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
再打过去时，已经关机了。
谢书远紧咬后槽牙，大步冲向车。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
“来人啊！人工湖那里有人自杀了！”
他心猛地一沉，紧皱的眸子望着人群涌动的方向。
不，肯定不是纪安宁！
即便这么想，但谢书远还是无法控制地跑过去。
人工湖旁围满了人，湖中是正在搜救的人。
他僵在原地，愣愣望着泛着波澜的湖面。
直到放在路边的东西映入他的眼帘。
是纪安宁的手机！
谢书远心脏骤然紧缩，连同步伐都沉重了几分。
等走近了才发现手机下还压着一块白布，上面用血写着一句话。
“谢书远，我不欠你了！”
第十一章
担架床迅速在冰冷的地面上滚过，抢救室的灯“啪”地亮起。
谢书远控制不住地手抖，纪安宁比湖水还要冷的温度仿佛还留在他身上。
水珠在他身前聚起一个小水洼。
他的助理周言已经飞速赶到，递过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谢玛⃠丽⃠总，您先把衣服换了。”
谢书远好像没听到他说什么，头靠在墙壁上：“我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周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一直跟在谢书远身边，从没见过谢书远对哪个女人像对纪安宁那样。
以谢书远的权势完全可以摆平纪安宁，但他非但没有，反而真的和纪安宁在一起了。
刚才他赶到时，谢书远抱着从水里捞起来的纪安宁歇斯底里叫医生的样子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
或许，谢书远早已情根深种，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谢总，纪小姐落水时间短，应该不会有事的。”周言安慰道。
谢书远死死盯着抢救室的大门，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换掉湿透的衣服。
时间长得就像过了几个世纪。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谢书远竟然不敢上去问一句。
他害怕听到医生宣布纪安宁死亡的消息。
周言见状，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人已经救过来了，但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没有醒过来。”
谢书远心口的大石轰然落回原处。
护士把纪安宁推到病房里，她呼吸微弱，脸苍白得几乎看不到血色。
谢书远想起一事，转向医生：“她的胃癌很严重吗？”
医生有点不敢直视谢书远阴翳的眼神：“已经是晚期了，她没有接受化疗，加上长期的情绪低落又加重了胃病。”
听到“长期的情绪低落”几个字，谢书远的心又是一疼。
“我知道了。”
谢书远留下几个字，转身向纪安宁的病房走去。
病房里没开大灯，只有一盏暖黄色的小灯散发出微微的光晕。
谢书远走到窗前，发现纪安宁已经醒了。
她这阵子瘦了太多，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
那种失去纪安宁的怅然感再次席卷了谢书远，让他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气。
他墨眸眯起，居高临下地盯着纪安宁：“你可真是长本事了，自残玩不下去了开始玩自杀？你做戏给谁看？”
谢书远知道不应该这样刺激一个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但纪安宁毫无求生欲的样子让他有点害怕。
他想说最难听的话，想把纪安宁狠狠打一顿，最好让纪安宁下一秒就从床上爬起来和他对骂。
可是纪安宁只是静静地躺着，如果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她看起来就是一具死尸。
谢书远在旁边的床上睡了下来。
要知道当年他爸玛⃙丽⃙爸住院，他都没有陪过床。
半夜的时候谢书远被一阵轻微的声音弄醒。
他睁开眼睛，见纪安宁直愣愣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谢书远起初以为她是要上洗手间便没有在意，但半梦半醒间他发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在病房内。
他瞬间清醒过来，见纪安宁在床底下和窗帘后不停地摸索，最后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了。
谢书远面色一变，走过去将她从窗边拉开。
纪安宁乖顺地让他牵到了床上。
谢书远轻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纪安宁转过头，呛过水的嗓子沙哑到极致：“你听到了吗？有人在哭。”
第十二章
谢书远楞了一瞬，然后把大灯全部打开了。
屋内一时亮如白昼。但这样的强光刺激，纪安宁竟然眼睛都没眨一下。
“有人在哭。”纪安宁还是这句话话，她眉头紧锁目光空洞，眼睛被惨白的脸色衬得更加幽深，“真的有人在哭。”
“你看，什么都没有，你听错了。”谢书远用哄孩子的声音说道。
纪安宁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慢慢地躺倒在床上，扯过被子将自己全身都包了进去。
翌日，谢书远把前晚的事情跟医生说了一下。
“纪小姐遭受了太大的打击，出现了急性精神障碍，表现为幻听、幻视，不过您别担心，一般过两天就好了。”
谢书远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纪安宁会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伤心到这样。
在他的家族里，为了钱斗得不死不休才是常态。
谢书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然后抬脚走进了纪安宁的病房。
因为纪安宁强烈的自杀倾向，所以医生给她加了点安眠成分的药。
她的身体消瘦到极点，轻得一阵风都能吹跑的样子。
谢书远在床边坐下，神色复杂地盯着她因为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发尾。
半晌，他才幽幽开口：“我是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
到了晚上，纪安宁又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在病房里翻来翻去。
连日来心力交瘁的谢书远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气，上前一把抓住纪安宁的手，喝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纪安宁脸上挂了两行清泪，哀切地揪着谢书远的衣袖：“好像是我妈妈在哭，你看到我妈妈了吗？”
像是一盆冷水浇在烧红的铁板上，谢书远的怒意瞬间消失。
“你妈妈……她在一个很好、很安静的地方，只要你好好睡觉，我就带你去看她。”
“真的吗？”纪安宁连忙用袖子擦去眼泪，想了想又不确定地问，“你真的会带我去看妈妈吗？”
谢书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到了她头顶：“真的。”
纪安宁竟真的乖乖爬到床上躺好了。
第二天起床时，纪安宁已经忘记了前晚的事情，沉默寡言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走进来说：“纪小姐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留在医院只会勾起她的伤心事，建议回家休养。”
谢书远并不知道纪安宁搬走后住到了哪里，只能把她带回自己家。
到家后，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纪安宁，眼里全是震惊。
毕竟谢书远从来没带哪个女人到这里来过。
纪安宁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对周围的视线毫不在意，也完全不在乎自己现在在哪里。
谢书远看了她一会，给自己一个好朋友打了个电话：“徐枫，来一趟。”
徐枫是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
当他到达谢书远家看到像个提线木偶般坐在沙发上的纪安宁时，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诧异。
“这不是那个拍你照片的……”还没说完的话被谢书远冰冷的视线堵了回去。
徐枫有点烦躁地把头发往后抹去：“那你现在把她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谢书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对她有点愧疚吧。”
徐枫一句“那你要愧疚的女人海了去了”已经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所以你为什么叫我过来？”徐枫朝纪安宁扬起下巴，“她怎么这个样子了？”
“她妈妈过世后她情绪就不太对劲，甚至跳湖自杀。医生说她是短暂性的精神障碍，但我看她好像没什么好转的样子。”
“我去跟她聊聊。”徐枫把纪安宁带进了书房。
半晌，他眉心紧皱地拿着一叠纸走出来：“轻度自闭，分离转换性障碍也就是俗称的癔症，重度抑郁。”
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而且，她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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