反锁了。
“纪安宁！纪安宁你快点开门！”谢书远用力拍着门，哐哐声惊动了整个别墅的人，不少佣人在楼梯口探头探脑。
浴室里毫无回音。
谢书远等不及佣人去找钥匙，飞起一脚将浴室门狠狠踢开。
佣人探头看了一眼，然后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纪安宁躺在浴缸里，神情安然，好像只是睡着了。
沾满血的纱布被随意丢在一边。
整池水被血染成了粉红色，还未愈合的伤口被她活活咬开，被水泡得发白。


第十六章
佣人瘫在地上，还在持续不断地尖叫。
谢书远的怒火简直要喷薄而出：“你瞎了吗？快叫医生过来！”
他将纪安宁水淋淋的身体抱到床上，飞速给她换好衣服。
这个时候他竟奇迹般的镇定，将纪安宁的手抬高，时不时去摸她的脉搏。
“医生呢？怎么还没来？”
“来了来了！”
医生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麻利地把伤口包扎好了。
“还好还好，她太虚弱了，咬得不深。”医生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就是这个疤估计去不掉了。”
谢书远看着怀里毫无生气的纪安宁，冷道：“她连命都不想要了，还会在乎一个疤吗？”
医生讪笑着走了。
为了防止纪安宁再做傻事，谢书远把房间里好好清理了一番，所有能够造成伤害的东西全部被收走了。
晚上，谢书远在床边看了纪安宁很久，然后才掀开被子，把她搂进了怀里。
这是三年来，两人第一次这么平和的依偎在一起。
担心纪安宁再做傻事，谢书远睡得很轻，半夜时分，他感觉怀里的纪安宁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见纪安宁已经醒了，嘴唇张合，听不清在说什么。
“你要喝水吗？还是要去洗手间？”谢书远问道。
纪安宁没回答他，挣扎着要起身。
谢书远松开手，她就下了床，目的地却不是洗手间，而是门外。
走到楼梯间时，谢书远心脏一紧，一把擒住她的手臂，皱眉道：“你要去干嘛？”
纪安宁却显出和往常不同的决绝，目视前方，嘴里念念有词。
谢书远只能小心翼翼地牵着纪安宁走了下去。
纪安宁在原地找了一会，然后直接走进了厨房。
谢书远以为纪安宁想去拿刀，连忙拦在她身前。
“你是饿了吗？我叫阿姨下来给你做点东西？”
纪安宁有点恼怒地绕过他，打开了冰箱。
她拿出冻好的鱼和牛肉，一一放在料理台上，然后又翻出了一瓶豆豉。
水烧开后水雾腾起，纪安宁把腌制好的鱼放到了蒸锅上。
她唇角翘起，不再是那个麻木冰冷的样子。
谢书远突然明白她在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二十分钟后一道豆豉蒸鱼和一道小炒黄牛肉就做好了。
纪安宁高兴地端起盘子，完全没看到身边站着的谢书远，雀跃着向客厅走去。
她将盘子摆好，然后一脸期待地坐了下来：“书远一定会喜欢的。”
秒针滴答滴答，谢书远沉默地纪安宁眼里期待的光芒慢慢散去。
这是无数个他不曾见过的夜晚，纪安宁做好了他爱吃的菜，然后失望地看着它们慢慢冷掉。
谢书远在她对面坐下来。
“你一直都是这么等着我的吗？”
“我只是随口提过一句我喜欢吃这两样菜，你就一直记着吗？”
“哪怕现在缩进自己的保护壳里，也还记得吗？”
“你失望过多少次呢？”
纪安宁再次套上了那个沉默的壳子，对一臂之遥的谢书远视而不见。
半晌，热气彻底消散，纪安宁扁了扁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端起菜想倒到垃圾桶里，手却被谢书远抓住了。
谢书远接过盘子放到自己面前，一口一口，吃完了已经冷掉的菜。
“你是不是放多了盐啊，怎么这么咸呢？”


第十七章
吃完饭后，谢书远把碗放进洗碗机里，然后牵着纪安宁回到了卧室。
刚才在厨房呆了半天，两人身上都是浓重的油烟味。
谢书远快速地冲了个澡，腰间围着条浴巾就出来了，见纪安宁乖乖坐着才松了口气。
他将纪安宁推进浴室，又拿过花洒塞进她手里：“自己能洗吗？”
纪安宁转过眼睛看着他，眼里尽是茫然。
谢书远的眸色暗了暗。
“抬手。”
“脚抬一下。”
纪安宁乖乖照做，不到片刻便被剥得如去壳的鸡蛋。
她这阵子接连受伤，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地凸了出来。
谢书远用保鲜膜缠住她手腕上的伤口，然后打上了沐浴液。
浴室里水雾弥漫，头发微湿，睫毛沾着水汽，眼底氤氲一片。
谢书远呼吸一窒。
女人的身体他看了太多，却没有哪一个人让他如此容易地意乱情迷。
纪安宁乖乖地站着，这任人施为的样子让谢书远“腾”地燃了起来。
谢书远尽量只盯着纪安宁的脖子以上，手上加快了动作，拿着花洒冲干净了身上的泡泡。
略带粗暴的动作让水溅进了纪安宁的眼睛里，她刚眨了下眼睛，谢书远就已经上手去给她揉了。
只是揉着揉着就有点不对劲了，谢书远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滑过纪安宁的脸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
纪安宁离开后他再也没和其他的女人纠缠过，或许是没有了折磨纪安宁的心思，也或许，还有一个他自己刻意不去想的理由……
谢书远将湿透的黑发抹到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脸，他看着站在原地的纪安宁，身体慢慢贴了上去。
“张嘴。”他侧头吻住纪安宁的唇，“闭上眼睛。”
他们在一起三年，却从来没有接过吻，几次醉后的情事也是直奔重点。
谢书远按住纪安宁的后脑勺让她更贴近自己，轻轻顶开她的牙关，捕捉到她柔软的舌头后便缠着不放。
花洒还在往外喷着水，熏得浴室里温度逐渐升高。
欲望来得那么快，快得让谢书远自己都诧异。
他呼吸急促，右手顺着纪安宁消瘦的后背蜿蜒而下，搂住她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圈住的腰。
吮吸声逐渐浓重，不知过了多久，谢书远才放开纪安宁的嘴唇。
纪安宁出于本能用力地呼吸了几口，苍白的唇被吮吸得嫣红微肿。
谢书远右手撑在她背后的墙壁上，抵住纪安宁的额头直视她微湿的眼睛。
正要重新吻下去时，纪安宁如同孩童般纯净的眼神如同一盆冰水当空浇下，将谢书远的热情浇得灰飞烟灭。
她惘然无知，自己却趁人之危……
“纪安宁，如果你是装的，那我就不要你了。”
“……”
“别哭，我骗你的。”
谢书远拿起花洒草草给纪安宁冲了冲，然后给她穿上睡衣带到了床上。
然后他冷漠地回到了浴室，足足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出来。
睡觉的时候，谢书远把纪安宁搂进了怀里，让她的头枕在自己手臂上，右手搭在她的腰上。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就和普通的情侣一样。


第十八章
翌日早晨。
谢书远醒来时，纪安宁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很自然地在纪安宁额间亲了一下，然后进浴室洗漱了。
他出来的时候，纪安宁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如果不是胸腔起伏，看起来就跟死人无异。
这让谢书远有点不舒服，他走上前把纪安宁拉起来：“先去洗漱吧。”
纪安宁顺从地跟着他走进浴室，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洗脸池旁。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谢书远认命地拿过牙刷。
洗漱过后，谢书远带着纪安宁来到餐厅。
佣人见纪安宁坐着不动的样子，在旁边小声地劝着。
谢书远打断了她：“我来吧。”
佣人一脸惊悚地退下了。
谢书远面沉如水，压抑着心底的脾气。
他生下来就众星拱月，被人捧着长大，对纪安宁已经是十足的耐心了。
他舀起一勺粥递到纪安宁的嘴边：“张嘴。”
和昨晚乖顺的说什么做什么不同，纪安宁直直看着前方，对谢书远的话恍若未闻。
谢书远握住勺子的手用力到青筋都露出来了，但他知道，纪安宁已经不是那个只要他皱皱眉头就惶恐不安跑过来的人了。
现在就算把粥倒她头上，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谢书远摸出手机给徐枫打了电话：“你过来一趟。”
徐枫来得很快，问清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后，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抑郁症加重引起的分离性木僵。具体表现就是她这样，不吃不喝不动。”
“不过说不定哪天她就自己恢复了。”
闻言，谢书远举着勺子的手顿住了。
过了一会，他抵在纪安宁唇边的勺子加了点力，重复道：“张嘴。”
纪安宁眼睛都没动一下，抖出来的粥水顺着嘴角流下。
“我是谢书远，听话，张嘴。”谢书远所有的不耐烦都消失了。
听到“谢书远”三个字，纪安宁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呆滞地转过眼珠，张开嘴把粥吞了进去。
“你把她逼成了精神病，她却还对你的名字有反应。”徐枫在旁边讽刺道。
谢书远没有生气，只是慢慢地将一碗粥耐心喂完了。
徐枫走后，谢书远和纪安宁面对面地坐着。
窗外蝉鸣聒噪，谢书远想起了以前自己生病时纪安宁喂自己喝粥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是那样的紧张，哪怕他只是感冒而已。
“书远，你就喝一口好不好？我加了鱼肉，一点都不腥的。”
她举着勺子温言劝着，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而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谢书远闭上眼睛，看见回忆里的自己一把甩开她的手，滚烫的粥一下子全泼在了她的手背上。
而纪安宁只是去洗手间淋了会冷水，然后拿着药和水劝着：“你不想吃东西的话，先把药吃了吧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谢书远直接拉高被子堵住了耳朵。
思绪一下子发散开，谢书远眼前闪过一幕幕，全是自己对纪安宁不好的样子。
她被江瑶为难时自己袖手旁观，暴雨天让她送伞却不让她进公司的门，故意当着她的面和其他女人鬼魂……
她虔诚献上来的真心被自己一次次踩进泥水里。
谢书远拉过纪安宁的手，当年被粥烫伤的疤痕只有一点浅浅的白色。
“你当时肯定很痛吧。”
谢书远在那个疤痕上落下一吻，抬眸看着纪安宁的眼睛：“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第十九章
纪安宁自然不会回答他。
谢书远打开手机查看备忘录，才想起今天需要去公司开股东会议。
他打电话让周言过来，嘱咐他一定好好看住人。
时间紧张，他来不及等周言到了再出发，只好叫来一个佣人寸步不离地守着纪安宁，便离开了。
一个不速之客却赶在了周言之前。
江瑶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佣人不敢阻拦，只能悄悄去给谢书远报信。
“你一次两次地伤害我姐姐，用各种下作的方法留在书远哥身边，我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江瑶凑近毫无动静的纪安宁，每一个字都淬了毒：“听说你自杀了好几次？为了卖惨还真的是什么都能做出来啊。”
纪安宁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随她推来搡去。
江瑶眼里流转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我找去‘伺候’你的人怎么样？那些照片拍得还挺好的呢。”
“你说如果让书远哥看到那些照片，你能承受得住他的怒气吗？”
江瑶讥讽地笑着，直起身在茶几上拿过一把水果刀，抵在纪安宁的脖子上：“你不是想死吗？那我就送你一程。”
周言的怒吼和佣人的尖叫同时响起。
“住手！”
江瑶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紧张干嘛？”
周言快步走近挡在纪安宁面前：“江小姐，谢谢您来探病。纪小姐身体不适，请您不要见怪。”
江瑶嗤笑了一声：“你们男人还真是容易被这些手段骗到啊。”
“谢总让我照谢好纪小姐，这只是我的职责所在。”
江瑶脸上的笑蓦地僵住了，她恨恨看了周言一眼，转身走了。
佣人松了口气，凑到周言耳边：“周助理，我刚才听到‘照片’什么的，您要不要提醒谢总一下？”
周言皱眉，照片？
这时，接到消息的谢书远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完好无损的纪安宁才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
周言愣住了：“谢总，您不开会了？”
谢书远摆了摆手，蹲到纪安宁跟前看她。
周言看了纪安宁一眼，能让谢书远抛下那么重要的会议赶回来，她在谢书远心中的分量可见一斑。
他走到谢书远身边轻声说了佣人的话。
谢书远也有点疑惑：“什么照片？”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眉目间闪过一丝阴翳：“去调纪安宁自杀当晚疗养院的监控记录过来。”
周言办事利落，很快就将视频拿了过来。
高清镜头下，江瑶走到前台拿出一个手机交给了护士。
谢书远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自己打游戏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