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愧疚的，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书远看了一眼纪安宁苍白的唇色，逃避似的转过身：“我去叫人弄点吃的过来。”
可刚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他愣了转，回身看见纪安宁正狠狠地扇自己脸，嘴里呢喃着：“不许哭，妈妈还没走远，不要让她担心……”
谢书远攥住她的手，脸色骤沉：“你干什么！”
纪安宁低着头，包好的伤口全部崩开，两颊高高肿起，眼睛布满血丝。
她微喘着气，像个木偶失去了交流能力。
纪安宁抽出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谢书远咬着后槽牙，死死按住她的手：“医生，给她打一针镇定剂！”
混乱间，纪安宁感觉到冰冷的液体被注射体内。
好冷……
妈妈死的时候，也是这么冷吗？
谢书远见她的嘴唇不断张合，鬼使神差地凑到她唇边。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虚弱无力的犹如针扎着谢书远的心，有种莫名的不安感。
他抿抿唇，抬手覆在纪安宁的眼睛上：“睡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见病床上的人呼吸平稳，谢书远才起身离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纪安宁缓缓睁开眼，泪水顺着眼尾滑落，浸透了枕头。
她凝着天花板，眼前闪过一幕幕和苏琳在一起的回忆。
“妈妈，你不要走太快，我很快就来陪你……”
第九章
病房外下起了瓢泼大雨。
纪安宁看着窗外，只有偶尔眨动两下的眼睛证明她还活着。
快一个月了，谢书远自上次走后就再没出现过。
护士将她泪湿的枕头换下来，叹了口气：“小纪，你再这么哭，眼睛都要哭坏……”
话还没说完，门突然被敲响。
江曦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纪小姐，我来看看你。”
护士见状，抱着枕头离开了。
纪安宁盯着窗外被大雨打得飘摇不止的树，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玛⃙丽⃙。
江曦不以为意，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我在国外的这三年，谢谢你照谢书远了。”
闻言，纪安宁被子下的手用力地握紧了。
江曦话锋突然一转：“我原以为你是真的爱他，后来我才知道，你不过是为了钱。”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张银行卡：“你不是想要钱吗？我也可以给你。”
纪安宁转头看着那张卡，忽然想起那天将卡扔给自己的谢书远。
见她不动，江曦目光重多了分鄙夷：“卡里面有50万，算是给你的报酬，以前你做的事我既往不咎，但是以后你不许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
纪安宁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字。
她嘲讽一笑：“你和谢书远还真是天生一对。”都喜欢用钱来羞辱人。
江曦眉目微挑：“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纪安宁别过头，没有再理会。
江曦冷嗤一声，将卡丢在桌上：“到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清高。”
说完，她像得胜的将军般款款走了。
半晌，雨慢慢小了。
一道沉稳的脚步缓缓出现，最后停在病房外
谢书远看着病床上又消瘦许多的身影，眉目一拧。
他跨进去，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好点了吗？”
听见谢书远的声音，纪安宁神情一凝。
江曦才走久，他就过来了，还真是心有灵犀。
面对纪安宁的沉默，谢书远心底升起抹烦躁。
视线游离间，他看见桌上的银行卡。
他面色渐沉，那张卡不是江曦的吗？
“怎么，一百万还不够？”谢书远冷声问。
纪安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无力扯了扯嘴角：“随你怎么想。”
毫不在乎的模样让谢书远莫名觉得刺眼，讽刺的话脱口而出：“我说错了吗？为了钱你可以爬我的床，可以画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现在还能接受小曦的银行卡。”
空调无声吐出冷气。
纪安宁打了个冷颤，抱紧了手臂。
好冷……怎么会这么冷……
“我跟你在一起，从来都不是为了你的钱。”
她的声音低得很，但谢书远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时无言。
莫名的沉重在两人之间蔓延，谢书远心烦意燥，转身就走。
可下一秒，身后传来纪安宁带着哭腔的声音。
“谢书远，我们在一起三年，你有没有一瞬间是爱我的？”
谢书远僵了一下，不知为何，他竟不敢回头。
他站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回答地走了。
闻言，纪安宁心底狠狠一颤，缓缓垂下眼帘：“我知道了。”
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像被放大了千万倍，震得她胸膛微痛。
明明知道答案，可她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出来。
结果证明，她始终是那个飞蛾扑火的失败者……
这时，一个护士拿手机走进来：“谢先生走了吗？他的手机落在前台了。”
纪安宁没有反应，护士扭头应了外面的呼唤，便将手机放在桌上出去了。
没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纪安宁转目望去，是一条短信。
“照片和视频都在这儿了。”
她眸光凝了瞬，鬼使神差地拿起没锁屏的手机。
刚一点开，一张张照片齐刷刷地出现在屏幕上。
病房内的氧气像是瞬间被抽空，纪安宁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手机界面——
那上面，全是她被绑架时被强拍的照片！
第十章
像是被铁锤迎面砸中，纪安宁眼前一黑。
屏幕慢慢黑下去，大颗的泪珠在屏幕上溅开。
她死死揪住自己的前襟，心脏痛得像是被扔进了油锅里。
王齐那句“谁让你谁让你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呢”再次在耳边响起。
“是你……居然真的是你……”
纪安宁呢喃着，眼睫的颤抖抖落着泪水。
这些年关于谢书远的美好回忆，全部在此刻被抹杀。
“嘭！”
她疯狂地把床上的东西全部往地上摔去，被带起针头在她的肉里左冲右撞。
血一滴滴沾红了被子。
听见动静的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好不容易才把镇定剂推进纪安宁的身体里。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安静的病房内，只有她一声一声无人在意的质问。
心里沸腾的火山逐渐熄灭，只剩下一地的死灰。
夜风卷起树梢，野猫在远处嚎叫，如同凄切的呜咽。
谢书远莫名其妙地总是心神不宁，纪安宁自残的样子一直在眼前闪动。
江曦柔弱无骨地靠在他身上，隐隐约约地飘来幽微的香水味。
他面色微怔，想起纪安宁身上干净的洗衣液味道。
见谢书远神思不定的样子，眸光一闪：“书远，我爸爸说要给我举办一个接风宴会，你看定哪天好一点？”
“你们定吧，我随意。”
谢书远揉揉眉心，莫名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江曦划过抹不满，还想说什么时，他忽然起身：“我出去一会儿。”
夜风微凉，却吹不走谢书远心中的烦闷。
不知不觉，他又开到了纪安宁的疗养院前。
他握着方向盘，纠结像铁丝缠绕着他的心，一片烦乱。
良久，谢书远才下车，朝疗养院走去。
然而病房里空无一人，被子叠得很整齐，几张银行卡放在枕头上。
不知为何，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谢书远的心脏。
他大步往门外走去，跟一个抱着资料的护士撞了个满怀。
“纪安宁呢？”谢书远沉着脸，冷冽的语气夹杂着丝不安。
护士愣了：“小纪不在吗？”
谢书远拧紧眉，正要去找人，却见她手上拿着检查单，不由问：“这是什么？”
护士沉叹了口气：“她总是吐血，所以医生给她做了个检查，已经是胃癌晚期了。”
这话如雷在谢书远耳畔炸响，他恍然想起那杯噙满血的威士忌。
纪安宁得的胃癌！？
没等护士反应，谢书远拔腿往外面跑去。
他摸出手机，拨通给纪安宁的号码。
两声嘟嘟过后，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出来：“喂？”
明明是和平常一样淡淡的语气，谢书远却莫名感到心悸：“纪安宁，你现在在哪里？”
纪安宁沉默了很久才回答：“谢书远，你一定有恨不得我死的时候吧？”
谢书远一怔，努力压住言语间的慌乱：“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们好好聊聊。”
然而那端的纪安宁苦笑一声：“聊？我这只笨蛋飞蛾，再也不想去扑你这团火了。”
话里的诀别之意让谢书远心脏一紧，他再也保持不住冷静的样子，朝着手机大吼：“纪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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